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九方韶云最不喜歡這兩句話,她覺得,自己的命運和財富,全都掌握在個人手中,老天爺才沒空兒管這些個屁事兒!
“我不信命。”
瀟灑說完的九方韶云,看向一直沉默的大師兄殷玄凌,笑著關切道:“大師兄,你累了嗎?有沒有受傷?”
“我很好。”
殷玄凌說完,幫九方韶云理了理她被打濕的頭發,九方韶云有些驚奇的瞪大眼睛,道今日里太陽莫不是從西邊出來了,她家木訥至極的大師兄,竟然除了劍術之外,還會關心起他人了。
說著,她一把摟住殷玄凌的手臂撒嬌:“大師兄,我走不動了,你背我回去。”
不假思索的殷玄凌立刻點頭,挺尸了半天,終于緩過一口氣的許多魚,捂著手臂上的傷口,好似喝了一壇子老陳醋一般,酸溜溜的數落九方韶云不害臊,道她又不是沒長腳,也不是小孩子,干嘛要人背,都不會體諒她大師兄的辛苦嗎?
“又沒讓你背。”
跳上殷玄凌背的九方韶云,朝許多魚吐了吐舌頭:“你要是羨慕,就也去找個大師兄。再說了,我家大師兄每日早上都去山上扛著木頭跑一圈才回來練劍。我又沒有木頭沉,背一會兒,哪里可能就累倒了,你少看不起我家大師兄。”
背著九方韶云的殷玄凌立刻點頭,并道了一句:“很輕。”
頻頻搖頭嘆氣的許多魚,道殷玄凌就是九方韶云的工具人,中毒太深,沒救了!
即使被水淋了一個落湯雞,仍舊搖著扇子,保持富家貴公子格調的石天帚,邀請瞽目神算方丘子一起到杻陽城城主府做客。
瞽目神算方丘子擺了擺手,道藥材他已經湊齊,即刻就要動身前往青丘,請青丘藥師幫他配藥解毒。
聽到青丘二字兒,石天帚立刻道他聽聞,青丘住著九尾狐妖幻化而成的絕世美女,他下一個去處就定在那里了。
希望到時能和那九尾狐絕世美女有段兒艷遇,再與方丘子喝上兩杯青丘特產用精良稌米釀的“鶴觴”而不醉,那就人生無憾了!
鶴觴便是“桑落酒”,每年十月釀制,飲即醉,經月不醒!
江湖流傳“不畏張弓拔刀,唯畏白墮春醪”的傳說。
此傳說源于一位毛姓販商,販貨路遇盜賊,盜賊強橫,搶了貨物,其中便有幾壇子“白墮春釀”。
盜賊不識這酒,見顏色白如奶汁,嗅之有幽蘭芳香,飲之綿柔順喉,便暢快淋漓的豪飲起來。
結果一個個全都醉倒在地,束手就擒,直至被押赴刑場,砍了腦袋,仍舊一個個醉如爛泥,也未能酒醒!
同為好酒之人的瞽目神算方丘子點頭,愿與石天帚較量一二,看看二人誰先醉倒?
笑著搖扇的石天帚,道與酒相較,他更覺九尾狐所化之美人更是醉人!
笑著表示不能陪石天帚一起欣賞九尾狐美人兒的方丘子,與石天帚擊掌為定,約好半月之后,在青丘以酒會友!
與石天帚頗有些相見恨晚的方丘子老爺子,笑著將手中拐杖輕輕在地面敲擊一下,與石天帚等人告辭。
幾乎快要睜不開眼睛的九方韶云,像一只樹懶一般趴在大師兄殷玄凌的背上,朝瞽目神算方丘子爺孫二人揮手告別,道有緣再見,然后就將腦袋擱在大師兄殷玄凌的肩頭上,昏睡了過去。
殷玄凌朝瞽目神算方丘子微微點頭,背著沉睡的九方韶云,一步步離開怪水,往杻陽城轉回。
對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瞽目神算方丘子嘆了一口氣:“這二人日后…可惜了!”
說完,拄著拐棍兒,由小孫兒重瞳子攙扶著,如履平地般離開遍布鵝卵石的岸邊,訖去。
看著步伐穩健的瞽目神算方丘子,許多魚不禁再次生出一種疑惑,問石天帚:“公子,這老頭兒不是真瞎吧?”
