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沉寂,瀾庭院中,悄無聲息,皎潔的月光照進窗臺。
小黑瞪著圓溜溜,綠油油的大眼睛看著謝云遙。
謝云遙把小黑抱上床,再把床上的被子給它蓋好,床上鼓起了小小的包,除了小黑貓,里面還有枕頭。
捏著它的一片黑毛中不易發現的小白毛點的耳朵尖。
耳提面命道:“小黑,好好躺著,有人來了,你就是動一動,但千萬別出聲知道嗎?”
小黑舔了舔小肉墊,懶得理眼前的小主人,也不知道聽明白沒,踢了踢貓腿,歪過頭閉上眼睛睡覺覺。
謝云遙黑著臉看著它踢腿伸腰,擺好姿勢開始睡覺,忍不住撓了撓它頸邊軟密的毛毛。
安頓好小黑,謝云遙熟練地翻窗偷偷跑了出去。
將軍府距離晟王府不算太遠,尋常人走路也能很快趕到,謝云遙瞬移更是很快便可到達。
但是行至半途中,謝云遙腳步一頓,抬起頭,月朗星稀,空曠的黑夜無邊發放黑暗,在無不知名的某一片領域中,她好像聽到有人在聲嘶力竭的喊她的名字。
這聲音明明不在耳邊,卻在心頭激蕩,讓她心中一緊,難以排遣的煩躁在心中郁結。
循著聲音追去,謝云遙一路飛奔,在黑夜中留下一縷殘影,青白的衣裳劃破了純色的黑夜。
三更天,打更人走街串巷,不厭其煩地敲著更鼓,喊著熟悉的話語。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夜色深沉,往日繁華的街巷,空無人煙,沿路只留下帶著打更人困乏的步伐。
自家媳婦臨走前掛在手上的油燈,燈火將熄,晦暗得很,這也是提醒他,回家的時候到了。
穿過最后一個街巷,他可以順路回家了,想起自家娘子此時還在油燈下縫補他們即將出世的孩子的小衣服,心中一陣暖意。
打更人重新又提起精神,抖擻了衣衫,希望盡快結束。
抬頭昂首,向前走去,然而這一抬眼間,仿佛看見了一個青白的長影,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在移動,并且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打更人連忙擦了擦眼睛,什么也沒看見,只當是眼花了,復又提起掛在旁邊的油燈。
提起腳才走了一步,耳邊一陣風吹過,油燈瞬間熄滅,四下暗沉,別說什么影子了,什么東西都難以看清。
打更人臉色變了又變,心頭溢上了惶恐,連忙把更鼓掛在腰間,手忙腳亂地往前跑去。
腳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東西,還摔了一跤,油燈碎了一地,也不敢回頭去收拾。
謝云遙沒想到這一路竟然來到了皇宮高墻之外。
難道那個聲音是在皇宮里?
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墳墓”里,還有人記掛著自己,恐怕是害怕自己死得不夠徹底。
一墻之隔,墻外謝云遙站了良久。
如果可以她想光明正大的進去,而不是在黑暗中像一個盜賊潛入自己曾經居住了二十年的宮殿。
謝云遙隱去身形,飛身跳上高墻。
站在墻頭上一眼望去,這里的視線廣闊,宮墻高柳,燈火闌珊,甚至還能聽見宮墻里琵琶的靡靡之音。
在她目光不能觸及的地方,醞釀著波瀾。
宮墻深處,一所荒廢的宮殿里,閃動著紅黃的微光。
“娘娘,時間到了,快隨碧月走吧!”小宮女守在門外急得得團團轉。
宮中守衛森嚴,夜間巡邏的禁軍時不時就會路過此處。
看起來年輕病弱的女子,置若罔聞,固執地蹲在地上,燒盡最后一張紙。
紅色的火苗照出微光氤氳著她蒼白瘦削的臉頰,她瞳孔映射著竄動的火焰。
眼中沒有一滴淚,表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卻仿佛隨時會落下淚來。
“公主,過了今天就是第十年的開始了,我實在太想你了。”
嘶啞的聲音響起,就像枝頭被困的鳥雀,撕破了自己的喉嚨。
清寒而空曠的寢殿因為沒有人氣,而顯得無比荒涼,檐梁上系著的薄紅綢緞,都染上了悲情。
隨著漸起的夜風鼓動,發出悲鳴。
宮殿外突然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碧月睜大眼睛,面露驚恐,還沒來得及提醒主子,已經被謝景元抬起手制止了。
殿門外一群護衛簇擁著高大的暗紅色身影立于殿前。
黑暗中,謝景元面色嚴峻,看著窗邊映射出的火光,心中越發氣郁。
寬袖遮掩下的雙手,死死地捏著衣角。
十年了,他給的寵愛還不及皇姐當初一點點知遇之恩嗎?
門口的碧月瑟瑟發抖跪在地上。
黎煙不是沒有聽到殿外的動靜,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她像是一個紙人,不會笑,不會哭,但是卻一直在等一個時機。
謝景元一腳踢開擋在門前低著頭的碧月。
碧月直接從臺階上滾了下來,鮮血瞬間溢出,滿頭鮮血,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身后的禁軍隊伍突然有一陣騷動。
高大威武的禁軍統領緊緊地皺著眉,凝視了隊伍,瞬間騷亂平息。
隊伍正中有一個低著頭的人,被身旁兩人死死按住。
“別沖動。”
雖然那人低著頭,但是眼神卻死死地鎖住,殿階下昏迷在地上,死生不知的戀人。
謝景元循著火光走去,有一個清瘦的背影,蜷縮在角落里,頭發隨意披散著,甚至還光著腳,踏在冰涼的地磚上,不斷往火盆里添那些燒紙。
表情凝重,面色越發難堪,三步并兩步沖了上去,一把抱起瘦的不像話的人,踢翻了火盆。
燒毀的碎紙,泛著煙黑和明閻在空中像是破碎的蝴蝶隨風逝去。
“暖暖,隨我回去。”
安靜躺在他懷里的人,聽到耳畔這一句稱呼,無力的掙扎了起來。
干澀的聲音略帶嘶啞:“別叫我乳名,你不配。”
一個為了權利喪心病狂,心狠手辣痛殺親友,早就不是人了,再也不配叫暖暖兩個字。
墨色的沉夜中,謝景元抱著懷里的人,昂首闊步離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夜風緩緩,鬧劇落幕,巡邏的軍隊腳步聲漸漸遠離。
臺下的碧月被人輕輕抱起,微弱的呼吸,卻讓抱著她的人,露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謝云遙被枝頭夜鶯的響動驚醒,嘆了一口氣,退下了墻頭,總有一天光明正大的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