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慢半拍的彭顏料還沒琢磨過味兒來,但“長沙路忠武軍”的人直接一雙雙眼睛都亮了。
“茶南四哥”王國眉頭微皺,提醒王角:“姑爺,怕是不好操作哦。”
“四姨夫擔心什么?”
“安仁鎮哩黃司令,不像是好說話哩哦…”
“那就讓他不要說話,不就行了?”
豪橫,但是理由充分!
王國隱隱約約覺得王角要干啥了,但還是有點擔憂:“姑爺,我們哩人手…”
“這不是還有‘長沙路忠武軍’的兄弟嘛。”
一臉無所謂的王角,笑著說道。
“姑爺誒!不夠噻!!”
“哈哈哈哈哈哈…”
王角大笑,這才跟王國解釋道,“四姨夫,難道你沒發現,那個礦老板,還沒冒頭嗎?”
“嗯?”
提到了“安陵散人”,王國就靈醒了不少,這個礦老板肯定是不簡單的,但是這種人靠不住,不是自己人。
然而王角又道,“除此之外,省里教育廳也派了人出來的,教育部出馬,收拾一兩個老派鎮將,那算個事兒?”
“啥子時候跟教育廳搭上哩唵?”
眨了眨眼,“茶南四哥”有點懵,自己這個老江湖,真就沒看見自家姑爺有什么操作,之前基本都是在趕路啊。
“我在北蒼省的時候,就跟教育部人合過照,湖南省這邊,就算不給我面子,難道教育部的面子…也不給?”
王角對情報的分析能力很差,但收集的能力還是在的,好歹穿越前也是考上了大學,盡管學的是對外漢語專業。
“除了糟老頭子那邊,還有馮延魯他爹,就近的話,那就是阿溫她們。到不到長沙,其實都一樣,反正教育廳的人,肯定要見著我這個活人。”
“難怪黃局長嘞么乖巧,看來是耒陽縣哩教育局,有交待噻…”
“這種老派軍鎮,能給多大的好處?無非是十三萬人口這么大的產出。我哪怕只是承諾給他們殺龍港一個碼頭,信不信明天安仁鎮這里隨便誰的人頭,都可以送過來?”
“姑爺這是站得高,看得遠!”
王國大為贊嘆,他是想到了王角的人脈關系,但是卻忘了還有王角本身就能給這些本地人帶來好處。
殺龍港那邊,很多碼頭都是廢的,之前鬧海賊,東港更是被燒成了白地,現在脫手碼頭的老板,并不在少數。
就算沒有錢老漢的幫忙,就從王角的財力來看,搞一個碼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盡管王角、王國等人對現在的局勢非常不看好,但是在湖南省本地,卻還是相信,局勢最終會緩和,朝廷最終會平亂。
時間問題。
所以,如果王角真敢承諾給碼頭,湖南人還真就敢收。
更遑論在利益之外,還有錢老漢、教育部、中央稅務總局等等官面人脈。
“四姨夫,待會兒你帶人查一下土匪們的花名冊,然后繳獲六成充公,一成拿出來分了,三成留下,我還有用。”
“姑爺,哪個充公要嘞么多哦,給個一成就好了噻”
“我這是照著糟老頭子的規矩辦事。”
“既然是錢三爺哩規矩,那肯定是有道理。”
王國沒有廢話,也不去多想為什么要那么多充公。
按照慣例,其實充公一成都是太多,一般都是半成。
上貢多的一般是土匪、海賊,往往都是六七成,自己拿小頭。
不過誠如王國說的那樣,既然是“獅駝嶺錢三爺”的規矩,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王國懶得多想,反正就土匪窩那點東西,對自家姑爺來說,也不算什么。
此時,前往永樂江江畔打報告的安仁鎮大兵,還不知道“朝嶺寨”發生了什么,不過畢竟是在安仁鎮的地頭,這邊連續有了變化,陸續也是有人分批前往軍寨稟報。
幾乎是前后腳的事情,黃片馬不停蹄到了軍寨,跟鎮將黃世安剛說了王角這邊的動作,后頭又有人過來打報告。
“報告!!”
