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蒼省首府沙縣朱雀大街,“火云書局”的大門口,排滿了隊伍長龍,不僅僅是人在排隊,還有車也在排隊。
隔著一條街,豪宅的大門口同樣都是人,沙縣警察局的警察們換上了便衣,唯恐出現什么大動作。
以往還要驅散的演講場地,如今有再多的聲音、人頭,也是不會去管。
只要不是真的造反,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
上頭是這么說的。
“安南省分社到了嗎?!”
“安南省分社到了嗎?!”
“來了來了!”
“單子。”
“這兒。”
“這么多?”
“交州大學解禁了,學生內部現在都在議論,還有就是渡輪上也要安排一些新的點…”
“現在經費其實很緊張!”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人手的事情已經解決了,‘獅駝嶺’來的排版、校驗,都是熟手。”
“凡是‘獅駝嶺’過來的,工資先掛賬,半年一結。”
“這個是都知道的。”
取下了帽子快速給自己扇風的漢子,穿著一身交州特有的白,一邊說話,一邊跟著“火云書局”的專項經理往樓里面走。
除了要拿一些新印法的雜志之外,還有一批書籍要帶走。
《革命說》是不需要的,因為在交州那邊,消息也是靈通,湖南發生了什么,他們也是知道的。
但是《革命論》和《論革命》,這兩本,他們沒有,是“獅駝嶺”那邊的人幫忙印的,反正就是都這么說。
哪怕覺得有點兒問題,但也不敢造次。
誰也不知道怎么突然間,就多了那么多“獅駝嶺”的人,市場上流傳的,大概就是“甫里先生”要嫖遍南海,“獅駝嶺”花錢如瀑布,自然讓不少人有錢之后就任性,四散出來度假消遣。
嫖嫖樂老先生在殺龍港這里的威風,依然是凜凜。
“愛州分社的到了嗎?”
“到了!”
“票證!”
“都在都在,這是支出,這是…”
又是一通熱鬧,不多時,就有幾輛馬車拉著滿車的貨物沿著朱雀大街往南,之后就要前往西港發船。
青龍鄉現在做短途物流很賺,幫忙牽頭的就是“進奏選人”藍彩仕。
跟當初競選時候的口號一樣,藍彩仕當真是讓本地人念到了書,還賺到了錢。
尤其是那些速成班、旁聽生,因為認識幾個字,在這次熱鬧的貿易中,可謂是如魚得水。
“樣刊有嗎?郴州那邊草創,就不想再重新排版。”
“做成晚報?”
“晚報。”
“那行,登記一下,招募人手的事情,一會兒去沙縣一中。”
“好。”
此時,一輛馬車緩緩地路過朱雀大街,馬車內,曾經的殺龍港第一工讀學校校長,也是曾經的殺龍港教育局局長王九月,看著“火云書局”的熱鬧,淡然道:“這種運動,最好少牽扯其中。”
“思潮而已,一直有的。”
一聲棉綢的藍彩仕,手指上戴著寶石戒指,雙手交疊,然后淡然一笑:“李主任之前還想調查《革命論》和《論革命》?”
“我讓他不要深入了。”
王九月嘆了口氣,眼神相當的復雜,這兩本書,他可以確定,跟湖南那邊沒關系,但有似是而非的地方。
基本上可以肯定,是跟“獅駝嶺”那幫人一起出現在殺龍港的,王九月關起門來思考了良久,鎖定了一個人。
但是,他沒有去找劉億。
有些事情,還是爛在肚子里的好。
“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藍彩仕看著“火云書局”的熱鬧,回想起了一些往事,然后道,“我家先生浪蕩一生,但卻最是見不得血。”
“陸先生…還在忙?”
“以后…就要喊您一聲王高官了吧?”
“呵呵。”
王九月笑了笑,沒有回答。
兩人都沒有直接回應過對方的提問。
現在的情況,太過復雜,王九月現在一點底都沒有。
本以為是朝廷忠犬的錢鏢,這位“獅駝嶺錢三郎”…很有可能是亂黨頭子。
而這不是讓王九月忌憚的地方,之前“靖難軍”起事成功的時間點,跟“東海征稅船團”在廣州停靠的時間,是重疊的。
也就是說,當時的“東海征稅船團”,并沒有對廣州城進行真正的狂轟亂炸。
馮復這位“嶺南馮氏”的當代家主,是被人放任出來的。
這是豪門世族的玩火,錢氏的當代家主錢镠…其心可誅!!
只是,事后馬后炮沒什么意義,現在再去問責問罪,算什么?!
王九月就算不是凌煙閣的閣老,但換個思路去琢磨,就知道逼反“嶺南馮氏”對現在的中央朝廷來說…有利!
水潑不進的嶺南省、安南省,搞不好這一次就要被打成篩子。
至于說死傷多少人…
只怕,玩火的那些人,根本沒有考慮過。
王九月從整個“靖難軍”的膨脹速度,就判斷出來,整個“靖難軍”就是在玩命,靠的就是消耗血肉之軀,換取空間。
慈不掌兵…
簡簡單單四個字,背后卻是尸山血海。
而現在,豪門世族的“狗咬狗”,它們的“分贓不均”,終于鬧出了大禍事來。
平平無奇的“殺魚小子”,在湖南搞出來這么一個名堂,是真的嚇人。
“接下來,才是大戲啊。”
藍彩仕看著“火云書局”上上下下的熱鬧,整個人也是輕松了不少。
之前他已經回過味來,自己應該是被王角耍了。
但問題不大,互相也沒有坑多少,最多就是一些無傷大雅的黑歷史。
不過,人在江湖,他已經是沙縣西城區的選人總代表,倘若北蒼省正式設置高官,那么,他有很大的把握,成為北蒼省省進奏院的“上座選人”。
權柄,很大。
不過藍彩仕自然不會跟人說自己的野心,也不會將權力欲擺在明面上。
如此紛紛擾擾的“革命聲浪”,才是他需要的。
街頭政治中的蕓蕓眾生,此時此刻,他們想要聽到的,便是體面人也慷慨激昂地跟他們講:我也愿意為民請命,我也可以革命!
他們愛聽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