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龍港的時候,王角覺得想要了解事情,得去泡圖書館,這是對的。
但是到了廣州之后,他就發現,想要了解事情,反而要從圖書館走出去。
出入圖書館并不是矛盾的事情,只是此一時彼一時。
幾支煙的功夫,又隨便喝了點茶,然后王角就帶著人繼續轉轉,“八古集”風聞而動的老兵們倒也不傻,琢磨著賺點錢,催促著家里的壯勞力過來問問要不要抬個滑竿拉個車什么的。
還有各種吃喝拉撒睡,總計安仁鎮該有的招式,在這里依葫蘆畫瓢,總歸也是有一點的。
“看來,這攸縣、茶陵縣、安仁鎮,剛剛好就是個互為犄角的形勢。”
本地老者口中的云陽山、青云山,都是一回事,都是天元山山脈的一部分。
云陽山東南地勢平緩地區,就是茶陵縣;青云山往北的谷地、沖積平原,就是安仁鎮;安仁鎮東北有一座小山叫作滑山,滑山和天元山之間形成了一片谷地,原本有個湖泊,喚作“風塘”,貞觀二八六年修好了“大鯉魚水庫”之后,“風塘”這個湖泊,也就消失了。
十幾年一晃,如今就成了坦途、平地,人們種上了莊稼,也修了路,“風塘”往東北方向走上幾十里地,就是攸縣。
而如果“風塘”還存在,那么安仁鎮要前往攸縣,還得繞過滑山,亦或是走“風塘”比較崎嶇的山路。
即便沒有到望山跑死馬的地步,但也相差不遠。
“姐夫,安仁鎮這里招‘義勇’不行,那就去攸縣、茶陵縣啊。”
彭顏料也覺得這里人用起來肯定不順,家里老的小的,簡直就是人質,到時候“義勇”怕不是聽本地長官的。
他們辛辛苦苦搞些“義勇”給衡州州府分憂,拿了錢,結果便宜了別人,那他娘的不是白干了?
“為什么這里招‘義勇’就不行呢?”
“本地人都被當官的吃得死死的,有還能湊合過日子,那肯定就是偷奸耍滑騙餉銀,而且說不定發了餉銀,還得回去給人分。”
“那么有沒有什么解決的辦法呢?”
王角笑著問彭顏料。
“姐夫,這能有什么辦法?你又不能讓他們聽你的,他們聽老家長官的。”
“那么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十一,你看看行不行啊。”
“姐夫,什么辦法?”
“這安仁鎮的人,比如說‘八古集’的,聽的是安仁鎮長官的,那么,我要讓他們做‘義勇’,還愿意聽我的,只要我是他們的長官,不就行了?”
“呃…”
“你說行不行吧。”
“行倒是行,就是…姐夫,你怎么想的呢?”
一臉懵的彭顏料,壓根就沒有這么想,只要長官是他們,這安仁鎮的人,就聽他們的了?
好像是沒什么不對勁的,可又覺得哪里都不對勁。
左右“成都路忠武軍”的人聽了之后,都是臉皮抽搐,“茶南四哥”王國眼珠子鼓在那里,心想姑爺的腦袋瓜,那真是異于常人。
“可是姐夫,安仁鎮那些老兵,怎么可能不做長官了呢?他們傻啊。”
“對啊,怎么可能呢?他們又不傻。”
王角笑了笑,拍著彭顏料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那么我們就要開動腦筋,怎么讓他們變傻,又或者,怎么讓他們不做長官。”
“聽上去好難啊。”
彭顏料尋思著,自己要是安仁鎮的鎮將,都不要是鎮將,也不管什么團長營長的,就是個看守倉庫的,那也肯定不樂意把肥差轉給別人啊。
除非是自己死了,那沒話講。
死了?
死了?!
彭顏料頓時驚了:“哇,姐夫,你好猛啊。”
“不猛你姐能嫁給我?”
“我姐是給你做小妾,不算嫁。”
“你這話下回自己當著你姐的面說。”
“嘿嘿…”
一行人順著永樂江的支流,就這么隨意走走看看,大體上安仁鎮在“靈官渡”這一帶,規劃是有的,但基本上還是帶著點“田園牧歌”的意思。
僅僅是走馬觀花,大致上也能確定周圍幾十個村,主要還是以小農為主,但又不是純粹的、傳統的小農,更像是福利待遇更好“農奴”。
跟耒陽縣那里的普通農戶,本質上最大的區別,就是所得的剩余更多,但這些剩余,卻并不能支持他們購買土地,完成身份蛻變。
根子就在土地的所有權上,還是從屬于“安仁鎮”這個軍事編制。
開發的每一塊土地,安仁鎮只要較真起來,那都是“軍屯”所得。
治下所有人的“田皮”交易,理論上都是廢的。
所以,當之前大香樟樹下那些老者說本地的人不適合做“義勇”的時候,王角就知道,老人家說的是不適合,又不是說不能。
現在不適合,就想辦法讓它變得適合。
“姐夫,那咱們現在是不是要直接去安仁鎮?”
“人家曾烏準備了筵席,你不去吃吃喝喝呀。”
王角笑了笑,“這安仁鎮,去還是要去的,總要會一會么。不去怎么知道哪家衙門往哪開,以后還要打交道的。”
“也是。”彭顏料點了點頭,忽地又道,“那姐夫,我們住哪兒?要不要在這里找個據點?”
“這里不缺吃不缺茶,既然喜歡抽煙,就開個賣煙的鋪面好了。”
王角說罷,轉頭對王國道,“四姨夫,寫封信…這樣吧,還是拍個電報去殺龍港,讓家里發一點煙葉過來。”
“要得嘛。”
“招待‘義勇’,怎么可以連顆煙都沒有得抽?我既然是三縣委員,是要給衡州,給湖南,給大唐分憂的。”
說罷,王角又問,“四姨夫,你覺得鋪面叫什么名字好聽一些?”
“姑爺,你這就是為難人了喲,我肚兒里頭,哪里啥子墨水兒嘛。”
王國一臉為難,雙手一攤。
“十一,你覺得叫什么好?”
“‘新義安煙館’,怎么樣?”
彭顏料興奮地說道。
“煙館…不好聽。”
“‘新義安快活林’,怎么樣?很有江湖氣息!”
眼睛放著光的彭顏料,覺得這樣的感覺很棒。
“有點意思了。”
王角笑了笑,看了看左右,道,“不如叫‘新義勇安民委員政策宣講學習場所’?”
“啷個長唵?”
瞪大了眼睛,王國尋思著,這本地人怕不是一個都叫不全名字的,這么長,誰記得住啊。
“就是,姐夫,這么長,誰記得住啊。要短一點。”
“那你說說看?”
“‘義勇講習所’,怎么樣?”
“唔…”
王角點了點頭,很滿意地看著彭顏料,“十一,你這腦袋瓜子,轉得挺快的嘛。”
“嘿嘿,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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