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您給說道說道。”
一聽蕭溫這陰陽怪氣的口吻,王角就知道話里有話。
趕緊起身給蕭溫又是揉肩又是按摩脖子的,“老婆,家里就屬你最聰明,賊婆娘聰明歸聰明,但是小聰明,對付對付不如我的呆瓜還行,但凡聰明的智商占領高地,她那點兒道行,哪兒夠看啊。”
蕭溫原本是帶著情緒的,這會兒被王角一哄,也是把之前對李昪的不滿先放到一旁,將來要打李昪的臉,終究還得看自己老公給力不給力。
“相公,李老兒雖然是不惑之年,可是,這滿大唐的去找補、搜羅,相公你想想,四十歲混到他這個份上的,有幾個?”
“誒?”
之前王角是注意到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地,跟李昪聊著聊著,就覺得這貨是跟錢老漢一個輩分的,這會兒回過味兒來,頓時一愣:他媽的,這中年老漢不講武德,占老子便宜啊。
自己跟他兒子李璟論兄弟,那他不是長了自己一個輩分?
他長了一輩兒,那不是跟錢老漢平起平坐了?
無形之中,自己對待李昪,可不是有點兒面對錢老漢、錢老大還有劉局長那味兒了?
他娘的,這姓李的連這點兒花花腸子也要耍弄?八壹中文網 下賤!
“相公,他說什么社稷神器被人把持,那么你說就他‘五姓湯鍋’掌事人的身份,他是惱怒有人把持社稷神器呢,還是痛恨把持社稷神器的人,不是自己?”
“嗯?”
這個思路很正確啊。
王角沉吟了一會兒,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深層次,李昪這貨搞不好,就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賣一個“保皇黨”的人設,或許就是個需要。
他在自己這里,是一張臉;保不齊見了錢老漢,又是另外一張臉呢?
二皮臉就是難搞啊。
“相公,你再想想,從登門拜訪見面以來,他說的每句話,可曾離開過老人家?”
“臥槽!還真他娘的是這樣啊!三句離不開兩句的,這家伙還真是…”
一時間也找不到什么詞兒來形容,想著想著,王角更是忿忿不平道,“艸!我他娘的想起來了,這驢日的玩意兒,提到老婆你的時候,壓根兒就沒提你蕭家啊,一嘴就是歪到耶律…呸呸呸,歪到姑父家那邊去了。這他娘的,擺明了看不起我們夫妻啊!”
“提不提我娘家,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關鍵是…”
“怎么不要緊了?!艸!看不起我王家,那沒事兒,我反正一個人過了這么多年;看不起我老婆,這事兒沒完,瞧著吧,這事兒…沒完!”
“相公,就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何必生這個老兒的氣…”
“不行!沖什么事兒裝孫子都可以,就這事兒不行。老婆,我們能夠成親,這可不是緣分能說得清的。什么叫做成親啊?”
“嗯?”
此時的蕭溫,本來就是心中暗爽,她其實原本也打算提一下李昪提也不提蕭家這一茬的,結果萬萬沒想到,王角自己提了出來,這自然是讓她極為高興。
如此小小的細節,便是知曉,她在王角心中,地位穩得很。
這光景,聽得丈夫的問話,蕭溫也是好奇,問道:“相公,成親就是成親,難不成還有別的說道?”
“那肯定的。”
王角說著,坐到一旁,背抵著桌子,握著蕭溫的手,低頭摩挲著她的手背,“什么叫做成親?就是原本兩個不相干的人,走到了一起,成為了親人,所以,叫成親。我啊,以前過得其實還行,雖說也不是很穩定,但也衣食無憂,真沒有什么愁的地方,硬要說有不足的,大概就是一個人過了好多年…”
摩挲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怎么地,王角陡然不是很想說話,只想這樣默然無聲,然后享受這種默然無聲。
默不作聲傻樂了一會兒,王角自顧自地說道:“也不管是不是老天爺跟我開了個玩笑吧,反正,我們遇上了,既然成了親人,那我但凡只要有點本事,就不能讓你受委屈。誰叫我們成親了呢,你說對吧?”
