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秦弱蘭是怎么回事?!”
“大歌星啊老爺,您不知道?”
“我一個南海北蒼省殺龍港的土鱉,能知道什么歌星?老子第一次看到留聲機,還是因為鬧了海賊!”
“是這樣的老爺,您放心,問題不大。”
對郭威的信任是每日…劇烈地波動啊!
“你這個混賬要是再給老子折騰什么幺蛾子,你給老子自己跳曲江!”
“嘿嘿,放心吧老爺,人家是大歌星,要不是躲著人,能來嶺南?她原先可是在潤州、蘇州駐唱的。”
郭威一臉的門兒清,“那都是大都會,怎么可能來韶州?要不是韶州有個‘韓梨花’,她可能也就是在廣州轉轉。”
“那么問題來了。”
王角盯著郭威,“你他娘的一個混江湖的,怎么就認識這么個大歌星?”
“老爺,正因為我是吃江湖飯的,這才有了這個機會啊。”
面有得色的郭威,沖王角小聲道,“我當時跟一條船送貨去揚州呢,秦小姐被人糾纏得厲害,我可是江湖好漢,那當然是‘路見不平一聲吼’,這可是張子說的!”
“我說尼瑪呢!”
這穿越者老前輩怎么到處流竄?
干點兒什么不好!
“秦小姐長得是漂亮,嗓子也好,唱片在揚州、杭州、蘇州賣得也火,三州之地,處處萬張唱片,厲害吧。”
“講重點!老子管她賣唱還是賣身?”
“重點就是她帶著人藏在了我的船上,這才躲過了那位官老爺的糾纏,說起來,那位陶相公,還真是厲害,追了小的一路,好在小的熟門熟路不是,他一個外地人,哪里曉得揚子江的厲害。蘆葦蕩里一鉆,藏個千軍萬馬都行啊。”
“人家大歌星就這么信你?”
“嗐,陶相公跟小的,都是一路貨色,兩個選一個,陶相公是什么東西,秦小姐不知道多少年前就知道的;小的是好是壞,初次見面,也不知道底細不是?人家是大歌星,賭一把怎么了?”
“臥槽…”
還別說,挺合理的。
王角于是想了想,問郭威,“那這位大歌星,就在韶州?”
“說是去‘五姓湯鍋’的寨子里轉轉,要采風啥的,那些個‘瑤人’山歌,她想收集起來,充入自己的歌單中,還想學前人,弄個樂府詩集啥的。”
“就她?”
“老爺,你還別瞧不起人,現在最流行的《春光好》,除了‘韓梨花’,這嶺南省,唱的可都是秦小姐的那一版。”
“我擦,還真是才女?”
“那肯定的,人家可是有師承的,雖說沒有念大學,那也是讀過預科的,比不少人強啦。”
對這些雞零狗碎的江湖消息,郭威簡直就是“江湖百曉生”,門兒清得很,如是種種一說,王角連連點頭,頓時覺得這事兒辦得漂亮。
大歌星的宅子,還是有傳承的,那是得給點面子。
而且郭威也說了,人家大歌星跟“韓梨花”有交情,“韓梨花”是誰?韓熙載啊,李公館的青年干部青年骨干,這么一來,韶州的本地底層官吏,就算是要追查亂七八糟的事情,一聽說是秦大歌星,可不得打打馬虎眼兒?
現在剛好她又去采風,人不在,完美!
“小郭。”
“老爺?”
“爺這兩箱金條,沒白花。等到了京城,我批準你可以靠近我保護。”
“多謝老爺!”
郭威爽得很,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這一路過來,他也是覺得邪了門了,總是掉坑里,前面多少年的江湖經驗,這一路上全是坑,還被一窩假冒偽劣的“縹緲蒼龍”海賊給打傷。
這也就罷了,到了韶關鐵路總站,還被地方上的小警察抽耳光,大耳刮子“啪啪”作響,打得眼冒金星。
要不是王角這個東家為人仗義,換了別家,指定不好受啊。
現在好了,東家安排的任務,完美解決,金票大大滴,爽!
這才是“郭雀兒”的本事!
一切都是太平了下來,王角提前安排護衛們帶著行禮先行前往秦弱蘭在韶州的庭院,他自己還是大喇喇地在韶州州立醫院逛蕩,就算有人暗中監視,注意力也只能是放在他身上不是?
蕭溫幾個得知秦弱蘭不在住處,頓時松了口氣,覺得這一回,小郭辦事還是挺靠譜的,跟之前大不一樣。
“夫人,小郭這娃兒說哩秦弱蘭,好像是‘柔弱’哩弱,對不對?”
“他寫的條子,是這個‘弱’字。”
“那咋個不一樣唵?妾身就說嘛,有名哩歌星,咋個可能妾身不認識唵,我就悄咪咪哩看了一哈,啥子柔弱哩弱嘛,明明是‘蒟蒻’哩蒻。名片兒上頭就是嘞個字!”
“啊?是那個秦蒻蘭?唱《窗外寒雞天欲曙》的那個?”
