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橋鋪路無尸骸,這句話有時候未必對,好心人偶爾還是能夠遇到一些好報的,魏軍諸將中,惟一對蜀漢降卒比較友善的牽弘心腹杜鑫,就遇到了這樣的事。
做為一名典型的職業軍人,杜鑫自然十分重視‘忠誠’這兩個字眼,所以魏軍被漢軍的反擊殺潰后,杜鑫不但沒有選擇放下武器投降,相反還帶著他還能約束的士卒繼續死戰,意圖掩護戰友撤退逃命,也不假思索的做好了以身殉職的心理準備。
然后的結果當然是他身邊的士卒越打越少,以至于最后只剩下了杜鑫獨自一人負隅頑抗,同時杜鑫還斷然拒絕了與漢軍將士的一再勸降,紅著眼睛只是揮矛死戰,口中還大罵漢軍將士不絕。
如果換成了是其他漢軍將士包圍杜鑫,那么不消說,杜鑫肯定是被漢軍將士亂刀分尸的下場,可是杜鑫真的運氣很好,偏偏碰上了是一群之前在撤退路上被漢軍收編的蜀漢降卒包圍他,同時許多蜀漢降卒還認出了杜鑫,想起了杜鑫之前一再阻止魏軍將領欺負虐待他們的往事。所以這些蜀漢降卒便也沒有對杜鑫下死手,一名蜀漢降卒還逮住機會,抓住了杜鑫沾滿鮮血的長矛,大喊道:
“杜將軍,投降吧!以前你把我們當人看,我們不忍心殺你!”
“做夢!”
杜鑫吼叫出這句話時,又一名蜀漢降卒已經乘著他全力搶奪長矛的機會,從背后沖上來,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其他的蜀漢降卒也乘機沖上,七手八腳的把杜鑫按住,繼而五花大綁,期間杜鑫拼命掙扎,一心求死,蜀漢降卒卻誰都沒有殺他,堅持把他押了回去交給張志發落。
殺人放火金腰帶,這句話也未必是虛言,與蜀漢老人仇深似海的魏軍大將田續,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右眼失明,為了活命只能冒險挖出壞死的眼球,又不知道味縣一帶同樣出產的三七是止血良藥,失血過多的田續虛弱得連路都走不了,自然也就不可能騎馬逃命了,也一直都是靠他的親兵用擔架抬著他走,期間遇到了魏軍全面潰敗的情況,田續也當然是插翅難飛的下場。
可偏巧就印證了殺人放火金腰帶這句話,追擊中,追上并且包圍田續和他親兵的,偏巧不是恨他入骨的蜀漢降卒,而是爨谷之前從交州帶回來的南中士卒,根本就不認識田續,自然也就不知道田續之前是如何唆使拼命讓蜀漢老卒故意送死了。
叫得最兇的狗也最懂看風色,見漢軍追到近前,還沒等漢軍將士把他包圍,身邊仍然還有一些親兵的田續,就已經趕緊大吼大叫著命令親兵把他放下,然后忍著眼部劇痛滾下擔架,跪在漢軍將士面前大喊大叫,“大漢將軍,我投降!我投降!你們說過不殺俘虜的,我投降!”