拿起蕭溫的手背,親了一下,王角這才咧嘴一笑,抬頭看著蕭溫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這是咋了?哭什么啊。”
“啊?”
蕭溫一愣,抬手擦了擦臉頰,然后也是笑了起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就是突然掉眼淚了。”
正手反手擦了好幾下,王角撩起衣擺就是給蕭溫的臉頰糊了兩下。
停下來之后,夫妻兩個這才相視一笑。
反過來握著王角的手,同樣是摩挲了一下,蕭溫才柔聲說道,“相公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不苦,其實都還行。活著的,可比死了的要強多了。”
“說什么傻話。”
抬手拍了一下王角的胸膛,厚重結實,是個好男兒。
“嘿嘿,咱們以后努努力,爭取做大官,賺大錢,到時候管他媽什么‘五姓湯鍋’還是‘五姓七望’,再敢胡咧咧,統統死啦死啦地!”
掩嘴一笑,蕭溫剜了一眼王角,然后道,“相公就是個心軟的,還是個順毛驢兒,到時候別李老兒塞一個女兒給你,你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他瘋了吧,我都結婚了,還有倆…不是,仨小妾了。他有病?”
“那可不一定,李老兒演你演得可真是輕車熟路,你以后再見他,就當他是‘保皇黨’,假裝一下,配合他演。他若是走這一條路子,還真不一定就說走不出來。我那會兒還在河北的時候,好些個人家,就是以‘忠君愛國’之道出來行走。那些雜號將軍的編制傳承,多得是這些人。”
“啥意思?”
“你想啊,真要是把洛陽掀一個底朝天,真要是讓李老兒口中‘把持社稷神器’之人下臺,相公你說,接下來,誰是天子近臣?誰又是朝廷肱骨?”
“有道理啊。”
一拍手,王角頓時道,“這封侯拜相之后,肯定超級爽。”
“主要是現在并非沒有勢力的,不說遠的‘天涯洲’,就是近處的,相公可知道東瀛州鄉野坊里,多的是自稱‘天子家奴’的。我爹以前在遼東做過一陣子生意,有人只是隨口說了一句‘皇帝輪流做,今年到我家’,這是戲詞么,唱了一句,路上就被人捅死了。”
自己經常口嗨,豈不是很危險?
“再說回‘天涯洲’,那邊老世族其實還好,不拿皇帝當回事兒,可這后來的新貴,都想著混個‘登仕郎’‘將仕郎’,最不濟,‘懷化’‘歸德’兩個字頭的‘執戟長’,那也是好的。”
“怎么個說法?‘登仕郎’‘將仕郎’我知道,考上大學就能混。‘執戟長’是什么?”
蕭溫紅著臉,小聲道,“以前給蠻子封賞的勛階,可以去皇宮守門什么的。”
這也沒啥啊,紅個啥臉呢?
低情商的王同學頓時奇怪地問道:“老婆,這有什么,你怎么臉紅了?”
“我爹有一次搬家,去薊州路上,我無意中翻到了一只箱子,看到有順帝封賞的‘功勛章’,便是個‘懷化執戟士’,花名冊上,就是‘懷化執戟長’。”
“還有這一出?”
王角還挺高興,“那你們家還挺厲害啊,這都是兩百年…呃!”
猛地反應過來蕭溫為什么紅著臉了。
原因就在于便宜老丈人之前怎么吹牛逼來著?
當年蕭二公子的血脈!
老牛逼了!
還有金牌!
我勒個去的!
