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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1 別人恐懼我貪婪

  岳州巴陵縣岳陽樓,擺下“慶功宴”的高從誨滿臉的春風得意,他可真是太讓往日的同僚們羨慕了。

  “高司令,以后您在東京賺了大錢,可不能忘了巴陵這一班弟兄們吶。”

  “噯哪兒的話,高某能夠在東京混口飯吃,這都是兄弟們的抬愛?沒有兄弟們的支持,能有我高從誨的今天?”

  高從誨說著,還拿起了酒杯,站了起來,賓客也都是跟著站了起來,便聽高從誨說道,“這次高某托了關系,在東京尋了個大金主,專門合伙開了個電影公司拍電影。往后只要能賺錢的戲,沒的說,都可以來入股!”

  “那就多謝高司令啦!”

  “有高司令這句話,兄弟們那是既高興,又放心…”

  “高司令,祝您發財!”

  “步步高升,高司令!”

  “哈哈哈哈…一起發財,一起發財…”

  整個人容光煥發,高從誨有了柳璨的推薦信之后,東京方面至少兵部那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一個高從誨而已,給個面子準兒沒錯。

  再說了,有錢拿啊。

  這陣子錢閣老也沒有準信兒,他們能怎么辦?

  兵部秉公辦事這種事情…幾百年來就沒這么干過。

  如今高從誨,因為鎮壓“亂匪”有功,兵部調他入京另有重用。

  至于怎們個另有重用法…再說。

  反正按照官場慣例,都是要先考察考察的,考察個一年半載的,很合理吧。

  期間高從誨為了帝國的文化事業繁榮昌盛,跟人合伙開了一家“華誼優伶”公司,拍拍電影出出唱片,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都是為帝國的發展添磚加瓦,出一份力,做出一份貢獻嘛。

  只是高從誨和馬景離開湖南之后,就突然湘北“剿匪不力”,那就不是此二人的責任,而是繼任者失職。

  對此心知肚明的巴陵縣官場老油子們,也都打起了別的主意。

  老官僚能有什么壞心思呢。

  岳陽樓的豪華廁所內,酒過三巡借機出來吐酒的幾個老油條,吐完了之后,漱口擦手點支煙,整個廁所都是煙霧繚繞。

  “高司令這一走,岳州怕是要玩。”

  “不是岳州要玩,是整個湘北都要玩。張家已經跑了一半,這幾天都忙著搬家去武漢呢。昌江縣的米粉廠、化肥廠,全都關了門。這‘勞人黨’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啊。”

  “嘿嘿,誰叫張家跟《趙一錢》里頭演的一樣呢。”

  “張子之后還不如趙老太爺呢。”

  “那是…”

  抽著煙,一時無語,好半晌,有人突然道:“聽說,有人打算去武漢搬救兵,武漢那邊進奏院,也發起了‘兩湖一體’的議案。要不要動武,估計這幾天就會知道。”

  “畢竟離得近,如果武漢要動手,最遲后天,炮艦一定會出現在‘荊江口’,巡弋洞庭湖只要成為事實,那咱們就不用先急著跑。可以先觀望觀望。”

  “‘湖南三張’拋了最少五個億的資產,光朗州和咱們這里的稻田,就有七十萬畝,他媽的,不拋不知道,一拋嚇一跳。這哪里是‘湖南三張’,分明是‘湖南三王’。”

  “王爺算個屁,王爺才多少資產。現在拋出來的還是明面上的,一家化工廠,一家火藥廠,抵得上多少畝地?再加上茶園、桑園、各類型紡織廠…除了吳王這一脈,親王根本沒得比。”

  “更別說官場里頭那些個副主任、副局長,多少姓張的?”

  “你們說,張家既然跑的這么堅決,是不是聞著什么味兒了?!咱們要是觀望,會不會陷在里頭?”

  “賭一把么。賭贏了,張家跑出來的資產咱們低位入手,只要度過難關,往后就不是五億能贖回的,沒有六七十億,想也別想。”

  “賭輸了呢?”

  “賭輸了?賭輸了老婆孩子一扔,帶著真金白銀去東京,還怕找不到新的婆娘,生不出幾個崽子么?”