“進來!”
“報告司令!‘朝嶺寨’的土匪下山了!”
“什么?!土匪下山?!他媽的,難道他們打算做了姓王了?可不能讓這個姓王的小子死在安仁鎮!”
黃世安猛地站了起來,他坐著的時候,還看不出身材,等站了起來,才發現挺著個大肚腩,腰帶都要繃斷的感覺。
“司令!弟兄們看著不像是土匪要鬧事,男女老少都下來了。”
“什么?!”
黃世安震驚,黃片更震驚!
他前腳走,后腳滑山發生了什么事情?!
從滑山到安仁鎮軍寨,其實沒多少路,也就二十里不到,騎馬趕車快一點,半個鐘頭一個鐘頭總歸是到了。
而這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朝嶺寨”就有了這樣巨大的變化?!
黃片直接有點懵,他之前跪舔王角,那真心就是為了混口飯吃。
現在腦子轉得飛快,稍稍地想通之后,頓時心臟噗通噗通劇烈地跳動起來。
“司令!不會是土匪們要投降吧!”
“不可能!投降?!投降有什么好處?!在‘朝嶺寨’做土匪又不比別處,他們這群賊畜生守著水庫,幾萬畝地可以種,去別處,還有這樣的好處?!”
黃世安大聲地反駁著,但是他反駁的,卻仿佛不是黃片,像是一團空氣。
他要說服的,只是自己。
黃片看懂了黃世安的不安,心中暗忖:真的有那么快?土匪真的就拖家帶口投誠了?
要說土匪們是為了玩命,所以男女老少拖家帶口跟王角拼了,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不過,那是前幾代土匪,不是現在。
現在的“朝嶺寨”,不會這樣玩命。
拋開那些不可能,剩下的再怎么不合理,那也是合理的。
黃片心中暗道:要是“朝嶺寨”的土匪投降了姓王的,那么大一塊地盤,總得有人去啊。
想到這里,黃片眼神看著黃世安,他能想到的,沒道理黃世安這個在京城讀了大學的會想不到。
果然,黃世安拿起衣架上的帽子,急急忙忙地喊道:“快!備車!備車!備車!把弟兄們都叫上!還有手銃隊!”
“是!”
“黃隊長!”
“卑職在!”
“帶上人,能跑起來的都帶上,去滑山,去水庫!去…”黃世安猛地又大聲問道,“土匪在哪兒下的山?”
“就在水庫旁邊,我們看得清清楚楚,有好幾百人到了‘寨下壟’。”
轉身要走的傳令兵,站定了之后,老老實實地跟黃世安稟報。
“‘寨下壟’?那就是龍塘,在‘高坡口’對面?”
言語的時候,黃世安看著黃片。
見黃世安看著自己,黃片趕緊道:“卑職正是從‘高坡口’上面過來的。”
“這一路過去,得有三十里路啊。”
黃世安摸了摸頭,他雖然修理了頭發,但因為脖子粗大,使得肥肉堆積起來,跟河馬的脖子也似,頭發卷在了肥肉褶子里頭,看上去跟肥胖的刺猬也似。
滑山并不遠,但滑山是東北西南走向的小山,山的東北頭到西南頭,隔著十幾里路。
黃片趕路的地方,其實是在滑山的正當中,過來之后,路才好走,但就這么點兒路,其實也有十幾二十里。
“司令,您是不是擔心什么?”
“這要是‘朝嶺寨’的土匪投降,投的是姓王的小子,而不是我,那這個功勞…”
話說一半,卻是相當的到位了。
黃片也是明白過來,為何黃世安這么緊張。
的確,功勞成了一個外鄉人的,哪怕他是三縣委員,但那個什么莫名其妙的“義勇安民委員會”,在正常的衡州人看來,不就是個擺設么?