喊叫聲,田續還又大聲喝令,命令他的親兵全部放下武器跪地投降,爨谷從交州帶回來的南中將士見他這么識相,又和他往日無冤,近期無仇,為了貪圖生擒魏軍將領的豐厚獎勵,便也打消了把田續一刀剁掉的念頭,同樣只是把他捆了,押回去讓張志處置。
曾經的蜀漢右大將軍閻宇,則是在內心掙扎了許久才半推半就的做了漢軍俘虜,被漢軍將士追上后,為了他在成都充當人質的妻子兒孫,閻宇一度拔劍準備自刎,可是把劍橫到了脖子上后,想起之前的幕幕往事,大半輩子都是效忠蜀漢的閻宇卻又有些動搖,說什么都狠不下心來割斷自己的頸動脈,雙手和身體都顫抖得厲害。
沖來的漢軍將士幫他做出了決定,用長矛打飛了閻宇的手中寶劍后,又一矛把閻宇打翻在地,繼而按住他迅速捆綁,閻宇也下意識的放棄了反抗,還在心里暗嘆道:“聽天由命吧。”
杜鑫、田續和閻宇這樣的魏軍重要將官都先后被俘,當然就更別說其他的魏軍將士了,勉強還算開闊的元謀盆地中,到處都是吼叫追殺魏軍敗兵的漢軍將士,也到處都是在漢軍俘虜政策感召下放棄抵抗跪地投降的魏軍將士,期間雖然也出現了不少反抗,卻也很快就被士氣如虹的漢軍將士殺散,堅持負隅頑抗者,則幾乎全部被殺。
最后,還是逐漸到來的夜色幫助,才讓一部分魏軍敗兵逃進了四周的深山老林,然而等待他們的,當然是原始森林中的毒蛇猛獸,連漢話都不會說的蠻夷部落,后來這一帶的蠻夷部落,也因此多了許多來自中原雍涼的奴隸——自然,沒有益州來的,魏軍慘敗到了這個地步,余下的蜀漢降卒們就是再傻也知道如何選擇。
當然,還是有一些會水的魏軍士卒逃過了母血水,僥幸逃到了至今還打著曹魏旗幟的梇棟境內求助,但非常可惜的是,看到氣勢洶洶殺入南中腹地的三萬多魏軍竟然被殺得全軍覆沒,云南郡太守當然得仔細掂量一下繼續高舉魏旗的下場后果,再加上云南郡的土霸王孟獲之子孟郎親自出面施壓,云南郡太守還是十分聰明的馬上把這些衣衫襤褸的魏軍士卒全部拿下,然后一邊重新打回闊別了一年之久的炎漢旗幟,一邊屁顛屁顛的派人給張志送來降表,真心誠意的重回大漢懷抱不提。
繼續來看漢軍這邊的情況,戰后清點傷亡,連同糊涂瞎打一氣的劫營追擊戰在內,漢軍將士共計陣亡了一千六百余人,傷亡不可謂不大,不過收獲當然更加巨大,追擊戰和擊潰戰加起來,光是俘虜,漢軍就前后共計抓獲了將近九千人,同時還幾乎完整無損的繳獲了魏軍所有的隨軍輜重,另外生擒了包括魏軍主帥牽弘在內的眾多魏軍將領,絕對算得上是取得了全勝。
戰果如此輝煌,漢軍隊伍中歡呼聲自然是一浪高過一浪,將領士卒人人喜笑顏開,士氣昂揚,絕大部分都是初次當俘虜的魏軍降卒則人人心中打鼓,個個心里七上八下,怕的就是漢軍突然反悔殺降,也怕漢軍隊伍食言無信,強迫他們加入漢軍,害得他們的家眷遭受牽連,不少人更是心中后悔,悄悄埋怨自己的投降過于沖動。
還好,漢軍在對待俘虜方面一向經驗豐富,一邊沒敢讓魏軍降卒一下子吃到太好的東西,只是給他們吃少量干脆面和阿爾卑斯小硬糖逐漸適應,一邊安排官吏深入俘虜營地,耐心解釋和宣揚漢軍的俘虜政策,盡可能的安撫這些冒險投降的魏軍士卒,這才勉強讓俘虜人心暫時安定,然后又在第二天時就押解這些俘虜北上返回江邊渡。
也還是到了回去的路上,魏軍俘虜才逐漸吃到了更多的方便面和糖果,還有幾個人能夠分上一罐午餐肉,然后不可避免的,吃到了用肉皮、下腳料、淀粉、化工香料和少許肉糜生產出來的廉價午餐肉時,許多魏軍士卒同樣也流下了眼淚——流下了恐懼的眼淚,悄悄的互相打聽…
“蜀人給我們吃這么好吃的肉,該不會是準備殺我們吧?晉王受封九錫時大賞三軍,我們分到的伙食犒賞,和這種肉比起來,簡直就是狗屁不如啊。”
更加讓這些魏軍士卒絕望的還在后面,北上回到了江邊渡后,住進了渡口留守漢軍搶修的戰俘營時,張志竟然無比殘忍的讓他們直接吃到了有肉有菜還有油的中等方便面!還有甜美可口程度遠在阿爾卑斯小硬糖之上的玉米軟糖!另外還給了他們一些油多得讓他們不敢相信的豆豉鯪魚打牙祭!
終于吃到了這些東西,不要說是普通的魏軍將士了,就連魏軍大將田續都嚇得向漢軍將士連連磕頭,獨眼瘋狂流著眼淚哀求道:“將軍,將軍,麻煩你稟報張都督一聲,罪將愿意投降!愿意投降!求他不要殺我,千萬不要殺我,我舍不得死!我還不想死啊!”
