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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5 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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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立義勇軍分部?

  甘隊長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聽錯了,為了防備萬一,今年早就過了不惑之年的甘隊長,原本的計劃就是在王角這里做作訓部的主任,也就是類似中央衛戍部隊總教官的職位。

  甚至,他也不怕被人嘲笑,在王角這里登記的名字,叫甘正我,是個假名,但王角根本不介意,讓他用了。

  說一句隱姓埋名,并不為過。

  混口飯吃。

  只是甘隊長從來都是對得起自己這點能耐。

  盡管思想已經轉了過來,但過去在教育部中的慣性,讓他幾個月就成了王角的擁躉,亦或是這個革命那個改造的樂此不疲,不存在。

  不惑之年的甘隊長,目的很明確,至少短期內的目標,不再是前往河中省大開殺戒,又或者說是去保加爾部那里揚威。

  “西域”太遙遠,京城卻很近。

  本以為做個總教官,也就差不多了。

  他畏縮不前,義勇軍的人沒有信任,雙方各取所需,沒有白嫖,就已經是互相關照。

  本以為是如此的。

  本以為。

  直到王角突然蹦跶出來這么一句話,甘隊長這才有些情緒激動起來:“委員長,您知不知道分部意味著獨當一面?到時候,說不定會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情況發生。我可是…”

  “郭威他們也是這么說的,不放心。我獨裁了一下,專橫行事,就點了你。”

  “湘南的情況比較復雜,這一點,甘總你怎么看的?”

  “呃…”甘隊長愣了一下,沒想到王角突然問這個,這話題的跳躍,簡直讓人腰都快要斷了。

  不過甘隊長還是認真道:“‘安陵散人’的情況,我也稍微了解了一下,湘南現在還是比較復雜的。郴州、連州,已經有過‘靖難軍’的介入,扶植了自己的勢力代言人,這也是很正常的。而且,湘南地方,也未必有多么反抗。”

  “說到底,有奶就是娘,‘靖難軍’介入之后,肯定是要清洗一遍。兵過如梳嘛。”

  “但是,這也會導致一個情況,原本失勢的俺大戶,收拾細軟,再拉一幫同姓弟兄,完全可以進湘南山區做土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這跟湖南、江西兩省的鄉風有些關系。”

  王角點了點頭,道:“‘安陵散人’在湘南拉攏農民,也想復制我們的模式,但失敗了,是湘南的農民斗爭性要欠缺一些?”

  “沒有的事情。‘安陵散人’跟他的同黨,就是照貓畫虎,手法看著像,本質卻差了十萬八千里。委員長摸底排查安仁鎮兩山一水五津口,尚且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安陵散人’好大的口氣,就這么隨便去田間地頭一通胡吹,道州、永州的老百姓,除非是失心瘋,憑什么跟他們走?”

  “只靠一張嘴,那來的是義勇軍還是巫婆神漢,其實都一樣。”

  “‘安陵散人’想要在郴州南平縣也打土豪,也去公開審判,甚至也要減租減息乃至分地。想法很美好,卻是不切實際的。”

  “委員長,之前我說了,‘靖難軍’在郴州、連州,肯定是滲透了。當然也不能說是滲透,只是培植一些親信代理人,那也是有不好好處的。南平縣是個窮地方,地本來就不多,‘靖難軍’過去打一批、拉一批,打下去的,自然想著翻本,想著把原來自己丟了拿回來。被‘靖難軍’拉攏的,好不容易成了南平縣的大戶,怎么可能跟著‘安陵散人’那幫人胡混?”

  “而經過了動蕩的小農、山民,肯定不想再來一茬。‘安陵散人’來是來了,卻又去接觸失了勢的,想著讓他們里應外合,那小農、山民,怎么可能買賬?”

