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四章 為什么

　　凌越年死了，這件事情在多方面人手的探查之中也都認定了確實是意外，于是，所有人都接受了這件事情，也就都不在將注意力放在這件事情上了。

　　恐怕誰也想不到，在他們認為這一次車禍事件算是京城圈子里唯一一次真的意外的事情，其實，也并不是意外。

　　不過，不管真相如何，都已經沒有人再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了。

　　時間匆匆，就在京城圈子里的人都已經快要把凌月瀾和龍青鸞他們母女倆給遺忘的時候，凌月瀾就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有人愣了一下，顯然是有些想不起來凌月瀾是誰了，畢竟，這件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了。

　　突然一提及的時候，還真是令人反應不過來。

　　可是，當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全都愣住了，思維幾乎是忍不住的就朝著秦翡想過去了。

　　其實，凌月瀾他們如果不是因為跟秦翡扯上關系了，京城圈子里的人也不會關注這么久的，畢竟，多年來的事實證明，每一個人和秦翡扯上關系的人，最后都會變成整個京城的動蕩，所以，在這一點上他們一點都不敢大意。

　　而這種時候，誰都會想，是不是秦翡的動的手。

　　可是，當京城圈子里的人一查的時候，得出來的結果，讓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為，誰也想不到，是凌月瀾的女兒，龍青鸞的動的手。

　　而龍青鸞再殺了凌月瀾之后就直接去了警局自首了，去的時候手里還拿著那把殺了凌月瀾的刀子，一只手上全都是血，神情麻木的坐在審訊室里面。

　　在得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可是，當他們將前因后果調查了一遍之后，腦子里突然響起來了之前秦翡說要將他們放了之后的神情。

　　那是一種帶著篤定和看好戲的模樣。

　　一瞬間，得知這個結果的眾人在想到秦翡之后都紛紛的打了一個寒顫，心頭也冷了下來，腦子里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絕對不能招惹秦翡。

　　這件事情可以說，秦翡放過了凌月瀾他們，可是，又以一個更加殘忍的方式懲罰著他們，只是，這一次秦翡將自己從一個執行者的身份變成了旁觀者。

　　對于這件事情，龍家這邊也是沒有辦法接受的，他們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結果。

　　所以，龍青麟就自己親自去查了這件事情，可是，這件事的真相卻讓龍青麟覺得可笑。

　　這件事情還是要從凌越年死后開始說起，不，其實，凌越年死前就已經有了征兆，只是，不明顯罷了，一切的矛盾顯現出來的時候都是在凌越年死后。

　　因為凌家和龍家在這件事情上的決絕做法，讓凌月瀾一下子就受不了了。

　　當時，凌月瀾之所以當著秦翡的面同意了，一方面是當時的情況所迫，沒有別的辦法了，一方面是凌月瀾覺得不管是凌家還是龍家是不可能真的就這么放棄他們的，尤其是她，因為凌月瀾太有恃無恐了，尤其是在龍家這上面，龍孝峰幾乎是從來沒有和她大聲說過話，所以，凌月瀾有絕對的自信龍家是不會真的聽秦翡的話的。

　　就算是答應了，那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私底下還會像是以前一樣。

　　可是，凌月瀾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不管是凌家還是龍家都動了真格的了，即便是她幾次放下身段去找龍孝峰和凌越戚，結果，都被他們避而不見。

　　兩家這樣的態度也讓凌月瀾覺察出來了不對勁兒，凌月瀾也是看出來了，這兩家是想要對她在這件事情上認真了。

　　一想到這里，凌月瀾就承受不了了。

　　反倒是凌越年早就想到這一點了，他沒有讓周玥他們離開凌家，而是自己獨自一個人脫離了凌家，凌越年心里很清楚，這件事情他算是為了凌月瀾對不起周玥母女了，所以，沒有必要在讓他們兩個人跟著他一起受苦受難。

　　原本凌越年是想要和周玥提出離婚的，自己凈身出戶，凌家這邊該給他的就全都給周玥，在這一點上，凌越年也相信自己的大哥不會真的虧待了自己的妻女。

　　只是后來周玥沒有同意罷了，她說她會想其他的辦法，讓凌越年恢復身份的。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凌越年是不想要掙扎了，這段時間他也聽累的，也連累了凌家和周玥母女倆，原本就愧疚，不過，周玥在這件事情上很是堅決，他沒有辦法，也就答應下來了。

　　不過，凌越年自己很明白，在這件事情上周玥不管是做什么，都是徒然的。

　　只是，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凌越年居然就在這個岔口出事了，直接死亡，一點挽回的余地都沒有，這件事情一出，周玥那邊已經哭暈過去了。