  岳州到底跟別處不一樣,江對岸就是“地上魔都”,所以地方豪族雖然沒有“湖南三張”那么夸張,卻也是頗有資本,屬于不小的一股能量。

  但要說讓他們在正常情況下吞了“湖南三張”地面上的幾十億資產,可能性就是零,沒有幾乎。

  不過,如果連趁火打劫、火中取栗的貪婪都沒有,那還玩個屁。

  別人恐懼我貪婪!!

  抄底“湖南三張”在這時候拋售的資產,的確就是賭博。

  賭中央玩一把大的,賭“地上魔都”玩一把大的,賭嶺南勢力玩一把大的,賭江東勢力玩一把大的…

  不管是哪邊發力,湖南這里,就會拉鋸。

  只要拉鋸了,那就贏了,完全不必擔心資產突然縮水。

  蓋因一旦有人下場,那就是下場容易離場難。

  沒有幾個人面對如此恐怖的沉沒成本,會一刀斬斷的。

  “湖南三張”敢,也只是明面上敢,本質上來說,在王角率眾“下克上”在衡州站穩腳跟的那一刻起,“湖南三張”就有選擇地拋棄了重資產。

  土地、物業、廠房、設備…

  能轉移的就轉移走,不能轉移的破壞,大量資金集中在了巴陵縣,創造了現在前所未有的“巴陵勝狀”。

  長沙城過去三百年間積累的豪門世族,精華全在巴陵縣,出省的則是在“地上魔都”,但也只是一江之隔。

  從家族的角度來說,當時間拉長,那么一時的得失,對一個豪門而言,并沒有那么重要,除非決不能失去的核心利益。

  “湖南三張”,拋開基本就是野路子的“逍遙散人”這一脈,剩下的根本無所謂土地的一時易主。

  兩次內戰累積的經驗,讓他們有著充分的心理準備。

  即便是帶有革命性的新貴上臺,十年二十年,也就開始“復古”了,倘若有個三十年五十年,那么熟悉的業務,又會回到經驗豐富的“世族”手中。

  貞觀紀元之前的時代,在那個帝王都要給自己弄一個年號的時代中,土地和人口,拿捏住了,就是拿捏住了一切,直到被新的暴力摧毀。

  而貞觀一百六十八年之后,就不再是那么簡單,“新貴”賦予了自己新的“權能”,又用一百多年的時間,將這個“權能”普遍化、習慣化。

  人們認為理所當然的社會邏輯,不過是近似一場上百年數百年的社會實驗罷了。

  灰狼是野生的,但通過長期的馴化,灰狼變成了狗。

  巴陵縣的中上層精英們的確在硬實力上沒辦法碾壓“湖南三張”,但這不妨礙他們明白社會邏輯,然后在這個基礎上進行豪賭。

  贏了,那就是贏了。

  因為貞觀紀元的社會契約,源自“新貴”們賦予的新“權能”,他們稱之為…憲政。

  上層和底層,宛若神明和凡人,有著事實上的生殖隔離。

  違憲,便是違反神明定下的天條天規。

  人們習以為常,而巴陵縣的冒險家們,需要的,便是這個習以為常。

  “你們說,要是魔都下場之后,滅不了姓王的,會如何?”

  “怎么可能滅不了,就他們…”

  話到嘴邊,廁所中吞云吐霧的幾個人,突然都愣在了那里。

  “湖南三張”會跑,肯定是有原因的。

  隨時可以拿回來,這是一種原因;戰爭時期止損,這也是一種原因。

  可如果料定大概率長期拿不回來呢?

  這何嘗不是一種原因?

  “不可能吧?不至于吧?這才兩三年,能跟魔都比?當初逼死皇帝的時候,那可是輕松三十萬大軍就拉出來,長江黃河無人敢動。魔都自治,那是不需要朝廷過問的,吏部都是走流程…”

  “萬一呢?萬一‘勞人黨’越打越多呢?大前年還是一個軍鎮,前年就是幾個縣半個州,去年就是半個省。今年,岳州也不剩下幾個地方了。再加上江西,除了贛北、贛東,人事、財政,已經盡數由‘勞人黨’掌控。別忘了,之前還跟‘靖難軍’對峙,郭雀兒不僅僅在贛北拉攏龍氏兄弟,還能分兵贛南,逐步清洗地主武裝。這說明郭雀兒在江西,是游刃有余的。”

  “他媽的,難道‘勞人黨’還有余力?”