也還好,一些之前就潰散被擒的魏軍俘虜,在這個時候起到了關鍵作用,站了出來勸說新來同伴道:“別怕,我們已經吃了兩天這種好東西了,這不是大漢軍隊的斷頭飯,只是他們給我們的尋常伙食,相信兄弟我沒錯,大漢軍隊如果騙你們,你們可以先掐死我們出氣。”
眼淚汪汪的吃完了第一頓這樣的伙食,又在第二天早上吃到了同樣的美味,正午時居然還又領到了一些糖果當午點,驚恐萬分的魏軍俘虜心態這才逐漸的穩定下來,也逐漸開始難以置信的互相打聽,“大漢軍隊,天天都可以吃到這樣的好東西?他們的日子也太好過了吧?我們大魏的皇帝和晉王,恐怕也不可能天天吃到這樣的好東西吧?”
“聽說還有更好吃的東西,聽那些大漢的官說,他們的兵打了勝仗以后,可以吃到一種小罐的午餐肉,和一種叫做速達面館的絕世美味,所以他們的兵上了戰場個個都愿意拼命,都想打勝仗吃那些更好吃的。”
“還有更好吃的東西?都已經這么好吃了,居然還有更好吃的?那得好吃到什么地步啊?”
領先這個時代十八九個世紀的美味收買下來,許多魏軍將士自然開始了考慮是否乘機加入漢軍,少部分沒有牽掛或者牽掛顧忌比較小的魏軍士卒,更是悄悄的直接拿定主意選擇留下。同時投降了漢軍后不會受到虐待,還能吃到絕世美味這一點,也迅速銘刻進了所有魏軍俘虜的骨子里,讓他們終生都無法忘記。
這個時候,收到了魏軍全軍覆沒的消息后,此前戰戰兢兢駐扎在江邊渡北岸的三縫縣兵,自然早就一哄而散,連滾帶爬的逃回了三縫縣城閉城自保,同時在漢軍的方便面和糖果收買下,被三縫縣兵強征而來的船夫民工,也喜笑顏開的跑來了給漢軍幫忙,很快就利用魏軍留下的物資和船只,在江邊渡上搭建起了一道簡易浮橋,方便了魏軍俘虜的自擇去留。
同時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張志才大模大樣的下令將牽弘、田續、杜鑫和閻宇等主要俘虜押到面前處置,結果牽弘倒也沒給曹魏和他的父親牽招丟臉,把押到了張志的面前后,不僅沒有向張志下跪,還掙扎著吼叫道:“牽弘不降!牽弘不降!狗賊,有膽子就殺了本帥,要本帥向你這個狗賊投降,你是白日做夢!”
“行了,牽大帥,別喊了,省一點力氣吧。”
張志懶洋洋的打斷牽弘,神情輕松的說道:“實話告訴你,就算你牽弘老兒今天向本都督跪地請降,本都督也絕對不會饒了你!這么多魏賊戰俘,誰都可以自己選擇去留,惟獨你這個老匹夫,本都督是非殺不可!”
沒想到張志會是這么一個態度,不要說牽弘了,就連爨谷和楊稷等漢軍將領全部都是驚訝愕然,忍不住扭頭去看張志,張志則早就料到眾人會是這么一個反應,說道:“很奇怪是不是?牽弘是魏賊老將,這一次魏賊軍隊的全軍主帥,如果能夠把他招攬投降,肯定對我們大漢軍隊的聲望大有益助,這個道理本都督懂。但不管接受牽弘投降對我們多有利,本都督都絕不饒他,一定要將他斬首問罪!”
“都督,能問為什么嗎?”爨谷好奇問道。
“答案是四個字,谷昌,秦臧。”
張志慢條斯理的回答道:“本帥已經派人仔細查問過了,在谷昌的時候,是牽弘這個老匹夫下令劫奪民糧,公然下令有反抗者可以立即處死,縱容魏賊士卒殺害了許多的谷昌百姓,然后又下令縱火焚城,燒死了更多的無辜百姓,讓無數的谷昌百姓無家可歸。再接著,又是這個老匹夫命令軍隊輕裝上前,縱火燒毀了秦臧城池,讓更多的無辜百姓可歸,也讓許多的可憐百姓葬身火海,可以說是罪惡滔天,死有余辜!”