當擺設不是擺設,那么之前視而不見的人,才是真正的笑話。
最重要的一點,功勞只要是真的,那就得嘉獎。
“保境安民”這么一個事情,安仁鎮當仁不讓,可現在要是莫名其妙就讓了,那是天大的笑話,前所未有的笑柄。
“司令!那絕對不能讓這個事情過夜啊!”
明白了黃世安的關心所在,黃片頓時道,“姓王的也是有車的,而且還找了‘八古集’的向導,萬一他們帶著土匪去攸縣、安陵縣,那不是完了?”
“對對對,你說的對,黃隊長,事不宜遲,你趕緊再去一趟姓王的那里,想辦法拖住他,讓他不要離開滑山。這要是再往東北走,可不就是進入攸縣地面?攸縣的人見了這樣的功勞,那還能有老子的好?”
越想越急,黃世安更是下達了一個命令,臨時讓黃片帶第一營,讓他先去滑山穩住狀況。
“司令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得到了黃世安的命令,黃片帶著第一營,以及自己所屬的“治安維持會”成員,直奔東北方向而去。
從安仁鎮軍寨又叫“石頭壩”,從“石頭壩”到滑山不遠,三四里就能看到滑山的一部分,但是要去東北方向,就得先穿過幾個小丘谷地,然后才能進入“風塘”,也就是兩座山之間的山谷大平地。
最近的一處山口,喚作“三石灣”,分上中下,“上石灣”是近路,但黃片帶著人馬緊趕慢趕,走了七里地,進入滑山內部之后,拐了個彎兒就奔“下石灣”去了。
這地方離永樂江更近一些,自然就離“朝嶺寨”要遠。
一營的大兵們都是熟門熟路的,但這光景是黃片帶隊,也就不疑有他。
“弟兄們,下去‘下石灣’還能喝口水,‘上石灣’過去沒什么人家,都走了七八里路,該休息的時候也要休息,皇帝不差餓兵嘛。”
“黃隊長,司令說‘朝嶺寨’的土匪要投降,真的假的?”
“不知道啊。”黃片摸出一包煙,給一營的小軍官們挨個兒發了煙之后,自己也燒了一支,“反正‘朝嶺寨’的人,還能跑哪里去?”
“也是。”
大兵們之前趕路,熱得要死,前胸貼后背的,不斷地拿帽子給自己扇風,肩頭挎著的鳥銃、大刀,這光景都是支在一旁。
“要說這‘朝嶺寨’的人,怎么就突然要投降了呢?”
“興許不想做土匪了?”
“不做土匪難道做狀頭啊!”
“那這個王委員,不是說就是狀頭嘛。”
“又不是咱們湖南的狀頭,那算個屁。”
“那還是狀頭啊。”
大兵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而此時,在“大鯉魚水庫”的下方,臨時搭起來的帳篷已經開始分區,穿著胸甲的王角,在受降的土匪們面前走過。
花名冊已經清點完畢,“朝嶺寨”的這幫土匪,有幾個頭目并不在。
不過大頭目,也就是被本地人喊作“大老表”伍定山,卻是在的。
打量著伍定山,王角臉色淡然,問道:“你老家是伍家灣的?”
“大老表”伍定山明顯愣了一下,然后點點頭:“長官好眼力。”
“不怕我殺了你?”
“怕。”伍定山低著頭,“但更怕死全家。”
“聰明。”
王角微微點頭,“有幾個頭目不在,是你讓他們走了的?”
“是,留一點人情,他們幾個,往日里手要黑一點,留下肯定死。長官,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幾個的罪過,我一人承擔。”
“好。”
王角對伍定山道,“你放心,肯定不會多殺,你肯定是要死的。但你放心,其余從犯,沒什么罪過,不會死。”
明確知道自己會死,伍定山還是哆嗦了一下,明明之前想過了很多,也心存僥幸,覺得自己可能講義氣會打動對方。
但沒想到,對方就是這么的輕描淡寫。
“你也不用擔心秘密處決,一是一,二是二,公審,你有什么罪過,公審給人看,然后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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