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徽章是嫁衣最深刻的記憶。
又一次的,光滅了。
如果不曾見過光,黑暗也算平常,那也是嫁衣見到的最后的光。
那以后記憶潮流中,便只剩下了一片混沌。
從小家里人就說過,又困難找警察。
他們會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像英雄一樣及時站出來,為你遮風避雨。
這是華國這幾代孩子們銘記在心的東西,那枚印有齒輪與麥稻穗圖案更是十幾億人的信仰。
但就是在這枚徽章底下,她又一次被那群人給帶回了那個地獄。
幸運的是,在那場可笑的與公雞結婚的婚禮后,她并沒有死去。
而是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所影響,以另一種形式存在。
那日之后起,三生鎮便迎來了可怕的詛咒,詛咒這里的每一個人,世世代代,都將得不到安寧。
不是喜歡逼婚嗎?
好,她便化作厲鬼。
日日夜夜將這場婚禮帶到他們夢中,讓三生鎮的人,都享受到這種極致的體驗。
不是喜歡玩嗎?
每個死去的人都會化作墓碑,墓碑上會清晰的寫著他們過往的黑歷史。
鎮上的人越是心虛試圖掩蓋這些東西,墓碑數量就越多,鎮上的墓碑已經遍布了各處,快要裝不下了。
如果沒有意外,終有一天,這座小鎮終將變為一座滿是墳包的墓碑小鎮。
諷刺的是,三生鎮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民族奇觀”,才引得無數游人不遠萬里來此一覽。
反倒是讓這座鎮子拜托了貧困的名頭,不用再干起以往那樣的事。
至于鎮上的歷史遺留問題,也只是一段不足為外人道也的發展史而已。
站在棺材前的路遙有些癡了。
他現在終于明白嫁衣為何每次出場都帶著滔天的怨氣,無以倫比的瘋狂。
為何次次出手都帶著毀滅是氣息,毀滅他人,也毀滅自己。
生前強烈難忘的憤怒讓她的力量始終纏繞著這座鎮子幾十年。
至于嫁衣為什么能夠成為S級的靈異事件?
很簡單。
因為她的恐懼力量來源便是所有受到封建思想迫害之人。
每一個人受到封建思想的受害者引發的恐懼感,都將為她做出貢獻,以便維持住其狀態。
從頭到尾的看完了這起悲劇的誕生,在嫁衣最后的記憶中,她是被所有人一抔一抔土徹底打入了無盡的深淵中,是看著那僅有的光徹底消失。
共情是一種偉大的情感,也是人類唯一有別于其他動物的區別。
路遙眼眶被一層薄霧籠罩,他很少因為別人的事情而產生“共情”。
但這一次卻是例外。
忽然有些想哭,扯了一下嗓子,很干,令人相當不適。
“路老師,路老師?”
老道試探性的一聲讓路遙思想從那個恐怖的噩夢中抽離出來。
輕放下嫁衣的手,重新看向人群,只是眼神變得深邃許多。
張顯生也看向路遙問道:“請問,前輩您剛剛看到了什么?”
在路遙抓住棺材里的人時,他整個人變得無比呆滯,情緒經過巨大的起伏波動,狀態顯得很異常。
想必是再次被拉進了夢境中,拿到了更多信息。
“你們剛剛在公墓夢到自己再跑對嗎?在被這些人追逐?圍堵?”路遙目光很是疲憊,抬頭直接問了他們這個問題。
“是的,很多人,大概有幾十個這么多,他們拿著電筒之類的照明物,漫山遍野的尋找著什么。”旁邊的黃珊莎補充道。
那就對了。
嫁衣同樣再將這則消息傳給他們,當年被鎮上的人追捕的悲慘經歷。
也是變相的告訴他們在夢境中,如果真的被殺死,那么他們將永遠也出不去了。
在剛剛那則夢境中,路遙還看到了張顯生一伙人的經歷。
其中變成墓碑的兩人之前就一直想嘗試打開這具棺槨,還偷偷嘗試過,探尋里面的秘密。
為了獲得夢境鬼域的秘密,不惜用這種手段逼迫嫁衣現身。
所以,作為懲罰,他們變成了墓碑。
嫁衣向來善惡分明。
所以更守規矩的張顯生兩人就被放出來了。
“所以,你們明白了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冥冥中自有天數。”路遙嘆了口氣,同時也是在暗諷鎮上這些畜生。
換做是他,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都已經被埋葬封印在棺槨中,都還有人想打她的主意,哪怕對方再說上一句“無意冒犯”之類的屁話,又有什么用。
在路遙嘆息的同時,三生鎮上方的天色變得更加陰郁,肅殺之氣遍布鎮上每一個角落。
忽然之間,靈堂的三尺白綾忽然現身,搖身一變,就成了喜慶的紅布條,被掛在了靈堂四周。
附近所有墓碑凄厲的哀嚎也在響起。
此地又要變成了拜天地的禮堂,那場可怕的陰、婚儀式就要開始了。這一次怕是所有人都要被拉進來。
嫁衣就要沉睡了,三生鎮跟夢境鬼域正在融合。
因為前段時間的事情,她對這座鎮子的掌控已然失控。
這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恐怖前奏出現,圍觀的老族長、蕭山虎等人,都已經下意識感覺不妙。
人們紛紛抬頭看向那個唯一能指望的救星。
“這位…路老師,你看現在有沒有什么辦法,我們做的糊涂事也就認了,畢竟孩子是無辜的。”
“是啊,你總不能看著我們不管吧。”
“路老師你肯定有辦法對吧,告訴我們,是這樣嗎?”
