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漢軍首敗

　　“走，趕緊都往漢中走！放心，不是把你們帶去漢中怎么樣，是讓你們到漢中去建新家！”

　　“桑梓們，桑梓們，你們都聽好了，我們大漢軍隊把你們帶去漢中，是為了讓你們過更好的生活，漢中的山好水好土地好，種一畝地能比在觀眾多收兩三斗糧，而且還給你們三年免稅免徭役，還會給你們過冬的口糧和來年的種子糧，讓你們在漢中安居樂業，安享太平，再也不用擔心被戰火涂炭！”

　　“快走，放心，你們路上的口糧我們包了，每人每天早晚一包方便面，隔天一頓午餐肉，還有餅干和糖果，保管你們吃飽又吃好！”

　　類似的喊叫聲在褒斜道口上此起彼伏，而在狹窄的山路上，則密密麻麻全是被漢軍強迫遷移的關中百姓，扶老攜幼，推著大小車輛，帶著大包小包，神情茫然卻又無可奈何的在漢軍監視下緩緩南行，走向漢中方向。

　　在這個期間，當然不時響起孩子的哭喊聲音，已有準備的漢軍隊伍則不打不罵，只是由宣傳隊出面，把幾顆奶糖水果糖喂進孩子的嘴里，從沒有嘗過如此美食之下，孩子的哭泣聲音也很快戛然而止。又有一些漢軍將士則道路的開闊處生火燒水，不時端出幾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面遞給老人孩子，讓這些百姓吃得是贊不絕口，感激不盡。

　　靠著美味多鹽的垃圾食品誘惑，還有三年免稅免徭役的利誘，漢軍的首次大規模人口遷移工作總的來說做得還不錯，雖然期間也不可避免的出現了百姓逃亡的情況，然而大部分的渭南百姓還是在漢軍的威逼利誘下選擇了向南遷移，隨著漢軍南下漢中，原本人口相對較為密集的渭南一帶，也很快就變得空無人煙。

　　在這個期間，張志除了關心人口遷移的工作外，還更關心晉軍洛陽援軍的情況，尤其是關心晉廷洛陽援軍的主帥情況，因為張志通過分析發現，渭南大敗之后，丟失了長安又遭到慘敗的衛瓘很有可能帥位不保，晉廷從洛陽派來的援軍主帥也極有可能就勢把衛瓘取而代之，成為漢軍新的對手，所以張志自然極其盼望能夠盡早摸清楚敵人情況，以便制定下一步的戰略戰術。

　　“會是誰呢？陳騫和羊祜分別坐鎮豫州和荊州，不太可能是他們；杜預資歷還太淺，別說坐鎮關中了，就是統領援軍都遠遠不夠資格。司馬孚，這老東西現在還能走得動道嗎？如果是派賈充或者荀勖這些人來就好了，這些只會耍弄嘴皮筆稈子的政客，一個比一個在軍事上好對付。”

　　謎底很快揭開，遷移百姓的工作即將接近尾聲時，派去東面探聽消息的漢軍斥候飛馬回報，稟報說晉廷從洛陽派來的三萬援軍已經抵達了駱水河口，與駐扎在那里的衛瓘所部敗兵會師在了一處，張志聞報也不關心晉軍援軍的步騎裝備情況，只是趕緊問道：“賊軍的主帥是誰？探明白了沒有？”

　　“回稟后將軍，探察明白了。”斥候如實回報道：“晉賊的援軍主帥是偽齊王司馬攸，晉賊皇帝司馬炎的從弟。”

　　“司馬攸？！”張志直接驚叫出了聲音，語氣中還帶著難以置信，驚呼道：“晉賊援軍的主帥，居然是司馬炎的親兄弟兼堂弟司馬攸？司馬炎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用他的這個兄弟為主帥？”

　　“后將軍此言何意？”旁邊的閻宇聽得糊涂，疑惑問道：“司馬炎用他的兄弟統兵，是至親掌軍的穩妥選擇，后將軍為何還要說司馬炎這么做是好大的膽子？”

