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謹回到實驗室的時候,一群人看到他都十分驚訝。
“師兄,你這是剛下飛機就回來了?”
“我們還以為你今天要先回家呢!”
“就是,出差兩周也太久了點兒,還得倒時差。”
沈知謹將手里的一疊資料放下,神色淡淡。
“處理完這些就回。”
徐哲走過來,忍不住道:
“大佬,求您給我們一點生路吧,行么?”
學神還這么勤奮,他們要不要活了?
沈知謹道:
“這兩周的觀測數據給我。”
徐哲:“喳。”
沈知謹翻著實驗記錄,目光在孔文瀚幾人身上掃了掃。
幾人驚恐。
——這什么情況?他們最近可老實了!沒犯錯啊!
終于,孔文瀚猛然意識到了什么,湊過來壓低了聲音,信誓旦旦:
“師兄,你放心,你離開的這兩個星期,我們一次都沒和顧學妹——咳——吃飯!”
沈知謹眼簾微抬,平靜的眸底看不出情緒。
孔文瀚心中振奮:果然猜對了!師兄在意的就是這個!
他特別堅定地道:
“真的!她一次都沒來過了!”
人都不來了,別說吃飯,連面都沒得見呢!
孔文瀚這話說完,突然覺得周圍溫度冷了許多。
沈知謹看著他:
“一次都沒有?”
“一次都沒有!”
蹭課當面拒絕了,吃飯進醫院了,師兄如此絕情,一心只在科研,哪個學妹受得了?
沈知謹沒說話。
她第二天上午出的院,他送她回了宿舍后就走了。
當時她還問他為什么那么忙,他就說了下午要飛柏城的事兒。
——她當然也知道他是今天回來。
沈知謹道:
“上次的文獻匯總明天給我。”
孔文瀚:???
“師兄,這也、也太突然了吧,之前不是說周五之前給就行的嗎?”
沈知謹淡聲:
“我還以為你最近挺閑的。”
“怎么,有問題么?”
孔文瀚忍著淚:“沒有,保證完成任務!”
“哎,我怎么聽說顧學妹今天來了?”徐哲忽然道。
孔文瀚震驚:“不可能啊!她要來過我們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那張臉,但凡來過物院的地盤,那就不可能沒消息啊!
沈知謹也側頭看了過去。
徐哲道:
“哦,對了,她是來了,不過不是來這里,是去天文社開會了。中午碰見魏城,他還說今年招新,男生比例終于高于女生了。”
從前那些都是沖著沈知謹來的,這次顯然是因為顧聽茵。
畢竟沈知謹不一定去,但顧聽茵可是實實在在成了天文社的一員了,這號召力能一樣嗎?
眾人安靜。
沈知謹將手里的資料合上。
圖書館。
沈知謹把書遞過去。
負責歸檔的老師笑著道:
“這是從柏城回來了?我還說呢,按你借書的習慣,兩星期之前就該還了,怎么拖到現在。還好沒逾期。”
沈知謹輕輕頷首。
其實那天他本來是準備過來還書的,但恰好顧聽茵過敏了,他在醫院守了一天,這事兒也就落下了。
“這次是借這兩本是吧?”
老師翻看著手里的書,準備登記。
他正要點頭,忽然聽到兩個陌生的男生聲音從后面傳來。
“剛窗邊坐著的那個真的是顧聽茵?”
“就是她啊!那么漂亮,還能是誰?”
“之前聽他們說她好看我還想著能有多好看,嘖,臉好疼!哎,那她在看什么書,瞧見了嗎?要不去問問?”
“別了吧,她不是在追沈學長嗎?”
“話是這么說,可沈學長又不喜歡她,聽說都當面拒絕過了。既然他們沒在一起,那旁人追她,也沒什么問題啊。”
那兩個男生聊得太投入,并未看到當事人之一,此時就站在他們前方不遠處。
沈知謹忽然道:
“張老師,我突然想起還有本書忘了拿了。”
張老師揮揮手:
“行,那你去。”
圖書館的六樓收錄的書籍基本都屬于自然科學類。
宇宙天文物理在其中占據了相當比例。
沈知謹對這里最為熟悉。
所以他很快就看到了那個坐在窗邊的少女。
實木長桌整齊排列,她選了個偏僻的角落,懶懶坐著,正低頭看著一本書。
下午的陽光映照在她的臉上,似乎連她及腰的長發都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
她手里還拿著一支筆,像是在做筆記,非常認真的模樣。
這里的人通常并不多,但今天卻明顯熱鬧了不少。
男生居多,時不時扭頭看她。
終于,一個男生抱著書走了過去,似乎是在問她旁邊的位置有沒有人坐的。
圖書館的座位都是公共的,她仰臉,而后搖了搖頭。
那男生一喜,立刻就要落座。
然而就在此時,顧聽茵忽然眼睛一亮,站起身來。
那男生愣了一瞬,跟著回頭。
沈知謹。
下一秒,就見顧聽茵快步走了過去。
“沈知謹,你怎么來圖書館啦?”
她來到他身前,聲音很輕,臉上卻滿是未曾遮掩的驚喜,
“我還以為你今天回來,肯定先回家了呢!”
沈知謹言簡意賅:
“來還書。”
“哦哦,這樣啊!”
顧聽茵看到他手里果然拿著一本書。
她覺得他們簡直太有緣分了,居然在他回來的第一天就碰上了!
“那、那…”
她絞盡腦汁,不想就這么打個照面就分開,
“我正在看《新太陽系》,有些不懂的地方,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啊?”