感情這牛皮吹爆,是早就發生的事情啊。
不過還別說,就蕭世魯的臉皮,還真是相當的厚實,估摸著轉個彎兒還能把這兩件事情湊在一塊兒。
但是蕭溫自己很清楚,順帝在位那一段時間,蕭家如果有“懷化執戟士”的牌子,那就不可能是蕭二公子之后。
蕭二公子之后或許過了很多年,會有這樣的牌子,但肯定不會是當時。
以蕭二公子蕭鏗的地位,順帝在位時期再怎么家族落魄,也不可能落魄到混到蠻子窩里去。
這就不符合常理。
但有一說一,常理歸常理,蕭世魯硬要說有種你們去查宗譜,還別說,真沒轍。
可以說是立于不敗之地了。
不過現在蕭溫這么一提,王角倒也沒有說嘲笑的意思,人家好歹還有“懷化執戟士”這個牌子呢?
而且聽得出來,這玩意兒就算現在在皇唐天朝的核心區不好使,但是在“天涯洲”這種地方,還是挺管用的。
“這過去的事情,咱們也不知道對不對?還是說正經的。”王角禿嚕了一下,把尷尬遮掩了過去,然后道,“這身份,對‘天涯洲’的老世族,沒什么用,但是對新貴有用,是這意思吧?”
“不錯,說起來也是好笑,‘地上魔都’當年鬧起來之后,‘五姓七望’多有被打殘的,尤其是‘清河崔氏’‘博陵崔氏’這兩支,那是殺得尸橫遍野。可這些個新冒出來的,倒是沒有防著這些被他們殺了一通的,而是那些四處響應的。”
“這劇情我熟。”
“嗯?”
“我真熟,我以前讀書那會兒,稍微看過一點兒各種‘大革命’的后續發展,總之都挺酷炫的。”
蕭溫也不知道王角在扯什么,但也明白他聽懂了其中的關節,于是接著道,“如今‘天涯洲’的情況,就有點類似兩百年前。‘天涯洲’的老世族,多以單道真、王萬歲這二者后人為主,其余姻親家族,肯定也是不勝枚舉。但大致上,算是‘天涯洲’的實權坐地戶,整個‘天涯洲’的稅務,是包給他們的。”
“臥槽!”
虎軀一震,不是,虎軀“嗡嗡嗡嗡”的在震,比筋膜槍震得還要厲害。
“所以不管是用兵、抽丁、治理,乃至修橋鋪路,開發礦業,怎么繞得開這些老世族?”
“這不是什么老世族,這就是原始資本托拉斯、辛迪加、康采恩…”
“相公又在扯什么?”
“我亂說的…”
穿越前我是學對外漢語的,我說我亂說,自然就是亂說的。
“但‘天涯洲’到底是不同于本土,每年入冬,至第二年開春,不到冰雪消融,都沒辦法大規模活動。相公要是有空,可以看一看《東海大行臺年鑒》,差點當皇帝的原中央宣政院院長李昌,就曾經去‘天涯洲’考察過。”
突然感覺自己是個文盲。
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對吧,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天天要操心的。
要管著廢物老爹出去裝逼,要管著一窩弟弟們的吃喝拉撒,就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有空去看雜書?
這個什么《東海大行臺年鑒》,姑且先當它是雜書…
過分!
“所以,但凡朝廷想要在‘天涯洲’細水長流,這稅要收上來,就得用人。而且還要用很多人。可想要人多起來,光靠移民,那是萬萬不行的,還得生,還得生得多。生得多就要吃得多,吃得多就要種得多。如此,如何繞得開單道真、王萬歲之后?”
“懂了,原來還有這么深的緣由。”
想想也是,因為“天涯洲”的特殊環境,所有只有組織能力強的人群,才能抵御災害。
而在“天涯洲”那里,誰的動員能力強,組織度高?
顯而易見了。
頗有點“飲鴆止渴”的意思,再加上“天高皇帝遠”,這還真是絕殺。
不過話又說回來,改造大自然從一窮二白開始,對單道真、王萬歲之后來說,肯定是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與其在海外折騰,還不如回老家享福呢。
別說這已兩百年前,就是現在,就在這殺龍港,多少在青龍鄉發了家的老鐵,都想著回老家?