入夜,城主府客房內。
殷玄凌將昏睡的九方韶云放在床鋪上,她立刻十分愜意的縮成一只蝦子。
立于床頭,凝視著九方韶云的殷玄凌,木訥的眼底深處暗流涌動,過了許久,他輕喚一聲。
“小師妹,你睡著了嗎?”
蜷縮成大蝦的九方韶云,發出小豬一般的“哼唧”聲。
殷玄凌伸手,用手背觸碰她的額頭:“小師妹,你有沒有感到頭疼?或是,想起什么古怪的事情?”
像是在煎蝦子一般,九方韶云翻了一個面,臉朝內,發出舒服的哼唧聲。
伸手替九方韶云拉好被子的殷玄凌,沒有再說什么,轉身走出屋去。
在腳步聲消失的同時,不知何時轉過身的九方韶云,猛地真開了眼睛,望著漆黑空蕩蕩的門口出神。
翌日,杻陽城城主府內。
搖著牡丹折扇的石天帚,微微勾著嘴角,掛上他招牌的從容淺笑,對蹲在廊下,正在親手熬煮湯藥的九方韶云,好奇的問道:“昨日,你何以至此,完全不顧自身性命?”
兒時,九方韶云曾見她娘芍英蛾為了救人,也是拼盡全力,弄得渾身是傷。
她當時十分心疼的撫摸娘親手掌上的傷口,問了和石天帚同樣的話。
生命可貴。
當時芍英蛾說了這四個字兒,且道醫病救人,本就是“仙醫”的職責。
當時的九方韶云年紀尚幼,不知其母所說之話的含義。
但當她昏迷半載,憶起曾經六世的恐怖記憶,又在蘇醒后,發現母親已經逝世時,她徹底的了解了“生命可貴”這四個字兒的含義。
“我娘叫我不可見死不救。”
芍英蛾去世之后,曾入當時昏迷的九方韶云夢中,希望九方韶云不要太過自責,能夠繼承她的衣缽,挽救其他人的性命。
對于承諾,九方韶云一向言出必行!
且六世托生在貓身上的九方韶云,也曾經極度渴望被人拯救,但是因為各種原因,卻沒有人向它伸出援手。
對于有些人來說,一只貓的性命似乎并不是生命,與那些連根拔起丟掉的野草沒有任何的區別。
她,不想成為那樣對待生命冷漠之人!
“若我有能力幫忙救回一條無辜的性命,就應該竭盡全力。”
說出這句話之后,九方韶云停頓了一下,復又道:“城主夫人芄蘭是我下山醫治的第一位病人,我希望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石天帚瞄了一眼九方韶云滴汗的下巴:“你是擔心救治無效而會內疚自責嗎?”
“人生的第一次總是意義非凡,我想應該會。”
“你對自己,也是十分的坦誠。”
搖著牡丹折扇的石天帚眼中光芒閃爍,忽的話鋒一轉:“若是你竭盡全力,最終結果不盡如意,或是不幸搭上你的一條小命,又該如何?”
“坦然面對,不必糾結。”
說到這里的九方韶云仰起頭,笑著露出一排潔白貝齒:“你應該看得出,我不是那種愛鉆牛角尖兒的人。”
做力所能及之事兒,盡最大的努力,若是最后的結果不盡如意,也應坦然面對。
無愧于心便好!
“所以說,我十分欣賞你的個性,想和你交個朋友。那你對我,就沒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嗎?”
將目光從新投向湯藥罐子的九方韶云輕輕搖頭:“我對別人的私生活不感興趣兒。”
“不感興趣兒還讓你大師兄偷聽在下的院子?”
難得漲紅了臉九方韶云急忙解釋:“我爹了,江湖險惡,需小心提防。當時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是不是在商量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僅此而已!”
“確實是有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不知道你聽清了沒有?”
聞聽此言的九方韶云,想起昨夜大師兄殷玄凌學的那些話,臉漲得更紅了。
但她強裝鎮定,搖頭表示她耳背,聽不清。
她沒有說謊,聽墻根兒的人是她大師兄那個順風耳,她確實啥都沒聽見。
呵呵笑出聲的石天帚,將牡丹折扇“啪”的往手掌心上一敲:“我想知道,咱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