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機推薦:
“開炮!!”
“放!!”
嘣!蹦!
連續兩聲輕響,迫擊炮越過一個土包,然后傳來了兩聲轟鳴。
砰!砰!
“他媽的,老子就不信了,這‘刀疤’還敢跟老子硬挺!老子沒炮?老子這不是炮是什么?!”
“團長,打個土匪窩,沒必要這么興師動眾吧?”
“你懂個屁,現在興師動眾,就是要讓湘西的土匪都知道我們實力雄厚。拿下了‘刀疤’,剩下的小貓兩三只,也就一封信勸降的事情。”
說話間,就見土包那邊傳來了喊聲:“司馬團長,兄弟認栽,兄弟認栽,還請高抬貴手,還請高抬貴手啊。”
在巫水的支脈,多有一種半打獵半劫掠的土匪,世代就是這么生存的。
不好說與世隔絕,但起碼三五百年下來,王朝更迭也不曾改變他們的生存方式。
即便是火銃火炮得到了發展,他們也只是從比較劇烈的劫掠,變成了車匪路霸,求財不求命。
通常來說,地方官也只是管好人口稠密區和交通要道就行,這種偏僻地方混口飯吃的,只要不影響大局,他們一般也是不會去搭理。
“他媽的,這不是慫了嗎?還什么吃軟不吃硬。那是別人不夠硬!!”
“團長,到時候怎么處理?”
“這一片的土匪頭子,就這個‘刀疤’不害人性命,保他一條命,應該問題不大。剩下的,一句話,只誅首惡,這是政策。剩下的土匪,能改造的改造,回家務農,進廠務工,都是可以的。不能改造的,去監獄勞動改造,這也是不錯。”
“來了巫水,就沒消停過。幾乎是個村就是土匪窩,這地方,可真是‘人杰地靈’。”
“這都是比較偏僻的山區了,地理環境擺在那里,惡劣的環境,你不斗就弱,弱了就要被欺負。那么久而久之,留下來的,活下來的,都是好勇斗狠的,甚至是不怕死的。哪怕是小孩子,也敢跟著大人干‘大事’,這不是孩子不懂事,是沒得選。”
“那以后,應該就不會這樣了吧?”
“那肯定的。”
團長咧嘴一笑,“大山里面沒有好路,等修了路,就能來機器,就能來本錢,屁大點的孩子,也能去讀書,而不是跟著大人去砍人。”
“攸縣南邊兒的山區,也是為了爭水打的頭破血流,有些村子,幾百年世仇。結果王委員長到了之后,說要修水庫,各家都要出工出力,結果世仇都出工出力出沒了。”
“這就是見識啊。想讓兩個仇家都罷兵,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更大的仇家。這山山水水是好的,可不賞一口吃的,那就不好,那就是天大的仇家,那肯定是要斗贏了才行的。一兩個村子不行,十幾個村子,幾十個村子一起出工出力,那不但報仇,還欠了人情。”
團長拍了拍小兵的肩膀,“都是人,要臉要皮,哪能平白欠別人的人情?那你想,祖上的確是死了人,可水庫修起來,能養活多少人?”
“而且王委員長為了修攸縣山南的水庫,批了二百多萬斤糧食,這可是補貼,貨真價實的白大米,可不是什么朝廷的廁紙。”
“朝廷印的紙錢,那還不如廁紙呢。”
“那叫紙幣,什么紙錢!”
抬手給小兵腦袋揉了一下,小兵憨厚地笑了笑,然后說道:“那以后湘西修路,肯定也要很多糧食。”
“那肯定的,可再怎么費糧食,路還是要修的,不需要太好,但只要能夠走車走馬,這日子,自然而然就會好起來。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就五十年,一代人看不到好日子,兩代人三代人總能行的。委員長不是說了嗎?要有‘愚公移山’的精神,子子孫孫無窮匱也,這是古人都懂的道理,我們現代人,不能不如古人。”
言罷,團長愣了一下,卻見山包的兩側,百幾十號人,都是高舉雙手走了出來。
巫水的土匪是橫,但不傻。
土匪頭子“刀疤”姓向,本名向大錢,出道的時候,諢號“向大刀”,結果大刀耍的不好,從臉到胸口,一米多的刀疤連成了一條線。
如此一來,反倒是時來運轉,每次赤膊跟人打斗,別人一看那恐怖的刀疤,嚇都嚇到了,還敢去多廢什么話?
從此向大錢的外號,也就從“向大刀”變成了“刀疤”。
早先還有老前輩老江湖喊他“刀疤伢子”,但隨著老江湖們都沒了,也就沒人喊他“刀疤伢子”,而是“刀疤爺”。
二十多年沒栽過的“刀疤爺”,這一次是真栽了。
他都想不明白,去年前年都還好好的,怎么今年王委員長就仿佛不要讓他們這些湘西混口飯吃的過個好年?!
這都奔著十月底十一月去了,貞觀三百零三年也該到頭了,冬月一過就是臘月,年關將至,從來都是他們巫水土匪找別人麻煩的,萬萬沒想到啊,還有這么一出。
“爺,王委員長…是不是要我們的命啰?”
“不能!”
額頭上冒著汗,頭發已經白了一半的向大錢很是緊張,但語氣卻斬釘截鐵,“我混跡江這么些年,從不害人性命,王委員長是個講道理的,他是朝廷的相公,不能說自己的道理,自己的規矩,立了起來自己不遵守的吧?對不對?”
