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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打起來,打起來

  天宮神庭,說起來還真是玄乎。

  所見并非所見,實為心之所感,乃大道在自己心底的投影。

  吳妄細細體會著天宮神庭的‘結構’,甚至在其內感悟到了秩序大道的本源構造,心底泛起一重又一重的明悟。

  旁人悟道,是去參悟天地大道,法天地、效自然、結道韻、成自身,凝仙途自證妙法,繪神通自就神通。

  吳妄悟道,卻像是吃飯喝水,摘抄一些名篇詩文,然后轉身驚艷一片不知真相的男男女女。

  但同樣,他有些陷入了這些先天神的困境…

  自身就在道之內,反而無法窺見道之全貌。

  好在吳妄早已定下了自己修行之路——推翻星神的星辰大道,重塑自身之星辰道。

  雖然很難,相比接納星神大道,需要耗費更漫長的歲月,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

  一時的快速變強,只能讓自己抵達前人的位置,只有不斷去拓展自己的上限,才能走到前人不曾走到的位置。

  一切難題的答案,盡在大道之中。

  普通超凡改變不了天地大局。

  且說當前這天宮神庭議事。

  吳妄‘看’到那大殿各處出現了道道身影,比起自己參加的第一次神庭議事,此刻保持著清醒沒有沉睡的先天神,多了大概一倍。

  這不排除,有些先天神失去了最強助眠小神睡神的協助,變得失眠多夢、夜里盜汗、渾身發虛,以至于難以入睡。

  吳妄在這處所在,暫時是安全的。

  就如吳妄去感受這些先天神存在時,只能感受到他們的大道,看到他們在大道中留下的印記;

  他們此刻去感受星神,也只是感受到星神那有些虛弱的神軀,看到星神的印記。

  當然,帝夋早已知曉星神異狀,只是并未對旁神說起。

  如果帝夋注意到星神大道的活躍,八成會把吳妄當成是星神。

  吳妄暗暗給自己定下了一個小規矩:

  察覺到秩序大道異樣,就立刻——崩撤賣溜。

  上次神庭議事,大司命宣布給人域降七災六難;此次新生代天庭權神主持神庭議事,也不知會搞什么名堂。

  順帶一提,吳妄自己的逢春神神位…并沒有參加神庭議事的資格。

  不只是他小小逢春神,隔壁住著的睡神也木得資格。

  睡神表面身份雖然也是先天神,但屬于功績倒數前十的吊車尾。

  就睡神這經歷,已經完全可以寫個傳奇自傳,名字吳妄都想好了,就叫《我在天宮躺平的那些年》。

  土神說完第一句之后,各處大道震顫,在吳妄心底投影出了一道道男聲、女聲,這個說著昔日交情,那個說著土神英明。

  天宮也挺世俗。

  這些直白且不含蓄的夸贊,讓吳妄感覺頗為熟悉…

  有人域仁皇閣那味了。

  土神沉默了一陣,等各處大道歸于平靜,方才再次開口,嗓音不急不緩,依舊透著滿滿的沉穩。

  他道:

  “此次召集各位當值神祇商議有關人域諸事,還請各位暢所欲言,有建議都可提起,由你我共同商議。”

  好穩的嗓音。

  吳妄仔細感受了下,心底浮現出了土神的身形。

  這是個身形魁梧的男子,比楊無敵還要高半個頭,比刑天老哥都要壯幾圈,面容平平無奇,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湊在一起屬于那種讓人一眼就能忘的長相。

  土之大道,渾厚、包容、穩重,讓人莫名感覺分外的靠譜。

  吳妄心底琢磨,他如果找個機會開口,批評天宮太急功近利,必須等人域神農崩隕才有機會收回火之大道,是不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天宮決策?

  想法很好,可惜操作難度太大,且風險過高。

  他現在如果動星神的大道,沒太多負擔;但如果是想利用星神的神軀,就必須承受相當巨大的壓力。

  探聽探聽情報就很不錯了。

  土神話語落下后又過了一陣,有大道輕微震顫,道韻在吳妄心底投映出了一名女神的嗓音:

  “土神,陛下讓我們收回火之大道,鞏固天地封印。

  不去找機會攻打人域,便無法做到此事。

  可如果去攻打人域,就會像大司命那般,被人域前任人皇留下的大陣困傷,如果再被抽走一條強神的大道,天地封印就很難守住。

  雷暴之神那次,就十分驚險。

  土神,您比較沉穩,請問該如何破解這種局面。”

  土神的大道沉默了許久,神庭之中也安靜了很久。

  正當吳妄覺得,土神有可能不擅謀劃這些時,土神的大道再次震顫,這震顫持續了一陣,將諸多訊息投到了神庭之內,通過大道傳遞給了醒著的諸神。

  土神道:

  “人域暗藏大兇險,這是你我都知之事。

  燧人的余焰未熄,伏羲留下了不知多少重大陣,神農至今都未曾展露他區別于火之大道的本領,只是在人域推廣煉丹之法,其身必然有隱秘。

  這般局勢下,去貿然攻打人域,無異于賭上現如今來之不易的天地秩序。

  吾,從不去做冒險之事。

  陛下知曉這一點,還將大權授予吾,自是要讓吾去平穩過渡這段歲月,不讓天宮做冒險之事。

  我們唯一可以走的路,就是將人域的力量,勾離人域。”

  眾神立刻給予回應:

  “如何勾離?”