“路老師,就算我們求你了。”
人群中已經開始有人語氣服軟,他們每個人都能感覺到大事不妙。
那種纏繞了他們幾十年的詛咒已經成為了生命一部分。
“讓我給你們機會?”
路遙好奇的打量著這些向他求饒的人,這熟悉的一幕實在讓他無法忘卻。
愣了一下,然后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樣,全然不顧形象的“哈哈哈哈”連笑了好半天。
那是一種很神經質的笑容。
因為就再沒有比這個好笑的笑話了。
這場面看著好熟悉,當初的嫁衣似乎也是這樣像你們哀求,還更有誠意的把頭磕得滿是血跡。
讓我給你們機會?
可你們又可否給過她一絲機會?
笑了一下,見到滿靈堂附近的人,這群人一個個面色鐵青,有苦說不出。
路遙的笑聲也戛然而,望著大家,“其實,辦法我的確有,能夠直接規避她打擊的方法。
甚至于,我還可以不計前嫌,免費去教會大家,如何。”
“那真是謝謝路老師您了。”
這回就連蕭山虎都出來道謝,小鎮其他的居民更是露出欣喜若狂,滿嘴都是贊揚。
“我就知道路老師不能見死不救,怎么可能丟下我們不管。”
“等這件事以后,我們爭取為她補一場儀式,算是對過去的道歉。”
“以后這事咱可都別提了,上一代人的事都屬于歷史遺留問題。”
隨后,鎮民又是一番大肆的贊美,就差把人類之光救世主這樣的名頭全部給安了下去。
這番夸大其詞的馬屁拍得讓李道陵這種混跡江湖多年的人精都要作嘔。
滿腦子都是一個詞。
惡心。
真他媽惡心。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很重要,這關乎到我們所有人的生死存亡,切勿不可掉以輕心。”
路遙往向把將他們團團圍住的鎮民們,目光中更是一片深邃。
“好的,路遙老師,我們都已經準備好了。”
以蕭山虎為首的幾人開始穩定住鎮上的居民。
讓他們一定要照路遙說的做,到時候就能夠破除這個纏繞他們多年的詛咒,都能結束了。
“前輩?”
張顯生眼里充滿了疑惑不解,不知道為什么路遙要幫這些不配稱之為人的人度過難關。
“沒關系。”路遙遙頭,絲毫不介意他說的,“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路遙很專業向眾人講解道:“首先我們隨時都會做夢,為了以防被拉進入夢境,還請大家先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切記一定要保持清醒。”
閉上眼睛,深呼吸?
保持清醒?
雖然不是很理解,但是鎮上居民都按照路遙的要求去做了。
“下一步呢?”
或許是感受到了死亡逼近,蕭山虎已經迫不及待從路遙哪里拿到活命的信息。
“很好。”
路遙點頭,“現在大家聽我命令,全部躺下了,切記,就躺在原地,不要動,也哪里都不要去。”
就地躺下嗎?
這個要求甚至要比第一個更奇怪,也更難以理解。
或許這是抵抗變成墓碑的方法也說不定。
在生死關頭,這群人可沒這么講究,也顧不得打掃干凈,蕭山虎率先主動躺下,到旁邊有人主動拉住那個老族長,慢慢悠悠的直接躺在了距離靈堂不遠處。
這種多人集體性躺著不動的規模,除了在一些特殊的片子里,一般還真是少見。
而張顯生、老道則是一臉懵逼的看著面前這番堪稱詭異的場面。
終于,在一陣熙熙攘攘后,這些人全都按照要求排列整齊后,見到路遙還沒有繼續發號施令,終于忍不住催道:“路老師,做這樣我們就能得救是嗎?”
“得救?”
路遙臉上的驚訝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什么時候說過只要‘躺平’,就能得救這種事。”
不過見到大家都照做了,他也很開心,不急不慢的解釋:“之所以讓大家這么做,是因為最近我在網上看到個詞,叫躺平。
具體意思是說是在無法改變的大勢前。不管怎么反抗都沒意義的話,不如就這么老實躺下。
所以我建議大家躺平。”
“那這又什么用?”有人還是疑惑。
“可能沒什么用,我只是單純覺得,如果大家都像這‘躺平’,等會死的時候會比較利索一點。”
路遙閃過陰霾的眸子里,伴隨著血腥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