  “嘴上雖然不說,只怕心里早就罵開了。”

  說了一通的甘隊長,竟是有些興起,直接拿起了桌上的茶缸,灌了一氣之后,又接著道,“同時,湘南的鄉風跟別處,還是有些不同的,江湖氣更重。道上常有一句話,叫作‘兩肋插刀’。湘南的車船店腳牙,可恨也的確可恨,但有一說一,‘輕生死’三個字,還是很有份量的。”

  “即便是湘西的悍匪,也鮮有招惹湘南同行,根子也是在這里。”

  “‘安陵散人’犯的另外一個大錯誤,就是他在委員長這里,看到了江湖人士的卑微、軟弱,便以為所有的江湖人士都是如此,這就是全憑印象,不看事實。實際上,以‘安陵散人’在湖南的特殊地位,他完全具備在湘南一統江湖的實力。可他在錯誤的地方用了更加錯誤的方法,除非有萬中無一的運氣,才會歪打正著,否則,結果只會更加跑偏。”

  言罷,甘隊長更是道:“以湘南的特殊性,江湖人士更像是莽撞少年,可以哄著來,但不能強摁牛頭。強行學委員長在湘東的經驗,只能是強按牛頭不喝水,還惹毛了牛,頂自己兩個窟窿。”

  “教育部‘學兵隊’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跟傳說的有點不一樣?”

  王角一臉詭異地打量著甘隊長,“甘隊長,你們是不是特務機構啊?”

  “是…”

  雙方頓時尷尬了一會兒,甘隊長也是回過神來,抱著茶缸,整個人也有些糾結,剛才興頭上來了,把自己平日里累積的東西,都禿嚕了出來。

  跟自己的屬下還有同僚扯這個,那跟放屁崩出金針菇又有什么分別?