“所以。”張志又說道:“今天就算牽弘這個老匹夫愿意投降歸順,本都督也要將他斬首問罪,拿他的腦袋給秦臧和谷昌的無辜百姓一個交代,然后還要把他的尸骸交給秦臧和谷昌的百姓任意發落,讓所有的魏賊將帥都知道,肆意荼毒我大漢百姓者,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下場!”
爨谷和楊稷等人默然,牽弘則咆哮道:“張志小兒,士可殺不可辱,你要殺老夫可以,為什么要把老夫的尸身交給百姓凌辱?自古以來,那一個將帥帶兵打仗,不是手段不用其極?老夫為了讓你無法就地籌糧,下令縱火焚城,有什么錯?!”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張志突然翻臉,破口大罵道:“自我們大漢的昭烈帝起兵三興炎漢開始,我們大漢軍隊幾曾做過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我們大漢昭烈皇帝做過沒有?諸葛丞相做過沒有?姜維大將軍做過沒有?本都督在毋斂起兵至今已經一年,又可曾做過如此喪盡天良的事?你如果能夠找出一例,本都督今天不但不殺你,還馬上就放你走,你說啊,我們大漢軍隊做過這種屠城焚城的事沒有?!”
牽弘徹底啞口無言,也這才想起蜀漢這幫理想主義瘋子,確實沒有那怕一名統帥將領做過屠城焚城的事,張志則余怒為消,吼叫道:“來人,把牽弘老兒推出去斬首,將他首級傳視魏軍俘虜,讓那些想回去的魏軍俘虜回去告訴魏賊將帥,下令在我大漢土地上焚城害民者,會是一個什么樣的下場!”
親兵唱諾,立即上前來押牽弘,杜鑫一看急了,忙大喝道:“慢著!張都督,大帥對罪將有知遇之恩,至今沒有回報,罪將杜鑫情愿代替大帥而死,請都督放我們大帥一條活路!”
“杜鑫,杜將軍。”張志開口,說道:“本都督早就聽說過你的名字,知道在魏賊諸將里,你是惟一一個勉強還算有點良知的人,沒有象其他的魏賊將領一樣,不把我們大漢的舊卒徹底不當人看,你被俘之后,還有一些大漢舊卒請求他們的上峰出面,向本都督替你求情,所以你放心,本都督肯定不會殺你,還一定會讓你自己選擇去留。”
“但是,你的要求不能答應。”張志又說道:“因為本都督不能開這個先例,如果本都督答應了你的請求,那么以后其他的魏軍將帥肯定會放心的荼毒大漢百姓,而不用去顧忌后果。”
“都督!罪將求你了——!”
杜鑫再次掙扎懇求,張志卻無動于衷,說道:“行了,不用說了,看在你的良知份上,本都督準你去給牽弘老兒喂一杯餞行酒,讓他喝了酒再上路,也準你把牽弘老兒的一件信物帶回去,給他的家人做一個紀念。去吧。”
杜鑫嚎啕大哭的拼命替牽弘求饒,張志則搖了搖頭,又催促漢軍士卒把牽弘推出去當眾處斬,同時讓杜鑫去給牽弘喂上最后一杯酒然后安心上路,結果還是在牽弘和杜鑫被押出去后,張志才把目光轉向田續,微笑著說道:“田續,田將軍。”
“都督饒命,都督饒命。”身體虛弱的田續顫抖得如同寒風中的麻雀,哀求道:“都督,罪將是主動投降的,罪將沒敢反抗,求都督饒罪將一命,罪將情愿…。”
“不用多說了。”張志照例打斷田續的哀求,說道:“本都督已經仔細了解過你的情況,你同樣是罪該萬死,魏賊諸將之中,就數你對待曾經的大漢士卒最為刻薄,多次進言獻策,唆使牽弘驅逐曾經的大漢將士故意送死,居心險惡,罪不容誅。”
“但是你運氣好,也或者是你太狡猾。”張志又說道:“只是出餿主意唆使牽弘這么干,自己卻從不親自動手,所以大漢舊卒基本上都不知道是你在背后使壞,恨牽弘遠遠勝過很你,再加上你是主動投降,還命令你的親兵放下武器投降,所以本都督也只能是按照自己定下的規矩,饒你一條活命,放你回去和家人團聚。”
“謝都督,謝都督,都督大恩,罪將沒齒難忘。”
田續一聽大喜,趕緊向張志連連頓首道謝,張志則又說道:“別急著謝我,本都督的話還沒有說完,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鑒于你一再歧視虐待大漢舊卒,多次唆使牽弘讓大漢舊卒故意送死,間接導致眾多大漢舊卒無辜慘死,本都督定你髡發黥面之刑,你可服氣?”