連王百萬這個老保安,還千叮嚀萬囑咐王角,一定要去看望一下他的老母親。
王百萬說了,他老母親還健在的,雖說王角也不知道王百萬怎么知道的。
“現在相公你再想想,如果你是‘天涯洲’的后起之秀,瞧見了單道真、王萬歲之后,把持了偌大的地盤,堪稱東海國中之國,你會怎么想?”
“打不過就投了。”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嘿嘿…”笑了笑,王角想了一會兒才說,“照這么個情況來看,那后來的能人,指定得找個靠山啊。”
“江湖上闖蕩的人,相公你也是見著了,不管什么來路的,他們的靠山,一定要大,大過天的大。說什么當朝相公誰誰誰,那都是沒意思的,當朝相公下了臺,乃是老相公。閣老變成前閣老,便是說什么話都不管用。”
“于是就是這個‘懷化執戟士’…好使?”
“正是!”
蕭溫手指點了點王角的手背,解釋道,“這‘懷化’‘歸德’兩個字頭的執戟士或者說執戟長,有個職能,就是護衛天子,給天子站崗。所以,頂著這個頭銜,在‘天涯洲’行事,名聲響亮得多,還能招募土著為奴婢,極為省勞力。”
“等于就是個宣稱…在國內可能沒什么卵用,但只要去了‘山高皇帝遠’的地方,就能唬人。只要那些個坐地戶一天沒有說要搞自立為王、自成一國,就不能胡來。弄死一個兩個,就是打皇帝的臉。打皇帝的臉,其實沒什么,但這個權力,不應該在‘天涯洲’或者任何一個地方坐地戶的手中,這是中央豪門的…”
“正是這個道理。”
點了點頭,蕭溫很是滿意,丈夫一點就透,這一點,真是勝過不少人了。
于是蕭溫又道:“現在再看李老兒的路數,相公還覺得沒有章法,是在胡來嗎?”
“我還以為他是亂演的,現在一看,他可不是亂演的,他是有備而演。而且要是來個時局動蕩啥的,隨時都可以‘中央’‘天涯洲’兩開花…”
王角拍了一下大腿,“這尼瑪是國際巨星啊!”
現在王角也琢磨過來了,李老兒這在他面前的人設,絕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這老貨要是走革命黨的路數,肯定是走不通,“五姓湯鍋”的根腳擺在這里,再加上韶關的位置也不好,他要是革命黨,“始興縣伯”全族那可就是發了大財。
反倒是做個保皇黨,旱澇保豐收,就算“始興縣伯”家里要搞事兒,李昪這個中年老漢只要一句話就能懟得對方屁都沒辦法放一個。
你們老張家的“始興縣伯”,是誰家天子蓋得戳兒啊?
要是“始興縣伯”的后人敢說是自己削了蘿卜刻的,那就牛逼了。
但顯然不存在這種可能性不是?
“果然,我還是太年輕啊。”
“不妨事,相公年輕又如何?只是沒有出生在豪富人家罷了,些許見識,一時半會兒不懂,那也不算什么,可這種粗淺見識,相公去了大學,還怕學不到嗎?見識只要看得多,都能長,可這能耐、智慧甚至是運氣,可不是空長歲數就有的。”
說著,蕭溫站起身來,將丈夫摟在懷中,下巴貼著王角的頭頂,輕聲說道,“我的丈夫,一定是個有福之人,算命的都說我旺夫,我蕭溫,信了!”
一言既出,斬釘截鐵!
“要不是我之前吃飽了,我指定跟你努力造人!”