　　閻宇這話算是問對了人，歷史雖然稀爛，然而在二十一世紀時，因為好奇司馬炎為什么會傳位給白癡兒子司馬衷，張志曾經花力氣了解過其中原因，對這段歷史十分熟悉，也對司馬衷繼位的最大競爭者司馬攸十分熟悉，知道司馬攸的詳細情況和性格脾氣，還知道司馬攸的一些黑材料。所以張志也想都想就答道：“當然是有原因的。”

　　“閻老將軍，可能你也聽說過，司馬攸其實是司馬炎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只不過司馬炎兄弟的伯父司馬師沒有兒子，他們的祖父司馬懿就親自做主把司馬攸過繼給了司馬師為嫡子，讓司馬攸變成了司馬炎的從弟，也把司馬攸當做了司馬家族的接班人培養，所以司馬懿和司馬師在世的時候，司馬攸在司馬家族中的地位，實際上是遠遠高于司馬炎。”

　　“只不過司馬攸的運氣不好，他的養父司馬師突然傷重而死，他當時只有十歲無法繼位，他的親爹司馬昭就繼承了曹魏大權，再后來司馬昭死的時候，又把晉王大位傳給了他的親哥哥司馬炎，讓他哥哥變相搶走了原本應該屬于他的位置。”

　　大概介紹了一下司馬炎和司馬攸之間的復雜關系后，張志又頗為幸災樂禍的說道：“不止如此，這個司馬攸還一直表現得比他親哥哥司馬炎更加聰明孝順，也明顯更得人心和朝臣擁戴，所以司馬炎對他這個親弟弟一直都十分防范，怕是就是他這個更有資格繼承大位的弟弟生出異心，突然出手搶了他的位置。”

　　“有這事？”從來沒有到過中原的閻宇驚訝，說道：“怪不得后將軍你會覺得驚訝，如果是這個背景的話，司馬炎把援軍交給司馬攸統領，確實要冒不小的風險。”

　　“不止如此。”張志揮手，又神秘兮兮的說道：“而且我還知道一個秘密，這個司馬攸，對司馬炎的皇位也不是毫無想法，假如機會出現的話，這個司馬攸未必不敢和他的哥哥爭上一爭。”

　　“有這事？”閻宇驚訝追問，見張志微笑點頭后，閻宇忙又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豈不是有的就是挑撥離間的機會了？”

　　張志奸笑點頭，又稍微盤算了片刻就說道：“機會難得，不能錯過，我們自起兵以來就從沒有打過敗仗，水滿則溢，也是時候吃一個敗仗，幫他司馬攸坐穩晉賊西線主帥的位置了。”

　　“后將軍打算送司馬攸一場功勞，幫著他取代衛瓘坐鎮晉賊西線？”

　　閻宇馬上就明白了張志的意思，張志則坦然點頭，又冷哼道：“我不但要讓司馬攸這個毫無經驗的小豎子坐穩晉賊西線主帥的位置，我還要讓司馬炎進退維谷，左右為難，和他的兄弟矛盾加深，互相猜忌防范，這樣我們才可以盡快疏通金牛道，把漢中和蜀中徹底聯為一體，繼而大繼北伐，先復關中，后定中原！”

　　與此同時的駱水河口，在胡烈和王渾等將輔佐下來到關中戰場的司馬攸，當然也已經了解到了關中目前的形勢，知道了漢軍正在遷移渭南人口的情況，結果這一點也讓司馬攸大感頭疼，出兵阻攔吧，很可能會給漢軍乘機再次發起決戰的機會，不出兵阻止的話，對司馬炎和晉廷肯定無法交代，所以左右為難之下，嚴重欠缺軍事經驗的司馬攸也只好召開會議，向眾將征詢意見。

　　沒有司馬攸的心理負擔，衛瓘和王渾當然都主張不要理睬，原因則是晉軍剛遭大敗，士氣低迷軍心不穩，洛陽援軍又是遠道而來，正是人困馬乏戰斗力受到影響的時候，如果再強行進兵阻攔漢軍遷民，很可能會再遭大敗，所以衛瓘和王渾全都主張優先保存有生力量，待漢軍撤走之后再西進收拾殘局。

　　惟有胡烈或許是看出了司馬攸的心思，主張道：“齊王，萬萬不可置之不理，我軍千里而來救援長安，沒有保住長安屯糧就已經是難逃干系，如果再坐視偽漢賊軍將渭南人口遷移一空，我們肯定更難向朝廷交代。所以為了朝廷大計，也為了渭南的人口百姓，我們都必須向西進軍，盡量阻止賊軍遷民。”

