第三百八十一章 實不相瞞,在座的……
‘搶奪神界可以定什么罪？’
聽完落羽神的話語，大司命心底不斷盤算，目中閃耀著睿智的光亮，卻找不到合適的天宮規矩去懲處那無妄子。
周遭這十多名小神此刻卻是面色各異。
逢春神這么勇的嗎？
在帝下之都，除非是發生不死不休的神斗，一般也就是地盤變大、變小，追隨者變多、變少的問題。
這逢春神，直接搶了落羽神的神界以及那百萬追隨者！
他就不怕，其他強神也如此效仿，直接搶了他逢春神的神界嗎！
落羽神神像八百余丈，這已可認定為天宮預備正神；在座的這些小神中，落羽神的神界實力也可排前五的！
數萬年的經營，數萬年的積累，說沒就沒了！
“大司命大人！”
有位女神站起身來，目中帶著幾分怒色：“這逢春神未免做的太過了！哪怕是我們先出手對付的他，可他怎么能如此對待落羽神！”
角落中有個小神忍不住嘟囔：“這話聽著怎么有點怪，咱們都出手了，逢春神也不可能抱著頭任咱們亂打。”
大司命還在思索，這十多名小神紛紛開口：
“但我們扔個石子過去，他直接招來隕石砸人，這也太過不講道理。”
“數百神將？他哪來這么多神將？”
“是星神大人的神力培養出的神將，咱們差點都忘了，逢春神除了是第四輔神、是陛下面前的紅神，還是星神的屬神。”
“不是說，逢春神是星神大人的干兒子嗎？”
“是有這個說法，上次星神大人顯露過蹤跡，神軀的傷勢開始復原，說明星神大人神魂的傷勢已無大礙了…
咱們若是處處針對逢春神，是否會觸怒星神大人。”
“畢竟如果沒有星神大人當年拖住燭龍…”
“好了！”
大司命低聲呵斥，這些小神趕忙停下話語。
落羽神渾身輕顫了幾下，他此刻很想涕泗橫流地控訴那逢春神界的暴行，但話到嘴邊，卻張不開嘴。
他真的怵了。
自始至終，那逢春神面都沒露，他的幾個手下，就直接把自己這個天宮神靈搞定了。
而且，此刻落羽神說的是‘神界被搶’，并未提神界是被他親手賣了之事。
畢竟他落羽神也是要面子的。
退一步說，今日如果逢春神親自登門，自己還能得到這么豐厚的‘買金’嗎？
更何況，自己不敵逢春神那也沒什么好丟神的，雷暴之神與流光古神不都是敗給逢春神了。
損失了神界固然郁悶，但自己…好像已經可以從這漩渦中退出來了。
大司命針對逢春神不是一天兩天了，可越針對，逢春神在天宮越是如魚得水。
逢春神在人域時，直接和間接死在逢春神手中的天宮之神，可還少了？
神界和命比起來，哪個重要？
念及于此，落羽神心態放平了許多，抬頭看向大司命。
恰好，大司命也低頭看向落羽神，目中帶著幾分溫暖之意，緩聲道：“落羽神，吾知你心底委屈，此事吾定會給你一個公道。”
“大司命大人。”
落羽神站起身來，拱手低頭，猶豫了一二，還是道：
“那神界被逢春神巧取豪奪，吾心著實憤懣，但此間諸多事，已是讓吾心神疲倦。
吾想沉睡百年，以期穩定神魂、平穩心態，為天宮、為陛下、為大司命，再效犬馬之勞。”
大司命雙目一瞇，落羽神趕緊低頭。
在座的眾神，半數聽明白了，知曉這落羽神是想借著神界被搶奪這損失，保自身全身而退，不再參與大司命與逢春神之間的爭執。
半數卻是沒搞懂落羽神這是什么意思，只是覺得這家伙被逢春神嚇破了膽，略有些‘丟神’，看落羽神的目光也多了幾分鄙夷。
落羽神低頭不語，心底卻是無比忐忑。
神殿中安靜了片刻。
大司命突然輕笑了聲，緩聲道：“落羽神，你此時去沉睡了，如何挽回你損失？”
“大人，吾…”
“落羽神莫怕。”
大司命緩緩起身，走到落羽神面前，抬手拉住了落羽神的胳膊，溫聲道：
“那逢春神囂張跋扈，不將天宮眾神放在眼底，著實可惡。
落羽神遭他迫害之深，眾神共憤，若落羽神去沉睡了，誰來指證逢春神之暴行？
若你我都對此神放縱不管，這天宮，可還是咱們先天神的天宮？”
落羽神手臂輕顫，抬頭看了眼大司命，又立刻低頭。
他心底苦笑，知曉大司命這是拿他當槍、矛，可他當真…
“各位怎么都聚在了此處？在喝茶嗎？”
大殿結界之外突然傳來了一聲輕笑。
落羽神面色唰地變白，大司命嘴邊的笑容僵住，目中有幽藍色火焰閃爍；周遭眾小神齊齊站起身來，或是朝殿門怒目而視，或是目光閃爍不定。