吃了文化的虧啊,跟自己老婆比起來,自己這話一出口,完全就不擲地有聲,特猥瑣,特下流。
可還別說,蕭溫心里美滋滋的,瞪了一眼王角,隨后卻又捧著他的臉,吻了一下。
“老婆,你說得對,此地不宜久留,這姓李的不是好鳥。”
這要是一個人面對李昪,王角大概還以為自己想多了,但綜合了各種信息來看,這老王八蛋就不是個東西。
還是錢老大好,人狠話不多,不逼逼,有什么需求,直接掏槍逼問,老直接了。
“哎,我倒是忘了,之前讓人送了吃喝的過來,也不知道謝姑娘吃了沒有,我去看看。”
“管她呢,我現在覺得她就是個坑。”
王角壓低了聲音,小聲道,“老婆,你有沒有覺得,小金金有點怪怪的?老特么眼睛往謝宜清身上瞄,她之前可是只看你的。”
“呃,我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呢,就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總之我的意思就是,她之前是不是受了啥刺激?”
“還有,小苒好像也怪怪的,這一天天的,老跟小金金眉來眼去,各種遞小眼神兒,我可都看見了,但我不說。”
蕭溫頓時覺得自己老公就是個變態,觀察這種東西,就是細致入微,怎么跟李昪打交道的時候,就跟棒槌似的呢?
不過轉念一想,也是好事,至少這說明這男人顧家,老想著家里的娘們兒不是?
“她怎么說也是在廣州城公開進了你王家門的,我還是你正房夫人,你可以不管不顧,因為你是當家的,我能嗎?”
白了王角一眼,蕭溫拍了拍王角的背,轉身就要去后頭的車廂,而王角怪叫一聲,埋首在她胸中,糊了一臉“洗面奶”之后,這才猛地抬頭:“老婆,有你在,我真他娘的安心!謝了!”
“傻樣兒。”
淺淺地笑了,蕭溫手指在他鼻尖上點了一下,這才轉身離開。
這光景,彭彥苒在前一節車廂內整理著裝備,而金飛山,則是在月臺上啃甘蔗,旁邊還站著個小姑娘,看穿著打扮,是在李公館上班的丫鬟。
“咔嚓咔嚓”啃甘蔗的金飛山跟一只大號倉鼠似的,嘴里頭還說著什么,不多時,這貨忽然轉身看著后方,卻見馮令頵拎著東西過來,竟然是兩只大箱子。
王角隔著窗戶,頓時愣住了:臥槽?!這他娘的是哪一出?!你別鬧啊臥槽!
掀開窗戶,王角頓時喊道:“臭婆娘你又搞什么?!”
“官人我跟閨蜜擺哈子龍門陣噻”
說著,金飛山一手握著甘蔗,另外一只手甩了個飛吻過來…
這動作撩人又騷氣,看得站臺上的年輕小伙兒們當時就臉紅了,這南海娘們兒,是帶勁兒啊!
“閨蜜?你閨啥蜜?”
“哎呀,妾身在這兒認哩一個妹妹兒噻”
一把摟住了旁邊的小丫鬟,金飛山喊道,“官人你說巧不巧嘛嘞個幺妹兒,是妾身家哩朋友,她爸爸鐘太山跟我們家關系親近,都是江湖上拉扯出來哩英雄,妾身看不到就算了嘛,這看到嘍,咋個能不拉扯一把噻?”
我拉你媽個臭粑粑!
“你別動!你給我站在原地別動!艸!”
王角直接跳窗,這臭婆娘這是給自己找事兒啊。
當下就要好好地教訓教訓這個臭婆娘,卻見李公館的經理馮令頵上前,笑呵呵地說道:“小王相公,這是瑕光的戶口本,這是她父親的委托協議書,都是簽字畫押蓋了章的,韶關這里都報備過的。”
虎軀一震,虎目圓睜,虎腰子當時就被套了。
有一種被偷襲的感覺。
“不是,馮經理,這…什么情況?”
“嗯?”
