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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仁縣在軍山有個牲口交易市場,永樂江入洣水這一段,以前都沒有發揮出多大的作用,現在纖夫隊和機動船船隊都齊備之后,運力一上來,生意就好做的多。
很多戰馬級的馬匹,也能通過走私搞到,往往都是某些省級馬場報個馬匹死亡就能搞定的事情。
以前因為比較太平,搞這個幾乎沒有,主要也就是弄些駑馬的馬肉罐頭,大城市中能有一些銷量,但也有限。
如今卻是不一樣,整個江西光國立鄱陽湖農場,就有合格戰馬三千匹,總馬匹數量在一萬五千,是標準的“萬馬農場”。
而這樣的國立農場,揚子江兩岸有八個,基本就是為東海各地駐軍所準備的。
一開始王角還納悶呢,這江南悶熱潮濕的,還能養馬?
結果是他無知了,南方不但能養馬,而且規模還不小。
明白了其中的科學管理有多么精致之后,王角在義勇軍諸多軍官的期盼之下,一咬牙,給戰馬每個月的伙食費管理費,定在了八塊錢。
想當初,他在殺龍港第一工讀學校打工做保安,一個月才五塊錢。
淦!!
人吃得還不如畜生。
還別說,義勇軍目前的伙食費,是照著一個人一個月三塊錢計算的。
有作訓任務且上強度的,才會再增加一塊錢,這一塊錢,還不是補一個月的,而是補兩個月。
至于說正規軍的生活費,也就是事實上的軍餉,哪怕是郭威,也不過是三十五塊錢。
比得上戰馬的人,其實整個安仁縣、義勇軍,都沒幾個。
大概也是因為戰馬金貴的緣故,這年頭為了一口吃的,多少忍著點兒氣味愿意跟牲口打交道的人也不少。
于是軍山也就成了安仁縣事實上第二熱鬧的地方,牲口多,但至少能刨出來一點兒吃的不是?
從東北、西北方向來的客船,也更喜歡在這里停靠,原因也很簡單,牲口多就棚屋多,比“萬畝風塘”的大通鋪還要夸張,有些逃難的,找著個干草堆就能一頭扎進去睡覺。
秋收之后,天氣就涼快了不少,蚊蟲雖然也有,但備著點驅蚊的,也能湊合。
原本逃難的人,多是一些江西來的,湖南、江西原本互為老表,這也沒什么,上報到王角這里,無非也就是安置一下。
然而隨著進入到九月,事情就顯得有點詭異。
“聽我南昌的同學說,在這兒能找著工作?”
“醫生護士都缺,老醫生能拿三十塊錢,護士長能拿八塊。”
“八塊?!那我不成牲口了嘛。”
“給現錢,包吃包住,一個月伙食費也有四塊,加起來可不得十二塊?”
“伙食費能折現嗎?”
“這倒是沒問,但應該能成。”
“我家那個釣魚可是有一手的,這要是伙食費折現,我就打點主食,讓他天天釣魚去。還怕沒菜不成?”
“你這是打算牙縫里省錢啊。”
“那不然呢,今年淮水斷流,我原本想著去河南,結果到處都是河北人,省城揚州又搞什么漕運管制,我老家合肥縣的船,都被攔了。”
“淮水不是斷流了嗎?”
“走的肥東運河,現在肥東運河都不讓走船,用水呢。”
軍山的一處碼頭食肆,是義勇軍開的湯餅食堂,弄了十幾個窗口,有幾百個座位。
烏央烏央的,到處都是人。
不過分類倒是明確,醫療衛生工作者扎堆,工廠的裝配工、鉗工聚團…
各種牌子舉著,還有在那里做向導的宣傳員。
天南地北的口音,隨處可見的“五槍隊”成員,還有就差教育部三個字貼在臉上的糾察。
自從上個月從南昌來了一批醫務工作者之后,九月份一下子多了好幾個省的,稍微打聽一下,倒也不難發現他們都是一個學校畢業的。
原本在老家大城市中上班,護士長的工資多的能有二十塊,屬于絕對的高收入群體,整個家庭地位在城市中,也算是上層。
畢竟,即便是發達城市,護士長這個級別的護士,數量也是非常稀少。
在王角忙著秋糧入庫的時候,并不知道江淮省的大部分地區,居然發生罕見的旱災。
淮水斷流不說,漕運的運力幾乎見底,而鐵路運輸因為之前京城的工人、學生搞各種游行,其實已經縮編。
放在正常時節,縮、增都是自如的,偏偏又發生了凌煙閣閣老被刺一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中央政府身上。
江淮省的核心城市揚州、楚州、徐州、廬州只得忙著自救,借助揚子江的運力,向江東省購糧。
如果一切順利,問題是不大的。
可惜,“靖難軍”攻打江西的同時,江東省怎么可能無動于衷?
