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時初已經被壓在死人堆里一天多了,她并沒有斷氣,不過也差不多了,先是中了一,然后又被補上一刀,身上的血幾乎都流光了。
如果她沒有來,原主就是死在這場戰斗里了,這也算不上戰斗,因為幾乎沒有哪方的部隊前來抵抗,只有一些百姓自行組織起來的隊伍反抗,只是他們很快就被敵人的士兵殺光了,他們沒了之后,敵軍便立馬把全城的百姓都屠殺了…
現在那場屠殺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城里幾乎沒有活著的人了,那些敵軍殺光、搶光之后也離開了,只留下滿城死去百姓的尸體無人收斂。
常時初咬著牙艱難地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一具尸體,終于得見天日,只是她現在身受重傷,又一天一夜沒吃沒喝,身體非常虛弱,光是剛才推動尸體的那點動作,就已經讓她眼前發黑,暈得不行了。
她注意了一下周圍,沒有活著的人了,于是她從伴生空間里拿出一瓶葡萄糖,仰頭就喝,喝完之后,身體有了些力氣,她又拿出消炎藥和止血藥一口吞下去了。
身上終于恢復了些體力,她便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發現一顆子彈還卡在左邊鎖骨下,傷口此時已經發黑發炎了,顯得十分猙獰。
她閉了閉眼,又從空間里找出止痛藥咽下去,便拿起小刀開始挖傷口里的子彈。
等挖出來的時候,她額頭上已經布滿了汗水,臉上毫無血色。
子彈挖出來之后,她就給傷口上藥、包扎,還有那處刀傷,沒有砍中要害,常時初又顫抖著手拿針縫好了。
處理完身上的傷,常時初就決定離開這里了,這里尸體太多,已經開始發臭了,蒼蠅蟻蟲到處都是,鼻腔里全是尸體腐爛發臭的氣息,她要是再留在這里,說不定也得死了。
戰爭非常殘酷,即使是心性堅強如她,看見入目之處全是人類的尸體,發黑的血跡和殘肢斷臂,也會有種無從發泄的悲痛、憤恨。
她慢慢地從尸山血海中挪出來,滿身血污,要是有人看見她如今的模樣,肯定會嚇個半死,但現在已經沒有活人了,常時初倒是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半個小時之后,她回到了原身的家。
這個家的大門早就被砸開了,家具、擺設以及窗戶也全被砸爛了,屋子里一片狼藉,顯然已經被敵軍光顧過了,值錢的東西全都沒了。
常時初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了,她只是想找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其他生活用品她空間里有,不需要再去尋找。
原主是慶安城富商常貴的三女兒,只不過她不受寵,親娘是常貴的四姨太,早就去世了,常貴又不是什么長情的男人,四姨太死了就死了,反正他還有一個原配正妻大太太,五個年輕貌美的姨太,還有精明能干的大兒子、懂事孝順的小兒子、嘴甜活潑的大女兒、溫柔嫻靜的二女兒、機靈古怪的四女兒…
原主這個三女兒在常家就是個透明人,家里比較得臉的下人都比她過得好,這回慶安城被屠,常貴早就消息靈通地事先知道了,在敵軍打過來之前,就跟慶安城其他權貴人家聯合起來舉家逃跑了。
他帶上了家里值錢的財產,帶上了大太太和幾個姨太,其他幾個兒女自然也不會落下,只是可憐了原主這個小透明,根本沒有人告訴她逃亡的事,事到臨頭為了保密,常家人逃跑時很低調安靜,大半夜悄悄就逃了,沒有任何一個人在逃跑時還記得喊上原主,于是原主就這么被落下了。
等天亮之后她清醒過來,發現家里已經空了,她慌忙跑出家門找人,恰好這時候敵軍就來了,于是不幸地和慶安城其他百姓一樣死在了刀下。
原主的大姐姐常淑珍是這個世界的女主角,原主只在她的回憶里出現過,被她用一句「三妹妹不幸在慶安城 那場大屠殺里去世了」就概括完了,完全沒有提到為什么常家人全家都沒事,偏偏唯獨她一個人死在那場大屠殺里。
常時初晃了晃腦袋,不再去想常家的人,原主已經死了,那她現在這條命就跟常家沒什么關系了。
她收拾了一下原主住的地方,拿出被褥就躺了下來,她需要好好休息,才能養好身體。
不知道睡了多久,常時初是肚子餓得咕咕叫的時候才醒過來的,她拿出一盒自熱火鍋,去井里打了點水,糊弄著就吃了一頓飯。
填飽肚子之后,她檢查了一下兩處傷口,發現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好轉了,于是換了藥重新包扎好。
休息夠了之后,她的精神還不錯,于是走出常家的大門,門外依舊非常安靜,就連遙遠的城外叢林里傳來的鳥叫聲都聽得見。
常家就在城中心,門口還倒著好幾具尸體,她看了看,把那幾具尸體拖到街邊,堆在一起,倒了一桶酒精,點起火就燒了。
她現在是個傷重的人,沒有能力挖坑掩埋這些人,便只好用最簡便的方式火葬他們了。
烈火熊熊燃燒的時候,她又繼續把遠處其他地方的尸體也拖過來,盡量燒多一些。
接下來的好幾天,她都是做這樣的活,火葬死去的人,找東西把他們的骨灰裝起來,等到她傷好了,再找出地方把骨灰埋葬,也省得他們真的成了無人收斂的孤魂野鬼,以后如果有散落在外面的親人朋友,也能有個祭拜的地方。
等到第四天的時候,慶安城終于出現了人類活動的聲音。
常時初捂了捂隱隱作痛的傷口,看向發出說話聲的方向。
「這里怎么著火了?」一個年輕的男聲突然響起,接著便是震驚的話,「燒的是尸體?!」
「還有活人?」
常時初站著,等著他們走過來。
「小姑娘!你一個人嗎?」那個沉穩的聲音遲疑地問她。
常時初點點頭。
「你受傷了?」常時初抬頭望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