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錢鏢這個老頭兒的來歷、喜好全部說了一通,王百萬有點不舍手中的一壇好酒,但還是還給了王角:“走,正好我有空,幫忙說一下,應該沒問題啊。學校員工求上進,又是后生仔,沒道理不給這個面子。”
“阿叔,下次嘍,這酒是給你的,就是給你的。給錢校長的,再準備嘛。”
“吶,角仔,教你一個道理。別人開口要幫忙呢,最好當時就應下,否則以后別人說是忘記了,你也沒辦法,對不對?”
“阿叔自己人的嘛。”
“叼…”
王百萬甩了甩手,然后又道,“真的不要現在過去?”
“不用不用,阿叔放心,到時候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
“行吧。”
王百萬嘿嘿一笑,然后左右看了看,“幫我看門啦后生仔,阿叔我要去找人喝一杯啊!”
“…”
“走啦!”
抱著個酒壇,踩著一雙木屐,邁著“噠噠噠噠”的步子,王百萬搖頭晃腦哼著小曲兒,當真就是走了。
等王百萬走了之后,王角這才手持短棍代班,然后摸著腦袋道:“倒也不賴哈。”
他知道王百萬有點小算計小精明,可這是非,倒是分得很清。
本性,正如王角說的那樣,不賴。
晚上又到了門房秦大郎的交稿時間,王角帶著稿子去了沙縣大酒店,前臺換了個小姐姐,看模樣不像是本地人。
尤其是一開口,竟然是河北方言,更像是王角記憶中的“普通話”。
“請問你找誰?”
小姐姐個子不高,又長得比較圓潤,乍一看,便覺得有點胖,只有仔細端倪了,才發現她并非是胖。
開口便是軟軟糯糯,倒是王角一愣:“呃…我是給藍秘書送小黃…不是,送文件,送文件的!”
說著,王角又遞上了藍彩仕的名片,小姐姐這才淺淺一笑:“原來你就是王大郎啊,藍秘書跟我打過招呼了,你在這里簽個字,藍秘書就在房間。”
“噢,好。”
王角抄起前臺上的鋼筆,唰唰幾下就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他原本字也就是普普通通,但畢竟是在多個學校混跡過的資深保安,臨時有學校辦活動貼通告,也是需要保安們發揮主觀能動性的。
所以,硬是要寫,王角也能寫好。
鐵畫銀鉤差點,龍飛鳳舞不如,但糊弄一下沒見識的人,還是綽綽有余。
果然,小姐姐看到王角的字,頓時眼眸一亮:“王大郎的字,寫的真好。”
“一般、一般,也就只會寫名字。”
一邊笑一邊撓頭,仿佛是個羞澀的鐵憨憨,倒是讓前臺小姐姐掩嘴竊笑,然后道:“王大郎,藍秘書在樓上呢。”
“噢,多謝…蕭娘子提醒。”
“咦?”
小姐姐一愣,她來殺龍港,見得最多的稱呼,不是“靚妹”就是“小姐”,要不然就是“丫頭”“妹崽”,或者就是“細妹仔”“織娘”“阿妹”。
“娘子”這樣的稱呼,行署那邊是多一些,可也只是多一些,底下人也不這么說。
至于說稱呼“姑娘”的,大多都是江南人,他們大多都在西福州、西泉州生活,殺龍港這里倒是不多。
等王角上樓之后,外間又進來一個婦人,正甩著手上的水珠,用墻上毛巾擦手的時候,這婦人嘻嘻一笑:“小蕭,算算時間,這時候王角也該到了。我跟你說,這小子可有意思了。”
“杜姐,他剛剛上去了。”
“怎么樣?”
“嗯…”小姐姐微微點頭,“是挺有意思的。”
“對吧,我跟你說…”
只一會兒,前臺便是熱鬧起來,一掃剛才的恬靜冷清。
到了樓上,王角看了看自己,今天拾掇得還行,沒有富貴榮華,但卻干干凈凈。
篤篤。
敲響了房門,就聽到里頭傳來一聲“進來”,王角這才推開了房門,然后嘿嘿一笑:“藍秘書…”
“嗯。”
藍彩仕正在客廳辦公,稿件堆了一堆,看上去極為疲憊。
有些通告掉落在地也沒有撿起來,其中有一份,王角瞄了一眼,一看跟義務教務無關,頓時失了興趣。
那是一張關于殺龍港新任總警長的任命通告,有個叫劉億的家伙,來殺龍港做總警長。
不過雖然是總警長,但按照通告上所說,還高配了一個北蒼省警察廳的職位,不出意外,應該是為了方便這位總警長辦案做事。
“藍秘書,新文,我就放在茶幾上了?”
“嗯。”
藍彩仕應了一聲,然后抬頭疲憊地看著王角,“你在一工學堂,沒有搞什么事情吧?”
“沒有啊,藍秘書,你是知道我的,除了想攢錢娶幾個老婆,根本不惹事不找事的。藍秘書,不會是哪個撲街在背后說我壞話吧?”
“錢錢錢,就知道錢?跟你說了多少遍,只認錢是沒前途的!”
藍彩仕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將抽屜打開,拿出了一只錢袋,“吶,這是這次的。”
“多謝藍秘書,多謝藍秘書…”
嘿嘿一笑,王角頓時上前接過了錢袋,又當真藍彩仕的面,一枚一枚地數了吹,吹了數。
見他這副狗模樣,藍彩仕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撲街這樣是沒有前途的啊!”
“嘿嘿,有藍秘書照顧,還有錢拿,這樣也很好啊。”
“叼…”
無奈地搖了搖頭,藍彩仕向后一靠,一伸手,發現茶杯里沒水,正要起身,卻見王角已經拿起水壺,給他倒上了半杯茶。
“藍秘書,請。”
“嗯。”
微微點頭,抱著茶杯向后繼續靠著,藍彩仕眼皮耷拉沒正眼看王角:“最近新來的殺龍港總警長,是專員的袍澤,祖上是拿過鼓纛的契丹人。這次過來,是給專員幫忙,你們一工學堂,是重點整治單位,千萬別犯事。”
“藍秘書放心,我只想多掙點錢的嘛,跟著藍秘書,吃肉喝湯,我不知多幸福。”
“…”
明明是拍了他的馬屁,可不知道為什么,藍彩仕就是覺得超級不爽。
“我跟你說,新來的總警長,在羈縻區辦案從來都是鐵腕做事,一工學堂那幫人渣,別看只有十五六七歲,只要是惡性案件,下場只有兩個!”
藍彩仕豎起了兩根手指,提醒著王角,“一,流放;二,死!”
“我叼…”王角頓時驚了,這總警長什么來頭,這么霸氣的嗎?
“知道怕了?”藍秘書見王角一臉驚訝,但是面帶微笑,“總警長劉億,諢號‘阿保機’,祖上是左驍衛仆從軍耶律部的,論根腳,是鄒國公這一系的,皇帝鷹犬,忠心不二。記住,絕對不要犯事!”
“是、是,多謝藍秘書提醒,多謝藍秘書提醒…”
嘴上這么說著,心中卻是無比蛋疼:耶律…阿保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