蘇州、杭州、潤州、常州等地雖然籌措出了大量糧食,但緊接著就是江東省地方出現糧商捂盤。
在江西、湖南兩省的糧價暴漲之前,杭州首先糧價翻了兩倍。
等到江淮省省府揚州方面再次購糧的時候,同樣的價錢,只能買一半。
而加錢的糧食,進入到下級州縣,就算沒有火耗折損,也硬生生地抬了百分之五十。
層層加碼,乃至比較偏僻的山區州縣,率先出現恐慌。
搶糧搶購潮一出現,如果第一時間暴力控制,問題是不大的,然而這時候的省府揚州,省府大樓內部討論最多的,竟然不是穩住局面,而是…“拆分稅務”。
揚州的情況傳到王角這里,時間跨度二十天,期間老天爺不但不賞臉,有一輛火車過肥東車站的時候,還翻車了。
沒別的意思,蹲點的合肥縣猛男多得是,一看車上有糧食,管你三七二十一,趁火車不注意,就把火車給掀翻了。
幾萬斤糧食“搶購”一空。
主要是不要錢。
然后…
然后就是合肥縣靈醒的人打算找個“世外桃源”,其中就有合肥縣國立醫院中的醫生護士們。
他們中有不少人的同學,是在南昌上班的。
而南昌那些跑路的醫生護士,都是一頭扎入了湘東安仁縣這個成立一年的小縣城。
組團去湖南的人,于是就多了。
合肥縣因為是由揚州托管,屬于省屬直轄縣,因此實際上還是較為發達的,拖家帶口跑路的醫生護士們,為了安全,就從本家、老家、娘家招募了同行的車把式、力工、挑夫甚至是司機。
僅僅是合肥縣國立醫院,第一批次拖家帶口直奔安仁縣來的,總人數就超過一千。
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應俱全。
到了軍山腳剛沾地,就先互相打聽著怎么弄個班上。
一路上的見聞,有一說一,他們這些受過教育頗有眼界的,心里都有譜。
地方是來對了,無非是換個活法。
問題就在于…怎么活。
和醫療衛生工作者的普遍焦慮不同,剛失業的工廠工人反而淡定的很,其中不少活動的猛男,多是“斧頭幫”出身。
而女工那一撥,同樣有人,是湖南省本地的婦女組織,叫“婦興會”,也就是王角最初剛到湖南時候,了解到的一個組織,幾百年前由穿越者老前輩的正宮大老婆徐惠創立。
起先“婦興會”的存在感非常弱,因為王角途徑的幾個州縣,對“婦興會”都是冷處理、冷打壓,“婦興會”在組織、資金上,相對比較薄弱。
但是跟王角接觸之后,“婦興會”迎來了近百年最大的一次組織規模擴大,在安仁縣、攸縣、茶陵縣、耒陽縣,都直接建立了分會,且組織架構第一次落實,并且也有了穩定的資金來源。
解決的辦法,很簡單。
“婦興會”將一部分成員剝離,成為了義勇軍的平行機構,同樣都在委員會的統屬之下。
自然而然的,“婦興會”的很大一部分資金來源,就是財政撥款。
看上去好像“婦興會”沒什么用場,但大多數時候,有些婦女工作,的的確確需要“婦興會”的幫忙。
其中就包括婦女用品的派發。
僅僅是這么一個簡單的事情,讓一群激情高昂的猛男去干這事兒,什么激情都能縮回去三分。
如今“婦興會”的作用,自然不可能只是發一下婦女用品,哪怕只是這么一個簡單的事情,在其余州縣都還沒有做明白,但是湘東“婦興會”現在的主要工作,是幫助義勇軍掌握的四個縣,順利完成女工招募、安置。
安仁縣第一紡織廠,原本一個女工都沒有,“婦興會”參與幫忙之后,兩個月招募、培訓女工六百多人,其中包括且不限于麻紡、棉紡、毛紡還有絲綢。
南昌毛紡廠的老職工,在這里除了要幫忙培訓女工、帶徒弟,還要在“婦興會”的聯絡下,跟安仁縣第一機械廠的工程師們,重新設計紡紗機。
兩個月簡化裝配的粗紗車就有八臺,而這個數量,是湖南省在貞觀三百零一年,全年的組裝量。
一個縣的廠子,兩個月安裝調試超過一個省一年的量,這放在以前,完全不能相信。
然而這樣的現實,也著實刺激到了南昌毛紡廠過來的老職工,女工們同樣有著激情,這種榮譽感、參與感,是以往從來不能體會到的。
而在這里,銘牌上的設計方,打上自己名字的時候,哪怕原本只是奔著錢來的老職工,也在“婦興會”的座談會、交流會中,說得眉飛色舞。
此時此刻,軍山的碼頭上,那些江淮省過來的醫療工作者,不過是重復著南昌毛紡廠那些老職工初來乍到時候的狀態罷了。
“現金!別說是八塊錢,五塊錢都成啊!現在外面糧價已經瘋了,誰都不出來賣,連放牛的娃都知道,這時候賣糧食就是虧的。吃飽了撐的才出來賣糧食呢!”
“就算不拿現金,掛賬上,我看也行。”
“也是…不行,還是自己拿錢的好。”
“別說了,來人了,趕緊的,過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