　　周玥是恨極了凌月瀾，這一切都是因為凌月瀾，凌越戚也是如此，可是，他們也只能恨了，其他的他們根本就做不出來了。

　　而龍青鸞自從被放出來之后，精神和身體就都差了很多，整個人都是陰沉的，一天天的都說不出幾句話。

　　一開始都還好，有凌越年來料理一些日常的事宜，畢竟，就單憑凌月瀾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貴婦人還真是不能指望她做什么，而龍青鸞身體都還沒有養好了，整個人也是陰沉的，精神恍惚，自己能照顧自己就不錯了，更是不能指望她。

　　索性，凌越年的能力還是有的，他們雖然是被凈身出戶，凌越年憑著自己的身手和能力，還是能夠養活起來這母女倆的。

　　凌越年不像是凌月瀾那般不食人間煙火，這件事情一出，凌越年就自己找了工作，是開生死賽車的，來錢快，也多。

　　只是，即便是這樣，他們的生活水平也是下降了很多，從一開始住星級的酒店，到最后只是在郊區那邊租了一棟三室的房子住。

　　就這個，凌月瀾也是和凌越年鬧了很久。

　　只不過短短一個星期的時間，這樣的日子，凌月瀾就過不了了，她受不了沒有傭人照顧的日子，受不了花錢都要盤算的日子，受不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卻沒有辦法買的日子，受不了在這個一百四十多平米的小房子里度日的日子，受不了飯桌上每頓就只有一個菜的日子，更受不了沒有人恭維奉承的日子。

　　凌月瀾前兩天還沒有怎么樣，可是，等到了后面她的脾氣越發的不好，弄得凌越年都不愿意回來了，每次都是做飯睡覺的時間回來。

　　沒有辦法，不管是凌月瀾還是龍青鸞，她們都不會做法，外賣這種東西，凌月瀾又不吃，所以，凌越年就算是再累也得趕回來給他們母女倆做飯。

　　其實，也正是因為凌越年的高度疲憊緊張的工作，再加上沒有休息好，而且，之前在一處時候的傷勢也沒有完全好，所以，凌越年才會在那種情況下沒有躲開撞過來的貨車，只來得及把凌月瀾給推開。

　　從某種角度上來講，凌越年的死去，完全就是凌月瀾的推波助瀾。

　　畢竟，但凡是凌月瀾能夠省心點，讓凌越年不至于這么疲憊，以凌越年的身手，在那種情況下也是可以躲開的要害的，肯定是不至于鬧到當場死亡的地步。

　　當然，凌月瀾并不這樣想，凌月瀾從來沒有覺得是自己錯了。

　　而這樣的日子還都是在凌越年活著的時候，在凌越年死后，凌月瀾只不過是過了兩天就覺得自己錯了。

　　錯在當時為什么要為了龍青鸞放棄這么多，如果沒有龍青鸞的話，自己依舊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依舊是被眾人捧著的日子。

　　這樣的落差讓凌月瀾根本就承受不了。

　　而這樣的念頭一出來，凌月瀾也就再也攔不住的在她的心里滋生出來。

　　龍青鸞一下子就從凌月瀾心里最愛的女兒，變成了最恨的女兒。

　　這一點是很多人都沒有想到的。

　　而凌月瀾當時在沒了凌越年的情況下，連活著都成了一種艱難，她將這種艱難和惶恐的心情全都發泄到了躺在床上養傷的龍青鸞的身上，每天不再去關注要吃什么，要買什么，凌越年還給他們剩下來多少錢。

　　凌月瀾每天都會在龍青鸞的房間里對著龍青鸞罵，各種難聽的話說給龍青鸞聽，讓龍青鸞原本就陰沉的心，更加陰暗了。

　　如果只是這樣，龍青鸞也就受著了，可是，到了最后，凌月瀾已經開始忍不住的對著龍青鸞動手了，從打在身上到打在臉上，幾乎只是用了兩天的時間。

　　這段時間里龍青鸞根本就沒有飯吃，凌月瀾只顧著自己吃飯，一口也沒有給龍青鸞吃過，甚至想起來龍青鸞都是一頓打罵，真的就變成了一個瘋子的模樣。

　　這樣的日子沒有持續太久，龍青鸞能動了之后，就再也忍受不了了，在凌月瀾再一次打在她臉上的時候，殺了凌月瀾，而且，還是n殺。

　　當時在警方那邊接到龍青鸞的自首的時候，過去查看的時候，看到凌月瀾的尸體的時候，一些剛上崗的新人都忍不住的吐了。

　　他們只是看著，就明白了凌月瀾死之前受到了什么樣的折磨。

　　一個個全都是不可置信的模樣。

　　龍青麟查完了也是不可置信的樣子，他沒有看到現場，但是，他手里有當時現場的照片，龍青麟心里再怎么恨凌月瀾，在看見凌月瀾的死狀的時候也是受不了了，龍孝峰更是再一次進入了重癥監護室。