“可是,爺,這個司馬團長,帶著炮…”
“人在江湖,就是要搏一把,今天,再搏這一把。”
向大錢也是沒得選,但同樣是沒得選,他也是和別人不同的。
周圍山頭都是吃江湖飯的,什么村什么山,什么溝什么垅,只有他,手底下弟兄多,但卻不專門殺人放火,連附近的山民,都愿意跟著他來混,在他這里種地。
他不信王委員長看不見,那可是能人,能人能所不能。
想是這么想,心中卻是念叨著:王委員長,您可是相公啊,您不能害我的命啰。
長沙,湖南護國委員會辦公大樓,柳璨聽說湘西的土匪,竟然紛紛選擇投降,選擇出山、下山,這著實嚇到了他。
按照道理,土匪們仗著地理優勢,完全是不把官軍放在眼里的,唐軍這么多年,也的確沒有真真正正地去圍剿過土匪。
柳璨上臺為湖南一省之長的時候,治安問題從來不是大問題,都是搞錢第一。
土匪離他很遠,但是土匪的數量,他還是有一個概念的。
湖南土匪共有一石,湘西獨占八斗…
湘西人口一百萬不到,土匪或者說頂著土匪名頭的人口,大概在四十萬左右。
其中真真正正打家劫舍的,可能就是兩三萬,最多三五萬,剩下的,大多數都是因為有個山頭、山寨,報出去能嚇唬住人,這才會讓自己也安全一點。
但這也側面說明,湘西的問題,從來不是那么好解決的,土匪數量,證明了很有生存的土壤。
反正柳璨當初是沒想出有什么好辦法來解決,真要是攻堅來處理,那就是個資金黑洞,還得填個三五年,那才有希望。
結果現在湘西的土匪,居然有三分之一已經被收拾好了?
“這…這怎么可能呢?”
柳璨一臉的奇怪,他很迷惑,王角又不會法術,他還能把土匪頭子們都給迷暈了?
“老板,來的時候,我也打聽了一下,倒也是只能‘勞人黨’‘湘義軍’來干這事兒。其實換作我們來做,也不是不行,但…還是不行。”
說了一句廢話,但柳璨卻問道:“說說看。”
“換成我們來擺平湘西的土匪,那就是金錢開道,既要喂飽官吏,還要喂飽大兵,更要喂飽百姓。這些錢,從上到下,首先就要篩一遍。篩一遍之后,這事情就不好辦,加錢就是常事。但是‘勞人黨’很多地方用人,一個開元通寶都不用花,就是費一點糧食。”
心腹秘書現在也是專門研究“勞人黨”,很多別人關注不到的地方,他現在很能抓重點。
“比如說向導。老板,我們找向導,花紅、懸賞,那是都不能少的。不給錢,向導直接說不認識路,但是湘西十幾個縣,只要是聽說‘勞人黨’的,往往都是接觸過那些黨員的,有些土匪,還殺過‘勞人黨’的黨員,但是這些人,照樣敢去田間地頭跟人聊,跟人問。將心比心,我要是種地的莊稼漢,我也佩服這幫人。”
“不錯…”
柳璨點了點頭,這其中省下來的,何止是錢,還有情報的準確性。
錢和情報的準確性一比,反而是小事。
“所以‘勞人黨’說要打到湘西去,首先當地人只要不是窮兇極惡的,怎么可能不歡迎?可正所謂‘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勞人黨’的黨員光嘴皮子說是不行的,還得有‘湘義軍’,‘湘義軍’只要出現,不說三五萬人馬幾個師,就是兩三個團在州縣之間運動,就足夠給當地人吃一顆定心丸,那么熟悉地方地形的百姓,膽子大一點的,給帶路給指路,就是輕輕松松,甚至是理所當然。”
“再比如土匪,我們以前跟土匪打交道,無非是警察局中的頭面人物過去講一講道理,甚至開個價錢。比如老板去巡查,當地警察總局和縣警察局的人,就先讓土匪們消停個幾天,畢竟是柳相公要過來視察,這要是鬧事,可不是不給面子?這其中,說不定還是警察倒過來給土匪錢。而‘勞人黨’在湘西走街串巷、爬山涉水,哪個山頭的土匪惡貫滿盈,哪個山頭的土匪還存良心,他們是手中掌握著證據的。這些證據,就是當地老百姓的證詞。”
“這樣一來,能殺的必須殺的,都是在州縣的城中公開審判,去年和今年上半年,陸陸續續湘西的人,也見識過了幾回‘公審大會’,知道這‘公審大會’只要一開,管你什么土匪惡霸、地主老爺,該死的那就活不了。老百姓信什么‘貞觀律’是不可能的,但‘公審大會’,他們信!因為親眼所見!”
“銅錢落地有聲,人頭落地有血,這叫實實在在。”
心腹說到這里,也是感慨:“不過有一說一,老板,換成我們來,是做不到也做不好的,人手都不一樣。”
“你現在,是真的有了進步。這種分析,是需要經過調查,才有發言權的。”
“‘勞人黨’常說的一句話嘛,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哈哈哈哈…”
柳璨聽了,也是大笑,很是寬慰,然后道,“這湘西的土匪,你既然都研究上了,不如就進一步去了解一下。要是能吃苦的話,說不定,黔中就不用去了,就在湖南本地,也能謀個前程。”
“還是算了。”
心腹搖搖頭,有些猶豫,但還是很堅決地拒絕。
“為什么?”
“老板,我怕我再接觸久了,會變成蕭愿第二,直接跟著王委員長走,到時候,怕是要跟老板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