  “我看,不如探一下高從誨的口風。”

  “行不通,你們誰知道他跟王角、柳照之做了什么交易?是王角拿錢收買他,還是他問王角花錢買命?兩者看上去結果一樣,可性質大不相同。”

  廁所內的幾人,竟然很有默契地沉默下來,陸陸續續有人過來上廁所,他們還是能擠出微笑,仿佛只是在說一些酒話。

  別人恐懼我貪婪!

  但有風險。

  “要是能知道魔都高層的態度,就好了。”

  “不可能,那邊高層跟朝廷已經權力交叉,海外收益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指望他們能夠透風,只怕已經是消息滿天飛的時候了。”

  “‘忠義社’說是說分裂沒了,但掌權的那幾家,又有什么變化。像陸龜蒙這樣的,即便是族長,也會被架空。”

  “煩啊…”

  焦慮難以控制,機會就這樣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可是三言兩語之間,竟然又在內心反復地來回拉扯。

  “一旦魔都下場,戰爭的烈度、強度、廣度,都會大大增加,整個湘北地區的人口流失,將會非常恐怖。可以說,是個絕佳時期啊。”

  “如今只要是有錢的,都在做多大宗物資,朝廷的羊毛,已經收割過了一回。接下來的收益增長點,就是掌握地方治權,錢镠推廣的‘拆分稅務’,真是妙不可言…”

  垂涎三尺,蠢蠢欲動。

  可惜,相較于普通的富豪或者豪強,他們的確算得上巨頭,但是跟真正的寡頭級豪門比起來,還是差了點意思。

  缺的就是這點意思,爭取的,也是這點意思。

  “事情最多幾天就會出現重大變數,錯過了,可能就錯過了。”

  “最后兩天!不!最后一天,最后一天,重金在武漢打聽消息,如果魔都下場鎮壓姓王的,那么就吃下‘湖南三張’吐出來的肉。如果魔都不下場,或者要拖延到八月份,那就炒糧食和藥品。”

  “東京和西京的制藥廠,都可以擴建,戰爭是不可避免的,只有提前和遲到。”

  “你們有沒有想過賭一把王角?”

  “我就是隨口那么一說…”

  只是這么個隨口一說,又一次讓廁所的氛圍尷尬起來。

  別人恐懼我貪婪…事到臨頭又患得患失,無奈。

  “如果‘勞人黨’撐過武漢、江東、嶺南勢力的圍攻一年以上,可以考慮全面押寶王角。”

  “他妻兒都在東京呢。”

  “沒有意義,張子一生都沒有結婚。后人只會比先輩更狠…”

  煙霧繚繞,終于有人過來催促他們繼續喝,且要喝到盡興,這場廁所小會才算散了。

  隨著天色越來越暗,岳陽樓燈火通明,宴會廳中的水晶燈簡直就像是太陽,整個大廳沒有黑暗的死角。

  喝高了的高從誨一個勁兒地吹牛逼,不少人也趁機過來借著敬酒想要套話。

  但高從誨是一個無賴,平日里灌酒早就練出三斤高度酒還能神志清醒,只不過素來表現出一半的量。

  這光景,有人來套話,他便“酒后吐真言”,直說自己是借了柳相公、錢閣老的光,然后去兵部混個“軍事理論研究室”的副主任當當…

  至于拍電影的事情,更是說的興起,表示東京的蕭大老板,那可是神通廣大的人,到時候他也培養幾個女明星玩玩…

  當赴宴賓客聽得還有錢镠摻和其中的時候,都是神色古怪,總覺得事情變得更加復雜。

  那幫想要低價收了“湖南三張”資產的家伙,頓時蹦跶出來一個念頭,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江東省率先發難,給“勞人黨”的“大唐人民革命軍”,先來一個下馬威?!

  只是這樣一想,念頭就更加的復雜,竟是直接從“別人恐懼我貪婪”,變得有些“別人貪婪我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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