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眸色濃稠:
“你向來細心,怎么會不小心把這么個背包搞丟了?”
沈璃把東西依次放好,這才回身,想了想,道:
“你記得臨城的雁回峰嗎?”
陸淮與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攥緊。
雁回峰,他第一次見她的地方,他怎么會不記得。
可她此時的模樣,似乎…
“記得。”
他點點頭,平靜開口,
“小松山旁邊那座山峰。”
“對,就是那。”沈璃道,“我之前碰巧在那邊遇到過一場意外車禍,當時現場太過混亂,我忙著救人,就不小心把背包搞丟了。”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如此自然輕盈,可聽在他的耳中,卻漸漸交織成了巨大的轟鳴。
空氣中的氧氣似乎都被漸漸抽離,每一寸空間都變得緊繃而凝滯,幾乎令人難以呼吸。
陸淮與嗓子發緊,想說點什么,卻發現連一個字都無法說出。
沈璃陷入那段回憶,并未看出他此時神色不對,想了會兒,又笑了笑:
“其實當時丟的不是包,而是一本書。那本書對我而言比這個包重要的多,所以書丟了之后,這個背包不見了,我也沒太注意。要不是聞叔把它還回來,我可能都想不起來了。”
像是有什么從心臟之上沉沉滾過,令他胸膛悶痛。
這么說…那個背包,的確是當天就不見了。
而她也從來沒有去找過。
所以,那里面的東西…
她真的沒有見過。
“不過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沈璃說著,輕輕搖了搖頭,將柜門合上。
那個背包也就此重新被藏回柜中。
她一抬眸,就看到陸淮與正微微垂著頭,黑發隱約遮住眉眼,看不見情緒。
“二哥?”她喊了他一聲。
陸淮與回神,再次抬頭的時候,神色一如既往,看不出任何異常。
“嗯?”
但不知道為什么,沈璃還是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
她斟酌著:
“沒什么,就是…”
話音未落,門鈴聲響起。
她的思緒被打斷:
“應該是外賣來了,我去開門。”
說著,她便抬腳走了出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
陸淮與靜默一瞬,視線重新落在那最下面的柜子上。
片刻,他走了過去。
柜子沒有鎖,輕輕一拉就打開。
他容色過分沉靜,一舉一動都有條不紊,依舊透著骨子里的矜貴。
那個黑色背包被他拿了出來。
這背包容量挺大,除了一個大拉鏈,前面還有兩個隔層小拉鏈,兩邊還有網兜。
質地很好,布料柔韌偏厚,是很耐磨耐背的那種。
骨節分明的手落在了中間那個夾層的拉鏈之上,微微一頓。
臥室的門半掩,陸淮與聽到客廳那邊她開門的聲音。
他微微垂眸,拉開了拉鏈。
隨后,他的手探入。
很快,他摸到一個質地冰冷堅硬的東西。
那觸感分明是冷硬的,他卻不知為何,像是被燙了下般,手指微顫。
他屏住了呼吸,緩緩將那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張金屬名片。
通體呈純黑之色,上面鐫刻著燙金的字跡。
陸氏集團總裁——陸淮與。
在他名字的下方,還刻著一串號碼。
那是…
他的手機號。
陸淮與盯著這張名片,手指緩緩收緊,指節泛白。
當時他剛從柏城回國,正式接手陸氏。
他有兩個手機號,一個對外,一個私人。
根據這兩個號碼,他定制了兩種名片。
對外那個定制數量不少,但私人的這個,因為用料特殊,加之更加私密,當時就先出了這么一張樣品。
他去雁回峰的那天,正好帶了這一張。
這世上,只有這一張。
此時正是傍晚,夕陽的余暉從窗外灑落,給整個房間都鍍上了一層暖光。
那光落在他手里那張輕薄至極的名片上,燙金的名字與號碼上染就的那一抹暗紅清晰可見。
——那是早已凝固的,屬于他的陳年血跡。
此時看來,在那片純黑之上,金色與血色重疊,對比也就鮮明而濃烈。
那時候他強撐著最后的意識,把這張唯一能夠證明他身份的名片塞到了她的背包夾層里。
像是溺水的人,死死抱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知道他不能放手。
后來他等了又等,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電話。
他忘記了那天的許多事情,只剩下最后那道模糊的背影。
他只能畫下來那張手繪,妄圖留住那一抹稀薄至極的記憶。
他繼續等。
可是那天實在太亂,而且對方似乎是有意隱藏身份,那之后沒留下任何線索,也始終沒有打來過電話。
他不死心,他開始找。
可他不知道,臨城明明那么小,為什么他找了那么久,還是沒有。
那么多街巷,他一條條找過去。
反反復復,整整一年。
還是沒有。
他在日復一日越發嚴重的沉疴宿疾中,漸漸褪去所有貪妄。
直到那天,他又看到那道背影。
直到那天,她終于撥通了這個號碼。
可原來…
這張名片,被掩埋在了這里,從未被她發現。
陸淮與立在那,肩背挺直,夕陽將他的身影拉的極長。
畫面似是定格。
原來,她不知道。
他想起當時程西鉞震驚的疑問——所以呢,她到底怎么拿到你的手機號的?
彼時,他笑答,當然是我給的。
——當然是我給的。
可是,原來,不是。
沈璃拿了外賣,關門,轉身將東西放到了餐桌。
見陸淮與還沒出來,她便往臥室走去,推開半掩的門:
“二哥——”
房間中站著的男人回頭,沉靜望來。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