　　沒有人不希望建奇功立偉業，也沒有人愿意初次領兵上陣就損失慘重，顏面盡失，司馬攸當然也不例外，所以聽了胡烈的建議后，司馬攸難免是連連點頭，又問道：“但如果賊軍抓住這個機會，又集中兵力和我們打一場決戰怎么辦？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決戰肯定很難取勝啊。”

　　“無妨，走渭北大路進兵即可。”胡烈建議道：“我軍走渭北大路西進，倘若賊軍過河來攻，我們就是馬上深溝高壘采取守勢，讓賊軍無機可乘只能自退。倘若賊軍不過河，我們就立營于渭水北岸，保護轉移那些還沒來得及被賊軍遷移的關中百姓，讓賊軍無法將陳倉與郿國之間的百姓徹底遷移一空。”

　　司馬攸緩緩點頭，又向與自己交情極好的王渾問道：“玄沖，那你的意下如何？”

　　聽到這個問題，王渾當然明白司馬攸是想多少有點作為，讓他可以給晉廷和司馬炎一個交代，所以王渾咬了咬牙以后，還是點頭說道：“如果是走渭北進軍，我不反對，但是請齊王慎重，千萬不要冒險決戰。”

　　“這是當然。”司馬攸一口答應，也馬上就說道：“就這么定了，即刻拔營起兵，西進到北原一帶去建立營地，深溝高壘，掩護和接納關中百姓，盡量保全我們的關中人口。”

　　就這樣，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無能，司馬攸還是咬牙帶著四萬多軍隊沿著渭北大道向西開拔，小心翼翼的趕來他祖父司馬懿熬死諸葛村夫的五丈原戰場救援百姓，期間還盡量多派斥候上前，嚴密監視漢軍的一舉一動，隨時準備著停下腳步搶修營寨，不給漢軍再度決戰的機會。

　　然而事實卻證明了司馬攸的小心謹慎不過是多此一舉，晉軍大軍才剛抵達北原附近，斥候就已經送來了探報，說是漢軍已經放棄了五丈原南下，帶著強行遷移的百姓緩緩撤往了漢中方向，同時晉軍斥候還探得明確消息，就是張志欺負晉軍不敢野戰，竟然只安排了一千軍隊殿后而行，后軍還與主力嚴重脫節，遠遠的掉在了最后面。

　　聽到這個報告，司馬攸悄悄松了口氣又心中暗喜，還盤算了一下問道：“賊軍大意輕敵，只留一千軍隊殿后，何人敢去率軍追擊？教訓一下賊軍后隊？”

　　“齊王不可。”老于軍事的衛瓘趕緊開口說道：“賊軍兵力多達兩萬多人，卻只留一千軍隊殿后，此舉十分反常，需得提防張志逆賊故布迷陣，引誘我軍追擊，然后用伏兵偷襲我們的追兵。”

　　也確實是被漢軍給打怕了，見漢軍的撤退秩序如此古怪，晉軍文武也無不擔心漢軍是在故意誘敵，全都開口反對冒險追擊，司馬攸卻極不舍得錯過這個取勝機會，盤算著說道：“張志逆賊只留一千軍隊殿后，這個安排雖然確實古怪無比，但是我們如果不追的話，難免會被賊軍嘲笑我們膽小怯懦，本王的意思是出兵三千多少追一下，有機會就打，沒機會或者有埋伏就立即撤退，不知那位將軍敢于率軍追擊？”

　　嘴上問著何人敢去，司馬攸的眼睛卻早已看到了自己從洛陽帶來的胡烈身上，胡烈一是明白司馬攸急于建功的心理，二是覺得自己軍事經驗豐富，不用過于懼怕漢軍，便一咬牙出列拱手說道：“末將愿往。”

　　“很好。”司馬攸滿意點頭，又叮囑道：“千萬小心，情況不對就立即停止追擊，萬萬不可貪功冒進，給了賊軍伏擊機會。”

