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從工廠下班,一身疲憊地回到家,卻發現李軍榮在客廳里抽著煙,神情萎靡,她愣了一下,但并沒有出聲詢問,因為她已經沒有精力了,她還得抓緊時間做飯。
“陳雪,我們廠倒閉了,今天是我上班的最后一天。”李軍榮沙啞著聲音對陳雪道。
“什么?你們廠也倒閉了?那你的工作怎么辦?”陳雪大驚失色,雖然這幾年很多工廠不是倒閉就是改革,很多工人都下崗了,但她沒有想到李軍榮也會有這一天。
李軍榮閉了閉眼,艱澀地說:“廠里給了一點工齡買斷金,以后我就沒工作了。”
“那家里怎么辦?我一個人的工資根本不夠用啊,而且我們廠今年也減產了許多,工資都拖欠了一兩個月,看著也撐不久了…”陳雪十分驚惶,“如果我也失業了,那以后怎么辦?”
李軍榮神情晦澀:“能怎么辦?總不會餓死,不行的話我就去給人當司機掙錢,反正現在有些私人老板也會請司機。”
陳雪張了張嘴,想說私人司機聽著就是伺候人的,生怕他這個本來在廠里有點地位的運輸隊長受不了別人的輕視,但她到底沒有說出來,因為如果不當司機,他并沒有其他技能,年紀又上來了,想找工作并不容易。
“不如,寫信去問問到南方打工的家順和家安吧?”陳雪提議道,自從幾年前李家平因為走私犯了罪判了十幾年刑期之后,李家安和李家順兄弟倆受不了周圍人的白眼,就跑到南方沿海城市打工去了,因為沒有學歷的緣故,只能進私人廠打工。
他們倒是想過也學人下海做生意,但奈何他們沒有資本啊,李家平走私掙的那點錢全被沒收了,甚至還被罰了好些錢,連累得李軍榮和陳雪拿自己的積蓄出來幫他還,這一還就把家底偶讀掏空了,自然沒法支撐李家安和李家順做生意,所以他們只能跑去外面打工。
李軍榮聽見陳雪的話,眼神莫名地看著她:“你難道也想我一把年紀了去南方打工?”
“我聽說那邊的工資比咱們這里高。”陳雪說道,這幾年家里經濟拮據,她已經嘗到了沒錢的困苦,只想著哪里掙錢多就去哪里,其實她想過要是她自己的廠也倒閉了,就趁著現在還不算老,去南方打幾年工掙點養老錢,反正她是指望不上三個繼子了。
“我考慮一下…”李軍榮并沒有一口回絕,只說會考慮,他人生的大半輩子都在這里度過,即使因為大兒子犯罪的事遭受了周圍人流言蜚語和歧視,但卻并沒有考慮過有一天會離開這里,人離鄉賤,更何況他年紀又不小了,已經沒有到外地打拼的野心和精力了。
陳雪于是沒有再逼他,就去廚房做飯了。
洗著菜,她就忽然想起了前夫吳承岳,吳承岳現在的事業雖然越來越比不上其他人了,但到底底子在,每年掙得不少,過得寬裕滋潤是一定的,聽說他不久前才娶了第三個年輕貌美的妻子。
陳雪有時候因為家里雞毛蒜皮的各種事煩躁,因為沒錢只得買便宜的處理菜、只能買廉價的衣服穿時,總會不由自主地設想,要是自己當初沒有跟吳承岳離婚,那還需要過這種入不敷出的生活嗎?
明明她只需要忍受吳承岳的三心二意,忍受他在外面沾花惹草,占住正室的位置,就能過養尊處優的貴婦生活——只要她當初不離婚…
每次這么想的時候,她都會不甘、怨恨,她不甘自己離婚后過得那么不好,怨恨花心的前夫、怨恨沒用的現夫、怨恨坐牢的李家平、怨恨疏遠她的吳時初…她覺得她過得不好,是他們害的,卻忘了離婚和再婚都是她自己選擇的,怪不了誰。
她這輩子跟上輩子之所以有那么大的差別,只不過是因為吳時初做出了一點改變,沒有跟她進入李家而已。
因為吳時初沒有跟她再嫁,所以李家三個繼子直接把敵意發、泄在她本人身上,造成了他們之間無法彌補的裂痕,不可能冰釋前嫌、母慈子孝。
沒了吳承岳每個月給吳時初的撫養費,陳雪就拿不出錢給李家平找好工作,沒辦法在他們夫妻下崗的時候拿出本錢做運輸生意。
只不過沒了吳時初這個被榨干價值的炮灰,他們一家人就再也沒辦法順順利利了,李家平吃牢飯了,李家安和李家順成了萬千背井離鄉的普通打工仔,李軍榮的運輸公司也不可能開起來了,這可真是諷刺啊。
作為不負責任的父親,吳承岳也沒好到哪里去,他跟林靜言離婚了,娶了小四,在婚后七個月就生下一個大胖小子,把他樂壞了,整個人都抖了起來,對事業又重新產生了斗志,畢竟要給兒子留下家產呀,之前他只有吳時初這個女兒的時候根本沒有絲毫斗志,只覺得自己怎么拼,最后家產都會落在外人手里,所以沒動力拼。
有了兒子就不同了,畢竟“皇位”有太子繼承了啊,當然得江山打得更大了。
小四生了兒子也囂張起來,甚至在吳時初放假回家的時候,都敢明目張膽地打壓她了,還想把她趕出家門。
吳時初怒了,于是釜底抽薪,把她兒子不是吳承岳親生的證據甩到了吳承岳面前,吳承岳當然不信,以為吳時初想獨占他的家產才污蔑他的小嬌妻。
但他到底有了懷疑,自己帶著兒子去驗了DNA,證實這兒子真不是他親生的,他便氣得當場中風了,幸好他當時在醫院,搶救得及時,所以中風后只是腿腳不便、說話不利索,其他的沒什么。
帶了綠帽子又險些給其他男人養兒子,吳承岳身體恢復之后就第一時間跟小四離婚了,讓她和便宜兒子凈身出戶。
受了那么大的打擊,又中了一次風,怕死的吳承岳終于收心了,還想把公司交給吳時初,但吳時初有自己的事業,不想繼承,他只好請了職業經理人來管,自己則顧著修心養性,時不時地催一催吳時初生孩子給他帶,又因為怕孤單,每年都跑去京城跟女兒女婿住幾個月。
吳時初和祁岱淵工作都忙,就隨他了,反正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見,根本不敢煩女兒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