無他，那殿門結界之外傳來的嗓音、出現的人影，正是他們此時在談論的那神。
逢春，無妄子。
殿門周遭乾坤微微扭曲，那兩道黑影再次浮現，此刻卻是顯露影蹤，是一男一女兩張陌生的面孔。
但他們身上的氣息，吳妄卻是再熟悉不過。
兇神。
如窮奇、鳴蛇那般，由大荒異獸之中的佼佼者，被天宮灌注神力，培養出的兇神，專職對付人域之事。
每一個兇神的損傷，都代表著天宮神力的巨大折損。
不過吳妄仔細感受了下，這兩名新晉兇神，其神力波動比窮奇、鳴蛇那批要斑駁許多。
顯然，天宮雖然是大荒大地主，但地主家的神力，也不怎么富裕了。
“大司命當真貼心，”吳妄的嗓音穿透結界，落在眾人耳中，“這是怕我回人域后就沒了神力來源，特意造就了新的兇神？”
那兩名兇神頓時露出怒色，似是要沖出結界與吳妄死戰。
正此時；
大司命抬手拂過，殿前結界緩緩融化，兩名兇神…整齊劃一地后退半步，目中寫滿了警惕。
這肯定不是慫，神靈的事那能叫慫嗎？
只是他們早已聽過了逢春神的大名，此前也暗中窺探了逢春神與雷暴之神、流光神的較量，此刻直面這個人族出身的神靈，多少有些恐懼罷了。
大司命笑道：
“逢春神此話有些過了，只要逢春神是為天帝陛下做事，是為維護天地秩序而奔走，就算回了人域，如何會斷了神力來源？
不過逢春神也需注意些。
陛下雖免了你之前的罪過，不追究你此前對天宮造成的損失，但那是陛下為天地眾生考慮。
天宮各處，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逢春神你。”
吳妄颯然而笑，大司命雙眼微微瞇起，也負手輕笑。
但兩股涌動的暗潮，仿佛在周遭眾神、眾神衛無法窺見之處，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忽聽…
“你怎么來這里了？”
流光神自那屏風后跳了出來，對吳妄使了個眼色，仿佛在告訴吳妄，此地這些神都是他的對頭。
吳妄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腦門，快步進了大殿，直接越過大司命，趕向了那落羽神。
落羽神喉結上下晃動了下，幾乎是要奪路而逃，腳下連連退了幾步，卻被吳妄一把抓住胳膊。
大司命面對著殿門，微微瞇眼，目光無比冷厲。
但大司命身后，吳妄卻已是拉住了落羽神的雙手，滿是歉意地喊著：
“落羽神恕罪，恕罪啊！
都是我那幾個手下不懂事，讓落羽神受委屈啦！
落羽神不就是派了幾個百族精銳來我這，想要弄死少司命送我的巨木之精嗎？
這算什么大不了的罪過？
頂多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搞點人域的毒丹，搞一下落羽神駐地八分之一的神將就算了，這怎么還能打去落羽神家里呢？
這怎么，還能把落羽神的神界給買了！”
“買了？”
不少小神面露不解，大司命也皺眉看向了落羽神。
落羽神面露慚色，卻低聲道：“逢春神大人，咱們不提這個，不提這個。”
“哎，怎么能不提？”
吳妄拉著落羽神的手，嘆道：
“他們當真太放肆！太不把天宮神靈的尊嚴放在眼中了！
先天神在大荒，那是極其稀有的，有智慧的生靈何止百萬萬，但先天神呢？天地內不就這幾百個了？
在大荒物種珍稀這個角度來說，先天神都是寶，都是值得被呵護、被守護的。”
說到這，吳妄目光環視周遭，眾神各自低頭，并不敢與吳妄對視。
吳妄繼續用溫潤地嗓音解釋著：
“落羽神莫要介懷，我來之前，把他們都打了一頓，罰他們三天不準吃飯；我也連忙趕過來，給落羽神賠個不是！
他們還膽大妄為的，非說是落羽神想去沉睡，才主動把神界賣給了我們，讓我們好好照料他的追隨者。
還說，這是落羽神對那些追隨者最后的溫柔。
我當時就說他們胡言亂語！”
“沒有胡言亂語！”
落羽神額頭滿是冷汗，嗓音也有些顫抖，那俊美的面容硬擠出幾分微笑。
“大人您誤會了，就是吾、吾想沉睡了，特意將神界托付給了大人您那幾位神將。”