“髡發黥面?”田續傻眼了,顫抖著哀求道:“都督,能不能只髡發就行了?罪將已經瞎了一只眼睛,如果再黥了面,罪將就再也沒臉見人了啊。”
“這么輕了還不夠?”張志冷笑問道:“要不要本都督把你現在就交給那些大漢舊卒,然后再把你在牽弘面前出的那些餿主意告訴他們,讓他們決定如何處置你?”
“夠了,夠了。”田續趕緊改口,向張志連連磕頭道謝道:“多謝都督饒命之恩,多謝都督饒命之恩。”
“押出去,髡發黥面!”張志喝道:“在這個匹夫的臉上黥上‘禽獸’二字,讓天下人都知道,這個匹夫是個心狠手辣、人面獸心的無恥禽獸!”
為了能夠活下去,田續是連哀求的勇氣都不復存在,只是乖乖的跟隨張志的親兵下去受刑,張志則沖著他的背影重重淬了一口,然后才轉向閻宇,微笑說道:“閻老將軍,你是希望本都督稱你為右大將軍,還是都昌侯?”
“都督,不必多說了。”閻宇神情冷靜的回答道:“閻宇只求一死,望都督成全。”
“怎么?不想讓本都督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張志微笑問道。
“罪將馬上就要六十歲了,還能為都督立什么功?贖什么罪?”閻宇慘然反問。
“能,你還有一個為本都督立功的機會,還是立大功。”張志微笑說道:“只要你選擇投降,重歸大漢,你就為本都督立下了大功,還可以救回無數曾經的大漢將士性命,所以本都督希望你能夠付出犧牲,重歸大漢。”
“都督此言何意?罪將怎么不明白?”閻宇疑惑反問道。
“本都督知道,你的妻子兒孫,目前都在成都,你一旦投降歸漢,按照魏賊法規,她們必然會被處死。”
張志沉聲說道:“所以本都督希望,你能夠以忠義為重,放棄你的妻子兒孫,重歸大漢。如果看到你這么做了,那么那些還在益州的曾經大漢將士一定會這么想,閻老將軍你都這么一把年紀了,為了重興大漢,尚且還能犧牲妻子兒孫,他們這么年輕,還有什么不敢?本都督也敢斷言,你如果選擇投降,今后必然會有無數的曾經大漢將士會向你效仿,不去考慮他們妻兒老小,毅然重歸大漢。”
閻宇不吭聲了,張志則又說道:“老將軍,晚輩知道,要你下定這樣的決心,肯定很難很難,心里也十分痛苦。但是老將軍請不要忘了,四十六年前在襄陽戰場上,同樣是年過半百的魏賊大將于禁,為了不至于讓三萬士卒無辜喪命,依然選擇了下令投降,以犧牲他的一世名節和家人為代價,救回了三萬魏軍士卒的性命,老將軍,難道你的胸懷連于禁都不如嗎?”
閻宇垂下了頭,已經有些渾濁的眼睛中還有淚光閃爍,張志察言觀色,又說道:“老將軍,昭烈皇帝和我們的陛下沒有虧待過你吧?先皇就不說了,你雖然功績不多,我們陛下仍然還是對你托以重任,先是讓你出任庲降都督,坐鎮南中,然后又讓你都督永安,獨掌一軍,鎮守益州東門,對你的信任重用,還遠在霍老將軍之上,你難道就不能毅然做出犧牲,報答陛下對你的如天之恩?”
閻宇還是不吭聲,淚水卻緩緩滑落,張志又接著說道:“還有,老將軍,明白告訴你,本都督的父親和兄弟確實已經獲救了,救他們還不是別人,就是你的愛妾表兄,前牂柯中郎將蘇鼎!這個情況,魏賊那邊遲早會知道!所以老將軍你就算回去,也絕無可能做獲得魏賊的信任重用,頂天也就是掛一個都昌侯的虛名,了卻殘生。”
“老將軍,決定吧。”張志催促道:“是愿意為了你的兒孫,一輩子給魏賊為奴為仆,死后遺臭萬年,被千夫所指?還是愿意為了盡忠報恩,毅然歸漢,然后名垂青史,萬古流芳?你應該做出決定了。”
閻宇終于哽咽出聲,旁邊的張志親兵朱少卻壯著膽子開口,說道:“老將軍,你還不到六十歲,肯定還能娶妻生子,兒孫沒了怕什么?再生不就行了?”