馮令頵一愣,有點兒奇怪地看著王角,又看了看正在啃甘蔗的金飛山,“三夫人不是說…”
“哎呀官人誒就是赴京趕考也要歇一哈腿腿兒嘛山一路,水一路,咋個能沒得點兒消遣噻?妾身沒得文化,但吃了官人一年半載哩口水好歹也沾了一丁點兒哩墨水噻妾身也想去京城找個卡卡兒念哈子書嘛,找個像樣里伴讀女娃兒,很合理噻”
“鐘妹兒哩爸爸鐘英雄,跟我們家有江湖上哩情分噻,嘞個事情真真假假,馮經理曉得哩嘛”
“對對對,三夫人說得對,當年老鐘路過‘茶馬道’,要不是巴蜀金氏和王二哥出手,只怕就交代了。”
“王二哥?”
“王家哩二伯伯,諱名設。”
王設?
嗯?!
等等,“茶南四哥”叫王國,在殺龍港為博彩業添磚加瓦的叫王中,“成都路忠武軍”前任扛把子叫王建,然后王二哥叫王設?
建設中國?!
老哥幾個挺有創意啊!
“不是,馮經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孩子,隨隨便便就托付出去,不太好吧?這會不會…”
“小王相公放心,此事其實都是一早說好了的,原本瑕光也是要去京城讀書的,女大附屬中學,這是早就定好了的。只是今天三姑娘有點兒失態,所以就讓瑕光先去。”
馮令頵為了打消王角的疑慮,又解釋道,“我知道小王相公是好心好意,但小王相公放心,金、鐘兩家交情深厚,托付兒女不過是道上的常態。小王相公畢竟是文化人,對這種江湖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
怪我沒見識嘍?艸尼瑪。
瞥了一眼黃毛丫頭鐘瑕光,小白眼兒都快翻過去了,人家很顯然不樂意啊。
于是王角道:“怎么說也得尊重一下當事人的想法吧。”
說著王角半蹲著低頭問鐘瑕光:“鐘姑娘,你自己是什么想法?自己的事情,最好自己拿主意。”
“我拿主意又如何?我十二歲,只能聽大人的。”
“你得先拿主意,別人聽不聽,尊重不尊重,都是別人的事情。”
“你在教我做人做事?”
橫了一眼王角,鐘瑕光都懶得搭理這種人,一天天的自以為是,自以為在做什么善舉,不過是把自己的“善”,強加給別人,然后希望別人做出這個“舉”。
跟慷他人之慨又有什么分別?
倘若自己有了主見有了行動,這便又成了這人的功勞,仿佛自己的努力,不是被他鼓勵,便是永遠做不出來一樣。
討厭。
“官人你不得行哦”
“你閉嘴。”
起身瞪了一眼金飛山,一把搶走了她手上的甘蔗,然后自己啃了起來,“咔嚓”一聲之后,咀嚼了一番,渣渣吐在了手里,王角這才看向馮令頵:“馮經理,總不能讓孩子一個人跟我們上路吧?”
“到了南昌,‘五姓湯鍋’有安排人的。”
“南昌?那倒是也不遠。”
想了想,帶就帶吧,一個丫鬟而已。
王角自己也就是怕出事情,出了事情,這不是要負責么?
結果馮令頵連戶口本都準備好了,的確是有備而來啊。
本著好心好意,只要鐘瑕光開了金口,說不愿意去,他這不是正好就能幫腔嗎?這點面子,還是有的。
只是萬萬沒想到啊,小丫頭片子還挺傲!
王角感覺最近真是遇上個女的就有點問題,自己還是要打起精神來啊。
也沒有去跟小丫頭片子掰扯什么,此時在后車廂的蕭溫,忽地隔著玻璃窗,看了他一眼。
夫妻兩個挺有默契,王角頓時一愣,知道蕭溫這是有話要說。
于是沖馮令頵道:“馮經理,既然事情都定了,那我就盡力保證鐘姑娘的安全。”
“有勞小王相公,這也算是打擾了。”
馮令頵說罷,又看向了鐘瑕光,“到了南昌,留個口信就行。”
“嗯。”
應了一聲,鐘瑕光倒也不以為意,實際上,還真看不出來她有多么的不樂意。
只是被金飛山拉著,多少有些別扭。
“那什么,馮經理,鐘姑娘就讓金姐帶著,兩人也好有個照應。”
“多謝多謝,有勞三夫人了。”
等王角告辭轉身的時候,馮令頵掏出一張票子,雙手遞給了金飛山,“三夫人,一點點辛苦費,還請收下。老鐘常年回不來,也是為老板盡心盡力做事,老板也是看在心里的,總之…多謝!”
