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簡背著弟弟,一路上還得回答他提出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問題,比如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樹、這只毛毛蟲叫什么…才一歲多的小家伙,正是對探索世界十分積極的時候,對什么都感到好奇,一張小嘴就沒聽過。
有時候自詡讀了不少書的公良簡都回答不出來,只好糊弄過去,幸好公良從云是個好忽悠的,而且這山上什么東西都多,夠他好奇的了,他也不執著于某一個。
公良玉珠已經把藍時初當成了自己的偶像,嚴肅這一張小臉,跟在藍時初身邊,豎著耳朵聆聽著周圍的動靜,一雙漂亮的眼睛也警惕地觀望四周,很有些獵手的氣勢了。
藍時初耳朵動了一下,聽見十幾米處微不可察的窸窣聲,她朝那個方向望去,便看見在半人高的草叢中,一只灰色的野兔穿梭而過,如果不是她眼神好,根本認不出顏色與干枯草叢差不多的那只野兔。
藍時初悄悄地抬起了手中的弓,抽出一支箭,瞄準了那只野兔。
公良玉珠看見她這舉動,立馬就意識到有獵物出現了,于是興奮地朝藍時初箭尖所指的方向尋找。
“嗖——”藍時初手一松,弓箭就飛射而去,深深地扎入了草叢中。
“嬸嬸,你射中了嗎?”玉珠壓低了聲音緊張又興奮地問藍時初。
“射中了。”藍時初回答道,然后朝被射中的獵物跑去,玉珠也跟了上來。
“是只野兔!還沒死呢。”玉珠激動地說道,看見被箭射中了后背掙扎著的野兔,并不驚恐,只有高興,因為這意味著今天有肉吃了。
藍時初彎腰撿起那只野兔,干脆利索地扼斷了它的脖子,遞給玉珠,說:“你好好拿著,別弄丟了。”
玉珠立馬高高興興地接了過來:“我一定不會弄丟!這可是好多肉呢。”
這時候公良簡背著小叢云也到了跟前,小叢云看見姐姐手里的野兔,頓時高興極了,舉起自己的手里的彈弓拿著一顆松果就要往死野兔射去。
藍時初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小胖手,警告他:“那野兔都死了,還用你射?你這樣亂來會打到姐姐,很痛的。”
小東西頓時垂頭喪氣起來,藍時初敲了敲他的小額頭,說:“你要是想打獵就打周圍其他小動物,不能往人身上打,知道嗎?不然不讓你吃肉了。”
“知道了。”他捏著小弓和松果轉移了方向,嗖地彈向了一旁樹干上爬著的一條毛毛蟲,把毛毛蟲打了個稀巴爛。
公良簡一看,頓時嫌惡地往旁邊退了好幾步,對背上的罪魁禍首說:“你這小家伙,把毛毛蟲打成這模樣,多惡心啊,你打它干什么?毛毛蟲又不能吃。”
玉珠卻很不贊同大哥的說話:“哥,這么能這么說弟弟呢,你應該夸他呀,他彈弓打得多好啊,居然真的打中了這么小的毛毛蟲,不正說明他很有打獵的天賦嗎?等他再大些就真的能打獵了,不愧是嬸嬸的兒子!”
藍時初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兒子的圓腦袋,指著那稀巴爛的毛毛蟲問他:“那是你的獵物,要給你收著嗎?”
“給娘親。”小東西眨著天真的眼睛甜甜地說道。
藍時初頓時手一頓,望著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孝順自己,還是故意作弄自己,難道他小小年紀就無師自通什么叫反將一軍了?
小家伙對她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容,天真可愛極了,藍時初就決定把他的話當做孝順之舉了,于是拒絕道:“娘親不要,毛毛蟲太小了,沒肉,等你長大了打了野兔野雞或者野豬再送給娘嗎?”
“好!”他立馬就答應了。
正在藍時初帶著三個孩子在流放之地打獵的時候,公良簌白正隱姓埋名在京城里幫廢太子聯系忠心的舊部,準備反擊其他皇子以及皇帝。
公良簌白易容成一個斯文俊秀的讀書人,打著是廢太子心腹幕僚的名號,私底下悄悄地聯絡廢太子僅剩的那幾個沒被清算掉的舊部,這次他便跟一個將軍在游船上商量事情。
等好不容易用廢太子的信物取得將軍的信任,說了一些事,為了避免引起注意,公良簌白很快就離開了游船。
與另一群游湖的姑娘公子擦身而過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令他心中一顫,他不由自主地往那聲音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了自己曾經喜歡過的那位姑娘——國子監司業溫立松的女兒溫詩濃。
溫詩濃正和國子監的幾位學子以及他們的姐妹一起出來游玩,公良簌白裝作不經意地往那邊看了幾眼,心中五味雜陳,曾幾何時,他也是那其中的一員,可是現在,他是被全天下通緝的犯人,連真實身份都不能暴露,只能躲躲藏藏,如同陰溝里的老鼠,跟那些無憂無慮的學子們已經是天壤之別了。
他特意瞄了一眼溫詩濃,卻發現曾經一看見她心臟就會不由自主失控的感覺已經沒有了,他現在看見她,心臟跟平時一樣,十分平靜,看見她跟看見街上任何一個人差不多,曾經的心動已經完全消失了。
公良簌白愣了一下,然后就自嘲地笑了,原來所謂的情深義重的愛情,在家人流離失所、幾乎家破人亡的劫難面前,其實并沒有如他想象中的那樣堅不可摧,他這一年多以來忙著擔心遠在幾千里之外的家人、忙著幫廢太子籌謀,根本沒有心情和精力想起溫詩濃。
而在自己成了在逃犯人之后,溫詩濃卻依舊過著舒適安逸的生活,受許多國子監學子們追捧,就如同他以前一樣。
公良簌白再也沒有看向溫詩濃,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溫詩濃若有所覺,不由地轉回頭往后看去,旁邊心儀她的一個學子頓時關心地問:“溫師妹,你在看什么?找人嗎?”
溫詩濃只看見了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她愣了一下,覺得那背影十分眼熟,可一時卻想不起來,聽見師兄的問話,就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一句:“沒有,只是隨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