彭彥苒顯然也是知道的,一臉欣喜地對蕭溫道,“夫人也聽過那首吧?”
“我以前在幽州做工,倒是聽過她的《誰道閑情拋棄久》,都是‘蝶戀花’的曲子,你說的那首,我還是路過杭州的時候才聽過。”
“夫人,竟然真的是那個秦蒻蘭!”
眼睛都亮了的彭彥苒,頭一回不是因為美食而如此激動興奮,“夫人,到時候找她要簽名啊!”
“可是小郭不是說了嘛,她去山里采風去了,‘五姓湯鍋’的寨子在哪兒,咱們又不知道。”
蕭溫也是有些意動,心中想著,若是能得了秦蒻蘭的簽名,那真是很有紀念意義。
以前她是買不起唱片的,整個幽州有留聲機的地方也不多,她當時為了貼補家用,干得活其實跟之前的鐘瑕光差不多,所以偶爾也能聽到好聽的歌。
最是讓她喜歡的,便是“蝶戀花”的曲調,那首《誰道閑情拋棄久》,偶爾干家務的時候,也會哼哼。
歌詞惆悵,意境婉轉,但她并不是喜歡歌詞中的內容,僅僅是喜歡那種感覺。
“讓小郭跑一趟噻韶州才多大點兒地方嘛,再說人家是大歌星,哪可能去啥子荒郊野嶺嘛,對不對?妾身覺得,應該也不會走好多遠,‘五姓湯鍋’那些個寨子、洞府,估計就在曲江縣附近,夫人,要不要喊一哈小郭?”
被金飛山這么一建議,蕭溫頓時來了興趣,只是,她又小聲道,“你們說,秦蒻蘭長得漂亮嗎?”
“夫人,這關人家大歌星漂亮不漂亮啥子事…呃,對對對,還是夫人英明!”
“聽她唱‘滿眼游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彭彥苒小聲地嘟囔著,“應該是個美人吧。”
三個女人頓時安靜了一會兒,要說決斷,還是正房大娘娘來得給力,只聽蕭溫道:“還是算了吧。”
“夫人英明!”
“夫人說得對。”
防火防盜防美女,這是常識。
自己老公是什么貨色,一妻二妾還是很有逼數的。
哪怕他已經指天發誓各種賭咒,可有用嗎?有個屁用。
有用也不至于弄出來一個謝宜清。
不過蕭溫也得承認,自己丈夫還真是夠可以的,說不碰謝家的仙女兒,當真是連半句話都沒有多說。
唯一肉體上的接觸,就是大耳刮子…
正手一個反手一個,啪啪啪啪啪啪啪…
很有節奏感。
想到這里,蕭溫心中也是暗爽,想著要是蕭家但凡爭點氣,也不至于讓王角被人塞女人。
“秦蒻蘭再怎么是歌星,也是伶人,可不能進咱們家門。”
“對對對,才女公主曾經說過‘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夫人說得對!”
彭彥苒張口就來,倒是讓金飛山嚇了一跳:“好你個黑皮妹兒,你還會拽文哩嗦”
“路上沒事干,就背背古詩古文什么的。”
臉一紅,彭彥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著頭說道。
三個女人議論了一會兒,覺得至少得讓老公不跟這個大歌星有交集,倒也不是說怕老公上錯床什么的,而是但凡起了點兒波瀾,萬一又鬧一出“英雄救美”,那不是完蛋了?
金飛山年齡最大,也不是沒見識過那些個優伶的秉性,無一例外的,除了愛錢,就是琢磨著嫁入豪門,倘若自覺無望的,就玩得很開,包養男大學生者比比皆是。
尤其是那些家庭條件一般的書生,只要長相過得去,養一兩只小狼狗,也是風流的韻事,意亂的情迷。
總計在圈子里,也是一段佳話。
“反正妾身覺得官人還是長得不錯哩…可不得讓外邊兒哩騷婆娘勾去夫人,黑皮妹兒,可要看緊點兒喲”
“相公現在也不會亂躥,只是在醫院里活動,不至于。”
“小郭在外轉悠,倘若秦蒻蘭回轉,肯定是要想見過他的。”
蕭溫和彭彥苒如是說著,可還是覺得不妥,對視了一眼,彭彥苒便道:“夫人,妾身去跟著相公吧。”
“好。”
“咋子誒咋個就你去唵?我去不得?夫人”
“你保護我!”
“好嘛…”
縮了縮脖子,金飛山悄悄地吐了吐舌頭,毫無疑問,夫人信不過她。
不過也沒辦法,大白天在病房里打架,終究還是理虧。
思來想去,金飛山只能在心中求神拜佛,指望蕭溫早點懷孕,生個大胖小子,這便是萬事大吉啦。
三個女人攪合著一臺亂七八糟的戲,而這光景,李公館的主人卻是疲憊不堪,跟虛脫了一眼,整個人向后仰著。
“老板,至少人情結下了,再者,咱們也沒有虧什么,無非就是把應得的那一份,轉給了唐州長而已…”
李公館的經理馮令頵,勸慰著李昪,然后接著道,“眼下環境驟變,三五天內,必有大亂,老板,這是個大好機會,‘四大家族’在韶州,也不是沒有物業,這光景,肯定是要賤賣出手的,咱們正好吃下!”