金飛山笑瞇瞇地伸出一只手,接過了那一張票子,看也不看,就揣了起來:“馮經理太客氣了一些,都是朋友,理所應當嘛。”
話是這么說,收錢的手倒是不慢,金飛山雖說沒看票子金額,但這種特殊的無記名支票,一般都是大銀行或者特殊的地方銀行在玩,以“五姓湯鍋”在韶關的實力,還有李昪在江湖上的名聲,不至于給個少于一萬的數。
這錢,王角在場,可能就不好收了。
現在么,收了也就是收了,因為理論上來說,這是金飛山的私事兒。
尤其是巴蜀金氏、“成都路忠武軍”跟鐘太山既然有舊時情分在,金飛山論起來,跟鐘瑕光還是“手帕姐妹”,就是年齡差距大了一些。
剛好大了一輪。
此時金飛山雖然在說話,眼睛卻是看著王角,后車廂住的是謝宜清,那仙女兒也似的謝家女郎,金飛山可是知道她不簡單的。
瞄了一眼在前車廂的彭彥苒,見彭彥苒沖這邊點了點頭,然后往里面走,金飛山也就沒有動作,反而笑呵呵地摟著鐘瑕光,然后問馮令頵:“馮經理,說起來,這已經到了韶關的車站,還不知道這里有什么土特產呢。若是有個特色小吃,正好也能嘗嘗鮮…”
“車站里面就是有幾家鋪面,不如就由老朽帶路?”
“那就麻煩馮經理了啊。”
金飛山此時說話,讓鐘瑕光泛著嘀咕,小姑娘心中覺得奇怪:這個女人瘋瘋癲癲的,跟自己丈夫講什么方言,跟“大頭狗”倒是講起了官話。
倒也不是說鐘瑕光見識少,在李公館做事,奇形怪狀的人,她見得多了去了,連那種各種意義上的變態,都是見過不少。
可像王角這一行人的,很少,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別說是那幾個各有特點的女子,就是王角本身,都透著一股子稀奇。
多少年了,就沒見過這么運氣好的。
殺魚小子成了地方狀頭,可真是聞所未聞。
她雖然沒有正經上學,可在李公館,也是要讀書的,加上“五姓湯鍋”自有私塾,多多少少的,也能明白成為狀頭,那是何等的艱難。
時人多有瞧不起應試的能力,然而鐘瑕光自己很清楚,天下間的事情,吃喝拉撒睡,哪一樣不需要“考試”?
或許應試的能力,不等于能力,但是她小小年紀在李公館長大,很清楚應試能力強的人,往往就是能力強;應試能力不強的人,往往就是能力不強。
只是,時人多將目光,投射到了應試能力不強但最終出成績以及應試能力很強但最終泯然眾人的。
看得多了,才會明白,除非真是“書蟲”,否則,舉凡考試能力好的,其余副業,即便不是手到擒來,也是不弱于人。
鐘瑕光覺得李總和馮經理,都有點兒瞧不起人,小看了那個看上去唯唯諾諾的殺魚狀頭。
小小的年紀,想法雖然復雜,但看法卻很直接,鐘瑕光就是覺得,一個地方上的狀頭,要是沒有一口氣撐著,怎么能考上狀頭呢?
而如果有這么一口氣撐著,又怎么會唯唯諾諾宛若嘍啰呢?
小姑娘覺得王角這個家伙在演,可見心思也是復雜的,說不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各種揣摩的王角,到了車廂就問走過來的蕭溫:“啥事兒?”