“朱少。”張志開口喝道:“住口,讓老將軍自己決定。”
事關全家性命,閻宇還是躊躇難決,另一邊的吳麻卻是忍無可忍,拍案而起道:“閻宇,老匹夫,痛快點!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為了升官發財,勾結黃皓閹奴干了多少缺德事?你干的那些事,連我們南中人都能在南中聽到,你是想死了以后還被天下人永遠唾罵?還是愿意乘著你還有機會,立功贖罪讓天下人知道你還有點良心忠心?趕快給我們一個回答!”
閻宇掩面號哭,張志則又說道:“老將軍,別怪吳將軍說話粗魯,這確實是你最后的挽回聲譽機會,你如果選擇了犧牲家人投降歸漢,將來到了九泉之下,見到了我們大漢的昭烈皇帝,諸葛丞相,姜維大將軍,你就可以抬頭挺胸的告訴他們,你是漢臣!忠心耿耿的大漢臣子!你有臉去見他們,和他們說話!但你如果連這個機會都不要…。”
“都督!不要說了!求你不要說了!”
閻宇哭喊打斷,向張志拼命頓首說道:“老朽情愿歸漢,老朽情愿犧牲妻子兒孫,為我們曾經的大漢將士樹立榜樣!老朽愿意以全家性命,救回更多的大漢將士性命!”
張志果斷起身,親自上前攙起閻宇,又親手為閻宇松了綁,然后握著閻宇的手說道:“多謝老將軍,有老將軍帶頭歸漢,無數曾經的大漢將士,一定會做出正確決定。”
閻宇含淚點頭,張志則一邊好言安慰,一邊在心里悄悄獰笑,暗道:“司馬昭,司馬炎,這一次,我看你們還敢不敢重用曾經的蜀漢文官武將?還敢不敢用他們來樹立榜樣,收買和籠絡益州民心?還有,以后光復永安的時候,也可以方便許多了。”
事還沒完,同一天,張志還又干了一件缺德帶冒煙的事情,就是在讓魏軍降卒自己選擇去留之前,當眾編造了一個故事,說是自己昨天晚上夢到了諸葛亮,諸葛亮先是讓自己看到了一只山羊跑到泰山頂上做君臨天下之相,又吩咐自己務必讓想要回家的魏軍幫忙,把一段話帶回去告訴司馬昭一家,而這段話則是…
羊上泰山頂,杜殺天下馬!前人種地后人收,還有后人在后頭!
記住了諸葛亮讓張志委托他們帶給司馬家族的這段話,帶著張志寫給司馬昭和益州刺史袁邵的書信,除了蜀漢降卒以外,以杜鑫為首的魏軍俘虜幾乎全部選擇了渡江回家,然后還是在帶著漢軍發放給他們的方便面和糖果,踩著浮橋越過了瀘水后,無數的魏軍俘虜才難以置信的回頭去看南岸的漢軍營地,又更加難以置信的摸了摸懷里的糖果和方便面…
“這里的大漢軍隊,確實和我們以前碰到的大漢軍隊完全不一樣啊。”
“以前還以為什么仁義之師是吹牛,今天終于相信了,這世上真的有仁義之師。”
魏軍俘虜紛紛這么議論的時候,以天水小卒王衡為代表的許多魏軍士卒,卻已經在悄悄的期盼趕緊再次與漢軍交戰,甚至還希望漢軍主動北上,向魏軍發起進攻,然后嘛,打得過當然就打,如果打不過的話…
漢軍戰俘營的伙食,真的比魏軍營地里的伙食,好吃十倍幾十倍上百倍啊!享受了幾天后,還能拿著好東西回家歸隊,這樣的好事,上那里去找去?
順便交代一句,羊上泰山頂這段話傳到了洛陽后,某個剛從曹魏圖書管理員位置上升上來不久的洛陽政治新星,不僅根本沒有把句話放在心上,相反還嗤之以鼻孔,譏笑道:“神神鬼鬼,怪力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