　　凌越戚知道的時候也是沉默了許久之后終于忍不住的落下來了眼淚。

　　凌越戚拿著和龍青麟那邊要的現場照片的時候，凌越戚目光已經放空了，手里的照片就這么被他緊緊的握在手心里成了褶皺。

　　凌越戚忍不住的想到了他們小的時候，就他們三個人的時候，龍孝峰偶爾也會跟在他們身邊，那種歡快的時光，就這么徹底沒了。

　　時光半生的功夫，他們連壽終正寢的結局竟然都做不到，聯通情誼，全都沒了。

　　凌越戚一下子就蒼老了下來，眼底變得渾濁起來，明明都已經這么一大把年紀了，明明都快要到死的時候了，怎么就不能讓他們安安靜靜的離開呢？

　　一時間，凌越戚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這個感受到底是算什么。

　　龍青麟紅著眼睛來到警局的時候，看著被帶出來的龍青鸞，眼底沒有什么表情，許久，聲音沙啞的開口問道：“為什么？”

　　龍青鸞也是面容麻木的看著龍青麟，黑色的眸子里面前帶著死寂一般的冰冷，緩緩的開口說道：“太煩人了。”

　　“什么？”龍青麟雙拳緊緊地握著，看著龍青鸞輕描淡寫的模樣，似乎一點痛苦，一點悔改都沒有的模樣，龍青麟的雙眸也是染上了猩紅。

　　龍青鸞淡淡的開口說道：“我一開始是想要活著的，尤其是再離開了九處那個地獄一般的地方，重新看見了陽光的時候，可是，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你媽一直指著我罵，受不了你媽打我，她跟個瘋子一樣，每時每刻都要到我的房間里打罵我，太煩人了，我已經到了最頂點的時候了，我壓不住，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的血就已經在我的手上了，那是我最快活的時刻，最釋放的時刻，好像一下子將心底的痛苦全都發泄下來了，尤其是聽著她痛苦的求饒聲。”

　　“那一刻我才發現，原來看著別人比自己痛苦，真的是能夠緩解自己的痛苦的，我上癮了，等我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龍青鸞的語氣里甚至帶著一絲的可惜。

　　“瘋了，瘋了，你們都瘋了。”龍青麟搖著頭，滿目的驚愕和惶恐。

　　龍青鸞看著龍青麟的模樣，忍不住的嗤笑了一聲，開口說道：“我早就瘋了，龍青麟，其實，從一開始我不知道我的身世，你們也都沒有找到我，那樣是不是更好？”

　　龍青麟聽聞這句話身體一怔，這個答案他回答不出來，可是，他的內心是認同的。

　　龍青鸞也沒有指望龍青麟會說出什么，渾濁的目光淡淡的看著龍青麟開口說道：“其實，真的挺可笑的，你說，你媽為了我折騰出來這么多事情，她口口聲聲的說愛我，為了我可以放棄一切，連同龍家都能給了秦翡，怎么到最后就變成了那個模樣？”

　　龍青鸞說到這里，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可笑，其實，從本質上來講，你媽和秦家沒有什么區別吧，不過就是我當時是真的被人帶走的，而秦翡是真的被秦家給送出去的，到最后的所作所為，都不過是做給別人的看的，做給自己看的，都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上過的去罷了，都只是自我感動罷了，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在這一點上，我比秦翡幸運，可是，我也就是栽在了這一點上，我現在才發現，秦翡當時的選擇才是正確的，回什么本家，從小不在的地方，從來都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血緣這種東西，太模糊了，哪里比得上朝夕相處來的真實，終究是我錯了。”

　　龍青鸞站起來起來，看向龍青麟，緩緩的說道：“就這樣吧，于我來講，死亡才是解脫，于你們來講，我死，才算是給了你們龍家，他們凌家，連同秦翡一個交代。”

　　龍青鸞說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了出去，沒有回一下頭，格外決絕。

　　龍青麟看著龍青鸞離開，看著關上的門，許久，嘴里再次吐出那三個字：“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