“謝姑娘有問題。”
“她懷孕了?”
“開個玩笑嘛,愛是一道光,活躍活躍氣氛。”
“說正經的呢。”
“那啥事兒?她要割腕自殺?”
橫豎王角能想到的不對勁的事情,無非就這兩下。
想想看,一個仙女兒,突然被人安排著嫁給一個南海叼絲做小妾,這是多么的悲慘,都么的憋屈,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一點兒,指定就要想不開尋短見。
別說這年月了,就是穿越前,因為婚姻不滿而自殺的,不敢說比比皆是,但也是能上報紙為人所知吧。
“我覺得謝姑娘那里,可能之前來過人。”
“臥槽!真要綠我?!”
王角頓時大驚,可不興這樣的啊,自己現在的心情非常復雜,特別忐忑,肝兒一陣陣顫動你的那種,結果還來演這一出,那這個世界對自己的惡意,也就忒大了一些。
“什么啊!”
瞪了一眼王角,知道自己丈夫“狗嘴吐不出象牙”,蕭溫立刻小聲道,“像是接頭,窗戶一側的灰塵有擦痕。”
直接無語好么,自己的胳膊蹭一下那也是一堆的灰,那能是接頭嘛。
“灰是從外往里刮的,不是從里向外!”
見丈夫一臉看傻子的模樣,蕭溫頓時辯解道,“我們來的時候,車廂都是干干凈凈的,劉三兒派人把車廂外邊兒都洗了一遍,來的時候,沒有灰塵,這一路過來了,到了嶺北省邊上,這才又重新積了灰。”
慌了,慌了慌了,慌了啊。
王角也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小金金胸口上那顆痣,怎么突然沒了?”
“啊?早上還看到有啊?”
慌了,真的慌了啊!
臥槽!
王角額頭上冒出來了細密的汗,有點兒害怕,“老婆,你…你觀察得這么細致的嗎?”
“不然怎么把蕭家收拾好?”
“臥槽你說得好有道理,這技能居然是這么練出來的?”
爺信了…你個大頭鬼啊!
陡然發現了老婆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之后,王角突然覺得,跟自己腰子被掏空比起來,老婆霸氣絕倫、神通廣大,這才叫事兒啊。
這以后,自己的家庭弟位,只怕是穩了啊!
雙手抹了把臉,王角感覺自己穿越是穿越了,但保不齊是穿越到了《原來我的老婆才是霸道總裁》這本書里。
這尼瑪就離譜好嗎?
“那啥…”
王角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問道,“老婆,那你發現謝姑娘有啥不對勁沒有?只要不是綠了我,什么都好說。”
“都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翻了個白眼兒,蕭溫小聲道,“我就是覺得,她那個模樣和身份,應該不會是亂來的。謝家畢竟是詩書傳家,那么,謝姑娘應該是接受了一些新思想、新潮流,我估摸著,可能是被一些亂黨組織給吸收了。”
呵呵。
這要是真的,王角感覺自己可能還穿越到了另外一本書,叫作《原來我的老婆才是革命黨》。
還能更合理一點兒嗎?
爺他娘的怎么看怎么像龍套啊。
“老公,你悠著點兒,要是饞人家身子,最好還是先忍忍。”
“我饞人家身子干什么?”
王角一臉莫名其妙,更是一臉正色,“老婆,這我就要嚴厲地批評你,如果一個女人長得實在是太美了,尤其是太過神圣不可侵犯的那種,基本上男的都很難硬起來…”
理由非常的奇葩,但不知道怎么地,蕭溫突然覺得,還真是挺有道理的。
“你真不饞人家身子?萬一人家謝姑娘,為了理想獻身呢?”
“我又不拍電影,又不做導演,你這話說的…”
夫妻二人互相編排吐槽著,卻聽一聲巨響。
“轟隆”!
韶關鐵道總站的前方,炸了。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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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