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昭走出了正豐寺廟,一眼便看到了靜候在門庭之外的葦名眾,志村善友騎在高頭大馬上,回首間也看到了走出來的雅昭,便立即驅使坐騎靠近了過來。
上下打量了幾眼雅昭,敏銳的嗅覺讓他察覺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事情,略有遲疑的看了一眼廟內,詢問,“里面發生了什么?我似乎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聲音。”
“那可能是你聽錯了吧。”
雅昭淡淡的一笑,翻身上馬,對于里面發生過的事情只字不提。
看了一眼負責留守的幾名葦名眾,“人都選好了么?那就出發吧。”
“不對,里面一定是發生了什么才對,那個老僧彌呢?”
志村善友皺了皺眉頭,還有些糾結于寺廟里面的異常事情。
“這種事情還是不要知曉的好,對于我們來說并沒有什么好處。”
雅昭搖了搖頭,異端之力的出現,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特別是對于一名信奉武士道的人來說,更是沒有好處,單純的提升力量還可以接受,死而不能簡直是一種折磨,也是對于一個人的侮辱。
在這種亂世之下,吃不飽穿不暖的,唯有以一種獨特的精神寄托來進行存生,戰國人民從小被普遍培養的信念,也是要作為一個有用的人,混吃等死都是罪孽。
你是一個有用的人,哪怕是被人擊敗斬首,或是謝罪刨腹,也都算是一種很好的結局,最起碼留得了美譽與尊重。
但若是同時具備以上兩種過錯,不僅僅死不了,還要繼續帶著這種恥辱茍活下去,那簡直是要了親命了!
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
那些為了護國而被迫成為無首的葦名將領,之所以被驅逐出境,也有一部分原因在里面,你已經是個死人了,你不能再出現在葦名民眾的眼前,你只能抱著滿身的榮耀去歸于塵土,你不能再活著了。
他們只會銘記真正活著的人,還有真正死去的人,而不會緬懷半死不活的人。
這對于一個護國的人來說是莫大的悲哀,也是一個必須要遵守的規則。
在一個國家里發生了災難,只要沒有人去提及這個災難的影響力,那么民心依舊在,他們也只會裝作若無其事,若是真的有一個‘英雄’將其提起來,大肆宣揚這種災難的危害性,那么毫無疑問,戰國人民不僅不會感激他,反而會千夫所指。
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動搖了國之根本,身為這個國家的子民,你根本不應該去這么做,你需要的只是默默的付出而已。
這就是日本戰國人民所堅守的底線,在主公沒有發出任何指令之前,為了一個國家的繁榮,他們寧愿活在夢里,也不會清醒著去面對殘酷的現實。
存在,即是合理的。
雅昭抬頭看了一眼皎潔的月色,又瞥了一眼負責留守的幾名葦名眾,警示道:“天亮之前就不要進去了,我知道自己的話或許無法阻止你們,但若是真的發現了什么,也要憋在肚子里,大肆宣揚那種謠言,我定然不會饒恕你們的!”
“對了,記得在臨走時幫我向大師要一串佛珠,雖然他現在有些不太方便。”
雅昭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另一個目的。
“是,大人。”
留守的葦名眾立即回答。
“出發!!”
雙腿夾緊了馬腹,輕喝一聲。
葦名眾也緊隨其后跟了過去。
葦名民眾也推著貨車跟上。
志村善友看著他的背影,心中還是充滿了疑慮,在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正豐寺廟后,還是乖乖聽話的策馬跟上隊伍。
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話半點都不假,幾名葦名眾原本還有些好奇,但是在聽到了雅昭的警告后,便徹底打散了想要進去一探究竟的想法,多余的想法沒有必要存在,上位的命令他們只需要遵守就行了。
為了穩固軍心,雅昭沒有選擇將里面發生的事情說出來,那么就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當著眾人的面,志村善友也不好再去說什么了,私下里再去詢問,對方也一定會為他解惑的。
就這樣,一行人離開了正豐寺廟。
幾名葦名眾點燃了篝火,坐在一顆大樹下,守著絢爛的火光,靜靜的等待著。
一夜的時間過去了。
天很快便亮了。
正豐寺廟的后院,飛猿收起了自己的斧頭,驚疑不定的看著縮了回去的蜈蚣。
此時的老僧彌至真,仿佛是恢復了理智,隨著蜈蚣重新回到了體內,胸前的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行了愈合,最終只留下了幾道淺顯的疤痕,而在那道疤痕之下,則是有些其他的深沉痕跡,與新的疤痕無異,看上去似乎也是有些年頭了。
“你清醒過來了!?”
飛猿面色微變,還有些遲疑。
老僧彌至真恢復了清醒,聞言后也是心中一驚,緊接著便又沉默了下去。
“為什么不回答我?”
飛猿面色不善,看著他的樣子幾乎是越想越氣,語氣也有些咄咄逼人,“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名附蟲者,還真是個道貌岸然的老和尚,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是個什么好人!不!因為你壓根就不是人!”
“一個從戰火中僥幸存活下來的瞎了眼的老僧彌,孤身一人生活在這個破廟里,為了給那些逝去的大師們守護廟堂,幫助他人解惑,孤苦無依的等待死亡,這種借口別人或許會去信,但是現在的我是絕對不可能會相信的!”
飛猿心中有怒火翻騰,斧頭指向了他的面容,“說!你究竟還隱瞞了什么?”
你這個半死不活的老家伙,果然是欺騙了他好朋友的感情!
老僧彌至真苦澀的一笑,“能不能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給蟬…”
“不能!!”
飛猿想也不想的拒絕。
“求求你了,我只有這個要求。”
至真卑微的哀求著他。
“不可能,想也不要想…你做什么?”
飛猿繼續嚴厲的想要拒絕,然而下一刻他卻看到屈膝下跪的老和尚。
對方跪拜在了他身前,將頭重重的磕在了地面上,語氣誠懇,“拜托了!!”
飛猿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篡緊了斧頭,咬緊牙關,“我就不應該出山…”
“把你的事情從頭到尾講給我聽!”
飛猿黑著臉發出質問,“別想隱瞞!”
老僧彌至真松了口氣,也知道他似乎是答應了。
重新站立起身,拍了拍塵土,滿心復雜的嘆息一聲,“這或許要從我當初加入了仙峰寺說起了…”
仙峰寺?
飛猿心中一凜,神色肅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