  “吾!已經忍受了太多來自于這些生靈的嘲弄!”

  “土神,吾不想在你身上,看到大司命的無能!”

  “雖然神農的大限只有千年,但吾對人域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們憑什么,凌駕于我們制定的規則之上!

  覆滅人域,吾愿貢獻全力。”

  “土神說得不錯,我們不如維持現狀,人域自身有諸多問題,可以想辦法讓他們自行崩潰。”

  “神農開始親自過問人域的諸多政事,這一點我們必須警惕,土神,對人域最新的變故,你如何看。”

  一聲聲,一句句。

  諸神的聲音越來越大,在不斷對土神施加壓力。

  土神并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在靜靜等待,等這些聲音落下去,等各處的大道震動趨于凝固。

  這個過程中,土神表現出了頗強的掌控力,以及良好的涵養。

  換做吳妄,估計早開懟了。

  甚至,吳妄沒在這位與自己外公、昔日遠古火神并列的五行源屬神身上,感受到一絲絲的不耐和怒氣。

  土神似乎就是單純在等這些先天神發完牢騷,然后用一種‘老父親慈愛關懷’的口吻,對他們說:

  “你們的聲音,吾已聽聞了。

  人域近年來不斷的膨脹,讓吾也深感不安,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任人皇瀕臨大限,天宮岌岌可危的時刻。

  那時的人域,比現在還要強盛許多。

  但那次,我們依然沒有付出太多代價就勝過了人域,突破了人域的防線,將人域的生靈之力鎮壓到了很低的層次。

  就以上次的人皇大限舉例,伏羲想要全面開戰,但我們采取了不斷躲避的方式,避開了他最后的鋒芒。

  當然,歸根結底還是陛下出面,擋住了伏羲最后的發難。

  伏羲竟然想憑借他自身之力重創天宮,這是吾至今未能想明白的一點。

  但伏羲最后的詭異消失,卻讓吾對人域有了更深的忌憚。”

  眾神陷入了沉默。

  土神的話語,勾起了不少強神的回憶。

  那是一段,神靈倍受侮辱,又不敢言語的歲月。

  在天宮大部分神力被調用去鎮壓天地封印時,伏羲推演萬法發展出了人域的盛世;

  那時清醒著、在天宮當差的先天神,連人域的邊界都不敢觸及,但中山卻能看到許多活躍的仙人…

  土神話語落下,繼續用大道傳遞著自己舒緩的嗓音:

  “你我永遠無法明白,這些生靈對生的渴望、對死亡的恐懼,以及由此衍生的內心力量,到底有多強大。

  這或許,就是我們與生靈始終無法互相包容,始終需要去限制他們的根本原因。

  我們沒有體會過生靈的一生,也沒有體會過生靈的渺小。

  如今,我們面對的是一個比當年伏羲末期,還要弱一些的人域,又有什么需要著慌的?

  我們立足于漫長的歲月之上,自當有著神靈的自信與堅持。

  如此,我們才可以引導生靈、幫助生靈,調和生靈與天地、生靈與我們之間的關系,讓整個大荒的秩序更為牢固。

  只有利用起生靈之力,我們才能真正意義上,避免燭龍回歸的噩夢!”

  這一瞬,吳妄仿佛看到那個魁梧的身影張開了手臂,身周沐浴著圣光,對前方無數生靈高呼:

  神,愛你們。

  莫名的,吳妄有些口干舌燥,心底泛起了強烈的警惕。

  這土神好像…是比大司命有一丟丟的棘手。

  正此時!

  一股吳妄頗為熟悉的道韻闖入了神庭,那道韻化作一聲冷笑,通過大道傳遞到了諸神心底。

  吳妄‘仿佛看到了’這般情形:

  正在高臺上張開手臂散發神光的土神側旁,詭異地多了一道頎長的身形。

  來人一襲長衣,背著手,嘴角帶著幾分微笑。

  大司命!

  哦豁!

  吳妄精神大震,仔細盯著這一幕,目中已滿是亮光。

  少司命莫非已經把他的挑撥離間之計,完美執行了?

  不過,大司命似乎又與之前頗為不同,那英俊的面容、平和的氣息,以及壽元大道所表現出的綿長、醇厚、仁慈…

  與之前簡直判若兩神!