　　胡烈答應，心里則說道：“有你這句話就行，賊軍如果真是故意誘敵，那我殺潰他詐敗的后軍就馬上撤退，如此既不冒險，又可以白揀一個勝仗，對你對朝廷都有一個交代。”

　　說干就干，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胡烈還是馬上就率領三千精銳渡過了渭水，取道五丈原向南急追，也無比順利的在五丈原南面四十里左右的位置，追上了漢軍殿后的一千軍隊，還有漢軍攜帶的大量車輛。

　　“晉賊來了！快跑啊！”

　　漢軍故意誘敵的意圖也十分明顯，才剛看到晉軍追到，一千漢軍就馬上扔下車輛大步南逃，經驗豐富的胡烈也一眼看出漢軍是在故意詐敗，率軍僅僅追出五六里路就立即下令收兵，在斬首數具的情況下向北急退，生怕漢軍的伏兵突然殺出給自己一個驚喜。

　　然而讓胡烈大感意外的是，他都已經撤到了漢軍放棄車輛輜重的位置了，竟然都始終不見一兵一卒的漢軍伏兵殺出，同時斥候還飛報說漢軍后隊一路南逃，已經直接追著漢軍的主力大隊去了。

　　“偽漢賊軍在搞什么名堂？怎么象是故意送一場勝利給我們？”

　　“午餐肉？方便面？！天哪，這么多午餐肉和方便面？還有可樂！”

　　胡烈滿頭霧水的時候，驚喜的喊叫聲音突然在晉軍隊伍中接連響起，胡烈定睛細看時，卻見自軍士卒從漢軍放棄的輜重車輛上拿下了無數的方便面、午餐肉和可樂，還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打開大嚼，胡烈見了自然是喜不自勝，趕緊下馬到車前查看情況，見漢軍遺留的三百多輛輜重車上裝的全是在洛陽價格昂貴的垃圾食品后，胡烈難免更是歡喜萬分，趕緊大吼道：“快，馬上帶著這些好東西回去復命，我們這一次，終于在偽漢賊軍身上打勝仗了！還繳獲了這么多好東西，對齊王殿下可以交代了！”

　　不消多說，當胡烈帶著繳獲的垃圾食品撤回到晉軍營地時，自炎興二年以來就從沒在漢軍身上打過一場勝仗的晉軍當然是全營轟動，全部都是爭先恐后的涌來營前迎接胡烈的凱旋之師，還有欣賞胡烈所部繳獲到的寶貴物資——難得啊，也是第一次直接從漢軍手里搶到這些好東西啊。

　　司馬攸當然也親自出營迎接了胡烈的凱旋歸來，親手攙起了向自己下拜行禮的胡烈后，司馬攸還在心中不無得意的說道：“皇兄，看到了沒有？別人在偽漢賊軍面前屢戰屢敗，我卻剛到關中就馬上旗開得勝，打了一個勝仗還繳獲了這么多好東西？這一次，看你還敢不敢放心讓我統兵，也看你還會不會把西線重任交托給我！”

　　得意的自言自語說完后，司馬攸除了立即親自提筆書寫奏章向司馬炎報捷之外，還把胡烈繳獲到了垃圾食品拿出了一百車送往洛陽，讓司馬炎和洛陽百官親眼看一看自己的赫赫戰功，還又順便讓人給自己的岳父賈充和死黨夏侯玄等人帶了一個口信，請他們幫忙幫自己弄到晉軍的西線主帥寶座。

　　明眼人到處都是，仔細問明白了胡烈的取勝經過后，衛瓘除了嘴上道賀之外，心里也自然少不得破口大罵，暗道：“張志逆賊，老夫是刨了你家祖墳還是殺了你的親娘了？怎么打老夫的時候這么狠，對待齊王就這么好，故意讓齊王白揀一個這樣的便宜？完了，老夫這個三州都軍事的職位，九成九要歸齊王的了。”

　　王濬也同樣一眼看破漢軍是故意白送給司馬攸一場勝利，苦笑之余，王濬還在心里自我安慰道：“也算是好事，齊王雖然全無戰事經驗，但是聽說他禮賢下士親近賢才，只要他能夠聽得進逆耳忠言，讓他取代自以為是的衛瓘，也不失為一個良選。只不過嘛，陛下能不能下定決心把西線兵權交給齊王，恐怕還是一個不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