“哦？”
吳妄滿是驚奇，皺眉道：“他們幾個沒騙我？”
“那幾位神將，對大人您自是忠心耿耿。”
吳妄又關切地問著：“他們給落羽神的寶物，落羽神可滿意？”
“滿意…”
落羽神看了眼大司命的背影，低聲道，“給的還有些太多了。”
“哎，不多，”吳妄笑著拍拍落羽神的手臂，“落羽神對追隨者的寬容與溫柔，那是無價之寶。
如今天帝陛下已經提了許多次，說要讓生靈團結在天宮周圍，成為天地秩序的一份子。
大家都要著重領會天帝陛下這話的含義，我覺得落羽神就領悟的不錯嘛。”
“逢春神，”大司命笑了聲，背負起雙手，慢慢轉過身來，“你來我這，莫非就是來嘩眾取寵？”
吳妄笑道：“大司命何故出口傷人？我這不是來給落羽神道歉嗎？”
大司命笑道：“逢春神若真有歉意，不如將落羽神的神界還回來。”
“嘶，這倒是難辦，”吳妄眨眨眼，“我來的時候，那群死腦筋已經把落羽神界整個抬了起來，落在了我的神界處，落羽神界那邊已經成了一片大澤。
我尋思，落羽神將神界賣給了我，那我也算合理地成了那神界一應生靈、寶物、地皮的主人，若是想再買回去，那自是我來定價吧。”
大司命雙目一凝：“未經天宮允許，神界豈能買賣？”
“天宮規矩之中，并無明文約束此事。”
“那此刻天宮有這規矩了！”
“如此我倒是有個疑問，天宮規矩是大司命大人定的，還是天帝陛下定的？”
“自然是陛下！”
“那大司命如何能擅自添這些規矩？”
吳妄笑道：
“按天宮的規矩，大司命應當先整理奏章，再去殿前求見遞送，陛下批示準許后再給出詳細的章程，且評估清楚利弊，由陛下拍板是否增加這個規矩。
這個過程沒走完之前，這天宮還是沒這般規矩的。
更何況，在此之前發生的買賣，我們兩邊又是你情我愿，天宮也無干涉之理。”
大司命身后的拳頭，已經硬了！
吳妄卻是渾然不覺，在袖中取出了兩枚扳指，絲毫不掩蓋其內熠熠寶光，放到了落羽神手中。
“沒別的，都是些天地間比較少見的玩意，給落羽神煉制些寶物用。
落羽神賣給我的這個神界可是幫大忙了，這就算是我的一點小心意，還請落羽神笑納。
落羽神何時去沉睡啊？”
“這、這就去。”
落羽神雙手微微發顫，卻還是將吳妄推來的那兩只戒指接了過去。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根本沒想到，這個逢春神買他的神界，竟還有這么多彎彎繞繞。
對方根本就是算計好了一切，此刻現身用此事反擊大司命。
眼下，大司命已經不可能再信任他這個小神了；
他在天宮之中想要繼續晉升，成就正神之位，那已是天方夜譚。
倒不如就此沉睡一段歲月，等天宮風波過了再活躍，將能拿到的好處拿到手。
再這般被兩邊拖拽下去，他當真是要萬劫不復。
大司命會報復自己？
此前對逢春神界暗中出手，.就是大司命親口授意，自己此刻被搞的這么慘，大司命也有部分責任，大司命若是不怕寒了此地眾神的心，那盡管針對他這個落羽之神就是了。
當下，落羽神將兩枚戒指攥在掌心，低頭對大司命行了個禮，而后邁步朝著大門走去，低頭匆匆出了神殿。
大司命的面色無比平靜，并未多看這落羽神一眼。
吳妄背起雙手，嘴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那笑容落在眾神眼底，竟是那般令人膽寒。
而角落中目睹了全過程的流光神，此刻已是搞不清楚狀況，不知為何會是這般的情形。
“無妄子，你還留在此處做什么？”
大司命冷聲問著。
吳妄笑了聲，漫步朝著殿門走去，邊走還邊感慨：“我對不住落羽神啊，手下人做事莽撞了，確實莽撞了。”
話語未落，他已走到了殿門處，扭頭看了眼此地眾神，笑道：
“不過，各位若是誰想賣神界的，稍后可以與我聯系。
實不相瞞，在座各位的神界…我都感興趣。”
言罷輕笑了聲，腳下白云卷卷，帶著吳妄緩緩升空，朝自家神殿而去，他心底已開始思索下一個問題。
該如何讓少司命感覺到，與自己相處會充實而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