  又聽大司命通過大道傳聲:

  “所以說,土神準備如何針對人域?為何講了這么多,卻都是一些空泛之詞?”

  “大司命。”

  土神不急不緩地道:

  “吾似乎沒有邀請你來此地,你應當還在被陛下禁足。”

  眾神卻保持著沉默,就算原本踩大司命、捧了土神幾句的先天神,此刻也都只是在側旁注視。

  甚至,吳妄察覺到,有幾個強神還保持著一種看熱鬧的姿態,道韻有點…欣喜。

  大司命道:“陛下既一日未將吾大道抽離,吾便一日是天宮的大司命,只是如今不再引領眾神罷了。

  但土神,你是不是將他們當成了傻子,以為這幾句話就可打發了他們?”

  土神皺眉道:“吾對諸位同為神明的伙伴只有尊重,我們是戰勝過燭龍的袍澤,是共享大荒天地的勝利者。

  人域不過是竊取了我們的果實,占據了原本該屬于火神的天地。

  吾覺得,對人域之策,不必太過于激進。

  如果一切都站在如何覆滅人域才能收回火之大道的角度考慮問題,那樣只是加劇當前天地之力的損耗。”

  “哦?”

  大司命雙手揣在袖子中,古樸的長衣衣帶飄起,腰間環佩作響。

  他笑道:“具體呢?”

  土神眉頭緊皺。

  大司命卻步步緊逼:“你將大家召集起來,總該告訴大家,該做什么,該如何去做。”

  土神道:“所以吾將大家召集起來,讓大家商議出一個具體的對策。”

  “也就是說,你現在面對人域,也沒有半點頭緒?”

  “吾已說過了,將人域的戰力勾離出人域,在人域之外予以痛擊。”

  “說的當真不錯。”

  大司命微笑著,又道:

  “這話,換別人來說,絕不會如此好聽。

  但這不是廢話嗎?如果有辦法將人域的主力引出人域,我們何必去培養十名兇神?”

  “十兇神之策,已被證明是在浪費神力。”

  土神沉聲道:“如果有問題,我們就去解決問題,大司命,你有些過于偏激了。”

  大司命淡然道:“土神,你有些過于空泛了。”

  “大司命,吾有如何勾離人域戰力之策,但這般策略,并不能直接說出來,今日要定的是大的方向。”

  “是嗎?”

  “若大司命有疑問,可以去找陛下言說。”

  大司命沒有繼續接話。

  與此同時;

  打起來,打起來!

  吳妄只恨…手邊沒有瓜子,讓看戲失去了精髓。

  剛才他差點忍不住在旁邊喊幾聲‘大司命威武’、‘土神霸氣’;

  本體的嘴角,也不受控制地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微笑。

  此刻吳妄已經回過神來了。

  這土神雖讓人感覺比大司命更為棘手,渾身上下寫滿了沉穩,但有個毛病,就是——說話沒有重點。

  他用一些大的、空泛的話語,讓其他神明無法反駁,卻如大司命所言,自己根本拿不出半點具體的策略。

  偏偏,這土神還能給人一種特別靠譜的踏實感。

  大道真是個神奇的玩意。

  該怎么才能煽風點火?

  吳妄心底正盤算著,突然察覺到了此地秩序大道出現的微弱波動。

  他精神一振,沒有半分猶豫的就斬斷了自己與星神大道的關聯,星神消失在了神庭之內。

  洞府內,吳妄睜開眼,不覺已是被冷汗打濕了背部的衣襟。

  剛剛那是…帝夋?!

  應該是,而且帝夋發現了自己,還傳遞了很微弱的神念給自己,如果將這個神念翻譯成大荒通用語,說的是…

  “冰,你來了。”

  這口吻是怎么回事?!

  是了是了,睡神老哥說過,遠古時期,帝夋還對冰神求愛,被冰神給懟了!

  這臭天帝,現在還用這般口吻跟自己母親打招呼!

  何止不知廉恥,簡直不知廉恥!

  吳妄呲牙咧嘴,很快就握住項鏈,跟母親聊天說了剛剛之事,還特意將帝夋的問候轉達給了母親。

  然后不出吳妄所料,母子二人一起罵起了帝夋,言說這個天帝當年就是花言巧語騙到了羲和和常羲云云。

  “對了娘,羲和和常羲…彼此不待見嗎?”

  “霸兒,你話語中為何有些忐忑?”

  蒼雪輕笑了聲,又道:“基本上應該是彼此不說話的,但也不至于打起來。”

  “土神很難對付嗎?”

  “他有些過于穩健,說難對付極難對付,但想避開與他正面相對,卻比較簡單。”

  吳妄不由陷入思索,連滅宗駐地外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都沒第一時間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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