“張家呢?”
“‘始興縣伯’也好,‘南康縣男’也罷,現金不夠的,他們大部分的現金,都在廣州,如今…嘿,就是個好時候啊!”
如是一說,李昪頓時來了精神,坐直了身子之后,感慨道:“危機危機,有危就有機,老馮,你這是點醒了我啊。”
“不敢當老板如此說,只是現在的情況,委實復雜了一些,之前我還納悶,抓捕亂黨,省內的確是統籌著來,可是怎么會番禺縣的警察,也會跑來韶州?警察廳肯定是有高人提前布置,把‘四大家族’能用的警力,都調了出去,這手筆,很大啊。”
“嗯?”
李昪頓時想起來,王角一行人剛到韶關的時候,的的確確發生了追查亂黨這件事情,曲江縣這里還配合了一下。
沉吟了一會兒,他頓時把“銀行連環爆炸案”串了起來,這一些系列的操作,如果都有幕后黑手的話,豈不是都在調動嶺南省內的地方武裝?
“老馮,我記得老鐘從江西回來的時候,說是看到過‘大夫儀仗’?”
“看安保配置,應該是個‘大夫’。”
“你說…會不會是‘御史大夫’?”
“中央檢察院的人?”
馮令頵一驚,這個他倒是沒有想過,畢竟他的位置,也不可能考慮那么大,但是老板李昪不一樣,他坐在這個位置上,思考問題的角度,天然就是不同。
瞬間抓住了一個他很難抓住的重點。
“老鐘走的是江西水路,正常來說…”
遲疑了一下,馮令頵眉頭緊鎖,現在的情況,其實就不正常,所以正常的推論,未必就是合理的。
“爸,我跟叔言在廣州,也的確見到了‘大夫’規格的船,但應該不是‘御史大夫’,而是大理寺卿…”
“什么?!”
馮令頵直接炸了毛,“當真?!”
一直沒說話的韓熙載點了點頭:“的確是法院的船,船頭有‘獬豸’。”
“省內警察廳調動這么劇烈,短短數日…莫非是‘三法司’一起出動?!”
信息匯總之火,馮令頵頓時雙目圓睜,“如此說來,很有可能是中央檢察院的人走水路,不管是江東、江西、湖南,這三省的警察廳警力,都可以被調動。中央法院的人走海路,抵臨廣州,也不會引起什么猜忌,只當是督促辦案,就地審查…”
之前鐘太章回來的時候,只是把見聞說了一通,馮令頵和李昪都沒有太在意,注意力都在王角這邊,或者在廣州那里。
現在好了,回過頭來一看,這背后的一樁樁一件件,全是頂級高手在搬弄。
他們這種地方土豪,居然連窺破迷霧的資格…都沒有。
頭皮發麻的李昪頓時道:“這是真的要對‘四大家族’下手啊,這要是一個不好,說不定就反了啊!廣州,不,整個嶺南省,哪里沒有‘四大家族’勢力?要是出現幾個縣的叛亂,這事情,就是捅破了天。這怎敢?誰又敢?”
“會是誰?”
“爸,鐘叔叔是在揚子江還是在鄱陽湖看到的‘大夫儀仗’?”
馮延巳直接問道。
“仲杰,這有什么區別?”
李昪有些奇怪,看向了馮延巳。
只聽馮延巳道:“李總,如果是在揚子江看到的,那么,就是江東來的人,我跟叔言在廣州,聽說陶相公就在江東辦事。”
“陶渙?”
“正是!”
“陶渙去江東做什么?”
馮令頵一臉的奇怪,“難不成要去江東辦案?”
“爸,他辦個屁的案,這老不正經的去追女歌星呢。”
“嗯?追誰?”
“秦蒻蘭啊。”
“這陶渙堂堂檢察院的二品大檢察官,怎么干出這種事情來?”
語氣不爽的馮令頵還跟著來了一句,“這輩子別想入閣!”
“爸,你甭管人家陶相公入不入閣好嗎?現在就一個事實,陶渙人在江東省,如果說鐘叔叔是在揚子江看到的‘大夫儀仗’,那就只有他,要不然,就是江東省的高官,但這個季節,江東省每年都是忙著抗洪排澇保障農業,所以,可能性不大,大概率是陶渙。”
“仲杰,你繼續說。”
李昪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一點痕跡。
“李總,你想想,陶渙的兒子陶谷,可是常年在錢家混飯吃的,還認了干親,陶公子從來都是當自己是會稽人,而不是什么黔地俊杰…”
“等等!”
聽馮延巳這么一說,李昪總算是回過味兒來,嚇了一跳,趕緊起身,命令周圍的人都下去,然后才對馮延巳道,“仲杰,你懷疑,是錢家的人?”
“不僅僅是錢家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錢家的掌門人!”
目光如炬的馮延巳,斬釘截鐵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