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雖然還是帶著些微的僵冷,但總算是坐在了一張桌上。
沈璃挨著沈知謹落座,看著桌上擺好的餐,有些驚喜的道:
“山藥糯米粥?爸,你不是很喜歡這個的嗎?”
顧老夫人笑著道:
“知謹快試試,是不是和以前一個味道。”
沈知謹眼底似有什么閃過,唇角抿了清淺的弧度。
“謝謝您。”
“謝什么。”顧老夫人笑著搖頭,“老丁知道你今晚過來,特意熬的。”
老丁是顧家的主廚,在顧家很多年了。
沈知謹還是先幫沈璃盛了一碗,聽到這句,動作一頓。
沈璃也是下意識的看了過去。
關于顧家和沈知謹,她并沒有問過太多。
但隨著相處的時間越來越久,她逐漸發現,他們之間的隔閡是很深,但同時,他們之間也有著極深的牽絆。
顧家上下當年也應當是很喜歡他的,不然怎么會連老丁都如此清楚的記得他的口味。
何況已經過去了這么多年。
再者,如果不是顧老爺子和顧老夫人默許,這碗粥估計也是上不了桌的。
沈知謹將那碗粥放在了沈璃旁邊,這才給自己盛了。
沈璃喝了口,彎起眼睛:
“好喝。”
顧老夫人看她高興,也跟著開心。
“阿璃這兩天跟著知謹開會,感覺怎么樣?”
沈璃回味著粥的味道,聞言點了點頭:
“感覺很好啊,收獲挺多的。中間爸還帶我在米爾實驗室那邊參觀了一圈呢。”
這種頂級實驗室的內部,一般人是沒有資格進去的,更不用說帶人。
但沈知謹當然有這個權利。
顧老夫人忍不住笑道:
“我聽祁陽說,那實驗室規格很高的,你是不是沾了你爸的光了?”
沈璃眨眨眼:
“對啊!我爸的光,我沾不是很正常?”
顧老爺子往這邊看了眼,淡淡道:
“你要是想去,早跟家里說就是,那個實驗室,也有你大舅舅的投資。”
沈璃:“......”
她攪了攪勺子,輕聲:
“那您之前也沒說啊......”
她哪兒能想到這一茬?
沈知謹道:
“糖糖之前發了《Universe》,本來也是有資格進去的。”
顧老爺子的臉色和緩了許多。
“這才對。”
什么規格的實驗室他們家阿璃進不去?
沈璃在旁邊默默聽著,總算是知道顧老爺子剛才那一句,不是沖沈知謹,而是沖米爾實驗室......
她余光瞄了沈知謹一眼,見他神色平靜,好似早已料到顧老爺子會說出這話來。
不得不說,雖然這么多年沒有來往了,但她爸對她外公還是挺了解——
“其實這次主要是因為助理臨時換成了糖糖,米爾實驗室那邊沒有及時做好溝通,才沒正式請糖糖過去參觀。”
沈知謹道,
“之前和他們實驗室的負責人聊過,他們早就想請糖糖去的,但當時糖糖忙著期末考,我就沒跟她說這件事。”
沈璃一臉震驚的看向他:
“爸?”
他就這么幫他拒絕了!?
那可是米爾實驗室——
“嗯,實驗室什么時候去都行,不能耽誤阿璃考試。”
顧老爺子難得浮現一絲贊同之色,顯然對沈知謹這做法很是滿意。
沈璃:“”
她夾了一塊小排骨,開始覺得和這兩人有了溝通上的障礙。
顧老夫人似是看出了什么,勸道:
“知謹,不管怎么說,總該先跟阿璃說一下的。”
沈璃立刻贊同的點頭:“對——”
“這樣也好讓阿璃選個喜歡的時間啊,你看這次過去的就有點匆忙了。”
沈知謹略作思忖,認真頷首:
“您說的是,我下次注意。”
沈璃:“......”
算了,當我沒說。
顧老夫人之后又問了些學校那邊的事。
沈璃從進入西京大,就一直跟在沈知謹的課題組,幾個月下來,沈知謹對她在學校里的情況還是很了解的。
他挑著說了些。
顧老夫人聽得連連點頭,顧老爺子雖沒太說話,但顯然情緒比之前好了很多。
一頓飯下來,最開始的那股冰凝氣息,無形中消融了許多。
顧老夫人最后問道:
“知謹,阿璃說,你這幾天在港城,都是住在實驗室那邊安排的酒店?”
沈知謹頷首。
顧老夫人欲言又止,最終看向了顧老爺子。
顧老爺子沉默良久,才終于緩聲道:
“明天上午,你......帶阿璃去看看茵茵吧。”
沈知謹渾身一僵,手指極輕的顫了下。
沈璃是元旦那天過來的,到今天已經整整一個星期。
這么長的時間,他一直以為,顧家應該早已經帶著她去祭拜過茵茵。
原來,還沒有——他們一直在等他。
他喉間發緊,干澀至極。
良久,他才輕聲道:
“好。”
“父親,母親,謝謝你們。”
第二天上午九點,沈知謹帶著沈璃共同前往七寶山。
這里距離宿月山很近,一條石階小路沿著山道蔓延而上,樹木蔥郁,清幽靜謐。
沈知謹懷中抱著一捧紅色山茶,沈璃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路沉默而行,最后來到半山之上。
一座石碑靜靜佇立——那是顧聽茵的墓。
和預想中的清寂肅穆不同,石碑周圍種著大片大片的山茶。
紅色的,白色的,無聲而熱鬧的綻放著。
山風拂來,簌簌作響,花影搖曳。
沈知謹在那座石碑前站定,目光在上面定格許久。
沈璃站在他身邊,靜默陪著。
“茵茵。”
良久,沈知謹終于開口。
他的語速比平常慢了一拍,清冽干凈的聲線也變得低沉溫柔,像是怕驚擾到誰的夢。
“我帶糖糖來看你。”
他說著,把那一捧山茶遞給她:
“糖糖,你去把花送給媽媽。”
沈璃接過,上前將那捧花放下。
她看著那石碑之上刻著的名字。
——顧聽茵。
陌生又熟悉,遙遠而咫尺。
她曾從許多人口中,聽到過這個名字,那時候尚且不知,這是她的至親。
酸澀涌上,鋪天蓋地。
無數畫面與聲音閃過。
一顆眼淚砸落,墜入山茶。
她唇瓣微動,終于低低喊了聲。
“媽媽。”
她本以為這輩子再不會喊出這一聲,卻原來,是再沒有了這個機會。
沈知謹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雋秀清雅的面容上,浮現淡淡笑容。
“茵茵,今天糖糖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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