  毫無意義。

  也就是跟王角說的時候,才會有一種說不上的狀態,他下意識地就能明白,王角認可這個,且王角知道自己。

  “知己”這個詞的確是說爛了,貞觀紀元三百年來,不知道多少文人騷客,盡跟知己過不去了。

  可是甘正我隊長,來了義勇軍“混口飯吃”的這一段時間,他很確信,自己的知己,就是王角這個仿佛屁也不懂的委員長。

  軍事,王角一竅不通,他甚至連棱堡都沒見過,也分不清什么是管退炮,什么是架退炮,他不知道擲彈筒是得頂著才能發射的,他甚至對著墻開槍,子彈能打破旁邊門上的窗戶。

  文化宣傳,王角就會一招,哪兒需要宣傳就往哪兒砸錢。

  人、錢、物管夠,除了標語、宣傳語可能跟他有關系,其余的,包括宣傳部的成立,都是因為有紀天霞、錢鏢等人的幫助。

  但是有一說一,甘正我覺得王角挺厲害的,不是一般的厲害。

  二十歲的小年輕,只怕真沒有幾個人,能夠“身居高位”的同時,還能爬山涉水做實地考察。

  整個義勇軍的外圍民兵組織“五槍隊”,現如今已經發展成了四個縣的“田間調查”重要骨干。

  可以這么說,別的地方都可能糧食產量統計出大問題,但是在這里,真不會有什么大紕漏。

  這是教育部在過去三百年中,一直夢想過的組織架構。

  不成熟,但那種高效,就是這樣的。

  只是,甘正我在過去的時間中,很認真地考慮過,帝國不可能在基層扣細節的。

  扣的太細,行政成本會無比的高昂,而行政成本的極大提高,自然會倒逼整個帝國去推動技術革新,以謀求更多的收益來補償行政成本。

  然而,這是不必要的事情。

  于是基于這個“不必要”,高昂的行政成本,自然也就成了不必要。

  同樣的,基層的統治,只要稍微有那么一點點影響力,就行了,太細致…不必要。

  這個時代,糊涂一點最好。

  朝中的相公們是老糊涂,各省各部的部堂們是中大型糊涂,州縣的使君是中小型糊涂,鄉鎮的大官人們…小糊涂一群。

  但在湖南省的衡州安仁縣,這里簡直就是活見鬼。

  姓王的小子說要“減租減息”,他定下這個目標之后,就去干了。

  然后,真就“減租減息”。

  姓王的又說要搞“公審大會”,定下日期之后,就去判了。

  伍定山這樣的土匪要死,趙老太公這樣的地主要死,黃世安這樣的朝廷命官…也要死。

  整個大唐帝國這么多年,真就沒見過這樣的。

  湘東的老百姓都驚呆了。

  現在,姓王的又說,現在賬上缺錢,準備賒欠一點,或者拿來年的糧食抵押,大家伙兒有錢的,可以先借給我王某人。

  當地的老百姓,并不知道哪怕是萬里之外的南海,都多得是一群人揮舞著金票要借給姓王的小子。

  他們就尋思著,王委員長還至于騙老子那三五斗的?

  這樣的事情,這樣的案例,甘正我想著,如果他重新披上官袍,返回洛陽,跟往昔的同僚們說起這些,他們必然是吹捧一聲“上溯三代,堪比圣王”。

  老子圣你娘的祖宗十八代棺材板兒!!

  咕嚕咕嚕咕嚕…

  抱著茶缸,一口干了,甘隊長“咚”的一聲,將茶缸拍在辦公桌上:“委員長,你想要湘南有個什么局面?”

  “能有多大局面就有多大,大就是美嘛。”

  王角笑著拿起暖水壺,給茶缸又倒了熱水,然后道,“甘總,你要是弄成一個軍,你就是軍長;你弄成幾個軍,你就是集團軍司令。錢不是問題,京城來的凱子不要太多;人也不是問題,隔壁江西省落魄的大戶人家孩子,正愁沒出路呢。也算是給他們安排了一個工作。”

  “我沒開玩笑,甘總,你千萬別誤會。算了算了,總之呢,你需要什么,列個清單出來,我琢磨琢磨,想辦法幫你湊個整的。”

  “委員長放心!!”

  甘正我雙目圓睜,宛若寺廟中的金剛、魔神,“卑職一定完成任務!”

  “別什么卑職了,你我他,就行。”

  “我絕不辜負委員長的栽培!”

  等甘隊長離開之后,王角還是覺得有點兒別扭,甘正我這是有點兒上頭啊。

  真好,人到中年還有如此濃烈的斗志。

  回想起來,穿越前的自己,他媽的只會晚上值班的時候玩亞索…

  拍了拍臉,王角也是覺得自己有點兒恍惚了。

  等到第二天開會,甘正我頂著兩個黑眼圈,就把一份計劃報告交了上來。

  原本郭威就看他不爽,現在是更加不爽。

  在會上就拍著桌子說道:“甘總教,我郭威心直口快,有什么說什么。你,郭某人信不過。委員長愿意重用你,那是委員長做事公平,論跡不論心。不過你是什么身份?你原本是教育部‘學兵隊’的精英,隨時都可能調往各省警察廳做總警長的人。放在小老百姓眼里,這是什么?這是位高權重!!”

  郭威又拍了一下桌子,“但是!在我這里,你就是個朝廷特務機關的特務!必要時候執行必要行動的鷹犬爪牙!!”

  “郭威!”

  “注意你的用詞!”

  王角同樣拍了桌子,瞪著郭威喝道。

  “委員長,我說了,有什么說什么。他這樣的人,跑去湘南做事,簡直就是猛虎入山。到時候,借著我們義勇軍的威名,借著委員長的名譽,他要是…”

  “出去!”

  郭威黑著臉,但還是站起了身來,“是!”

  等郭威離開之后,王角這才道,“我們現在討論一下這份計劃報告…”

  揚了揚手中的一疊紙,王角面色如常,十分坦然地說道。

  而下首坐著的甘正我,抬頭挺胸,神情難掩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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