沈知謹的視線落在她的桌上。
除了那本書,還有一個筆記本,似乎的確是在很用心地學習。
他點點頭。
顧聽茵喜出望外,回頭看向那個男生:
“同學,不好意思啦,這位置有人了!”
那男生雖然不舍,但她都這么說了,自然不好繼續留下。
顧聽茵輕輕拉了下他的袖口。
“你快坐!”
于是,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沈知謹就這么被顧聽茵拉到了自己旁邊的位置坐下。
周圍一地心碎聲音。
“沈知謹,你看這個,金星位相變化的這部分我沒太理解——”
顧聽茵把書推過去,指著其中的一段。
沈知謹眉心微蹙。
這本是英版原著,當然,這不是重點,顧聽茵國外回來,看這個自然是沒問題的。
關鍵是這本書上有大量的專業性詞匯,另外還涉及到許多天體物理相關的概念。
她沒有基礎,一上來就看這個,難怪看不懂。
“這本不適合現在的你看,換一本吧。”
他道。
圖書館除了這些專業性極強的書籍,還有很多科普類,她看那些估計會更好。
但在顧聽茵聽來,這話就有那么點不對勁了。
她微微睜圓了眼睛:
“沈知謹,連你也覺得我看不懂這些嗎?”
沈知謹:“…”
還用覺得嗎?
他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平靜:
“那你說說,金星位相變化,和月球的主要區別在哪里?”
顧聽茵:“…”
方才的囂張氣焰頓時偃旗息鼓。
她細白的手指在書上輕輕蹭了蹭,聲音也小了很多:
“我、我這不是要去云山觀星了么…總得做點準備不是。”
沈知謹還不知道這事兒。
“天文社?”
“你怎么知道?”顧聽茵詫異抬眸。
“…這個月適合觀星,你們要去看金星合月?”
這種更偏向于普通天文愛好者的活動,沈知謹其實很少在意,不過,不難猜到。
顧聽茵不疑有他,只興奮點頭:
“對啊!就是那個!我怕我到時候看半天都找不到…”
她在這方面確實不怎么懂,新手小白去觀星,沒人指點,跟純粹看星星沒什么區別。
沈知謹頓了頓。
顧聽茵把自己的筆記本遞過去,以表誠意:
“你看!我還做了筆記呢!”
沈知謹的視線落在上面,忽而凝住。
看他神色好像有點微妙,顧聽茵奇怪:
“怎么了?我的筆記做的有什么問——”
她跟著看過去,聲音戛然而止。
筆記本上,是一手非常漂亮的字跡,哪怕不看內容,只這么掃一眼,也是非常賞心悅目的。
前提是——沒有右下角的那幅“插圖”。
一個穿著長裙的小女孩正在奔跑,長發隨風而動,裙擺翩躚。
她的左手拎著一架飛機,右手…右胳膊夾著一個白襯衫的小男孩。
顧聽茵的手默默從書上縮到了桌下。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連同自己整個人都原地消失!
她看不懂這本書,實在是太無聊了,就隨手畫了那么幾筆,幻想著自己把飛機劫持了,然后揣起沈知謹就跑。
誰知道會被他看見啊!
良久,沈知謹問道:
“這本書你還看嗎?”
顧聽茵頭都不敢抬:
“不、不看了!”
他嗯了聲:
“那我放回去。”
說著,他起身。
顧聽茵努力轉移話題,問道:
“對了,觀星在這周六,你會去嗎?”
書是看不懂了,但是考核還在,有他幫忙應該會容易點兒的吧?
沈知謹略作停頓。
“我那天有實驗。”
“…哦…好吧。”
顧聽茵趴在了桌上,扭頭不去看他。
也是,他那么忙。
可是他都看到那幅畫了,她丟了這么大的人,他居然連這個忙都不肯幫啊啊啊啊!
腳步聲漸漸遠離。
過了會兒,沈知謹回來,就看到顧聽茵瞬間正襟危坐,非常認真地討教:
“我想通了,我之前確實沒基礎,現在突然看這些,是不太合適。不過,臨時抱佛腳應該還是可以的!你能不能教教我,到時候怎么能最快找到想要看到的星象?”
這個有點抽象,沈知謹想了想,準備給她畫個星圖,讓她學學簡單的辨認。
他翻過一頁筆記:
“金星合月其實很好看,你——”
那支筆沒有落下。
因為第二頁,也多了一幅畫。
應該是她剛剛才畫的。
小姑娘把飛機扔了,拎著不肯幫忙的小男孩的衣領子,把他拖到了小黑屋,一副要狠狠蹂躪的架勢。
顧聽茵徹底麻了。
她就是一時羞惱,故意以此泄憤,誰知道沈知謹過來就掀了一頁,要幫她畫星圖!?
如果說前一幅還能稍微辯解兩句,說是她閑著無聊逗趣畫的,那這幅呢!?
顧聽茵的頭幾乎要埋到桌子下。
空氣寂靜,仿佛凍結。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么久,沈知謹把筆放了下來。
極輕的一聲,聽在顧聽茵耳朵里卻如同驚雷。
她可憐兮兮地抬頭:
“那、那個…我可以解釋…”
沈知謹臉上神色格外平靜,似乎在說:那你解釋,我聽著呢。
顧聽茵被這一眼盯得,瞬間覺得生無可戀了。
她覺得自己現在多說什么都是徒勞。
最后,經過艱難的思想斗爭,她終于憋出一句:
“…那我現在,還能抱你這尊佛的腳嗎?”
沈知謹閉了閉眼。
“顧聽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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