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弘極不明白霍弋為什么會出現在漢軍陣地的側翼?
久經沙場的霍弋親自上陣并不奇怪,但是他最應該出現的位置,肯定是應該在漢軍的中軍旗陣,借助他的豐富經驗指揮作戰,調整變陣,也讓兵力雄厚的漢軍中軍士卒保衛他的安全才對。
可是霍弋親自率領三千士卒列陣在漢軍左翼是什么鬼?立一個靶子給魏軍打?魏軍猛攻漢軍左翼,霍弋的陣地告急的時候,張志敢不抽調中軍兵力增援左翼?假如霍弋不幸戰死,張志鎮得住那么多的霍弋舊部么?
牽弘百思不解的時候,旁邊的田續也看出了張志不小心露出的破綻,忙向牽弘進言道:“大帥,好機會,霍弋老兒單獨領兵列陣在賊軍左翼,我們只需要集中兵力猛攻賊軍左翼,賊軍必然落入被動下風。”
“大帥,末將也認為應該主攻賊軍左翼。”杜鑫難得與田續意見相同,說道:“霍弋的身份過于重要,他的陣地只要告急,張志小兒就是想不分兵救援他都不行,張志小兒分了兵,削弱了賊軍的中軍兵力,我們直搗賊軍旗陣的機會,就出來了!”
牽弘眨巴著眼睛盤算,突然大喝道:“都昌侯,你馬上到賊軍的左翼陣地去,以敘舊勸降為名,邀請霍弋老兒出來與你答話,替本帥仔細看清楚,率軍列陣在賊軍左翼的,到底是不是霍弋老兒本人?!”
被牽弘點名的閻宇有些猶豫,牽弘則催促道:“還楞著干什么?快去啊,只要能夠探明率軍列陣在賊軍左翼的賊將,確實就是霍弋老兒本人,本帥馬上給你記大功一件!”
言罷,牽弘還又安排了自己的幾個親兵‘護送’閻宇上前,讓認識霍弋的閻宇去探明虛實,田續和杜鑫則一起恭維牽弘的手段高明,謹慎細心,不給漢軍用假旗號欺騙自軍的機會。
閻宇這邊,打著小白旗來到了漢軍左翼陣前后,即便明知道丟人現眼,閻宇還是硬著頭皮大聲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邀請自己的昔日同僚霍弋出來答話,結果情況稟報到確實就在漢軍左翼陣地的霍弋面前,霍弋也馬上冷笑出聲,說道:“張登元心狠,拿老夫當誘餌,牽弘匹夫也夠奸,竟然能想出用閻宇探明老夫是不是真在這里的辦法。”
“老將軍,讓末將帶一隊人沖出去,把閻宇匹夫抓回來給你發落!”劃歸給霍弋指揮的牙門將黃豎主動請纓道。
“不要沖動,大局為重,先不說很難做到,就算真能殺了閻宇,也起不到任何作用。”霍弋搖頭,然后拍馬上前,嘆了口氣說道:“也罷,閻宇既然想替魏賊探明情況,老夫就滿足他的愿望吧。”
嘆息著拍馬來到陣前,霍弋二話不說,馬上就用馬鞭指著閻宇破口大罵道:“無恥匹夫,汝當初陰結黃皓,意圖篡奪大將軍兵權,把大將軍逼得被迫到沓中屯田避禍,現在又給魏賊為虎作倀,逼迫曾經的大漢士卒填壕送死,還有什么面目來老夫面前狺狺狂吠?聰明的話,趕快下馬受降,不然的話,老夫今天必然取你首級!”
“老將軍冷靜,請聽…。”
“住口!”
霍弋粗暴的打斷了閻宇的客套,又咆哮道:“馬上給老夫滾,不然的話,老夫就是拼著觸犯軍法,也要下令斬使!兒郎們,給老夫弓弩準備!”
整齊唱諾聲中,漢軍將士一起張開弓弩對準了閻宇,閻宇一看不妙,害怕霍弋真的下令放箭,只能是趕緊掉轉馬頭,領著牽弘的親兵撒腿而逃,留下霍弋在原地繼續大聲辱罵,不斷譴責閻宇當年與黃皓勾結的累累罪行。
閻宇確實不得魏軍信任,回到了魏軍旗陣后,閻宇雖然馬上就報告了說自己已經看清,領兵列陣在漢軍左翼的確實就是霍弋本人,然而牽弘卻還是不放心的追問道:“看清楚了沒有?是否確認是霍弋老兒本人?”
“大帥放心,末將敢擔保不假。”閻宇低聲下氣的答道:“末將之前擔任庲降都督時,曾經與霍弋在南中共事多年,他就是化成了灰,末將也擔保不會認錯。”
“很好。”牽弘這才放心的滿意點頭,獰笑說道:“很好,既然你張志小兒給本帥送上這樣的大禮,那本帥如果不笑納收下,就太對不起你的一片盛情了!擂鼓,打旗號,出兵兩千,猛攻賊軍左翼!”
戰鼓擂響,旗號打出,很快的,兩千蜀漢降卒便在魏軍將領的統領下大步出擊,毫不猶豫的斜行殺向漢軍的左翼陣地。結果在漢軍旗陣中看到這個情況,張志當然也是滿臉獰笑,知道魏軍還是忍不住吞下了自己的誘餌,把炮灰軍隊優先用在了霍弋的身上。
激戰也很快展開,頂著漢軍的箭雨沖到霍弋陣前后,被逼而戰的蜀漢降卒奮力掄刀捅矛,拼命沖擊漢軍左翼陣地,霍弋則指揮漢軍將士沉著應戰,利用結陣而戰的優勢頑強抵擋敵人進攻,與曾經同樣高舉炎漢旗號的蜀漢降卒殺得難分難解,不可開交。
戰況一度有些僵持,然而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漢軍卻逐漸占據了一些上風,不僅牢牢守住了陣地,還逐漸恢復了被蜀漢降卒沖鋒撞亂的前隊隊列,利用密集隊形把蜀漢降卒寸步難進,讓敵人看不到任何破陣希望。
造成這一情況的原因有三個,一是蜀漢降卒的兵力不足,以兩千沖三千,即便是集中兵力沖擊霍弋的陣地正面,創造在局部以多打少的機會,被漢軍咬牙擋住了沖鋒勢頭后,蜀漢降卒的兵力自然向兩翼延伸,兵力自然也隨之攤薄,失去了在局部以多打少的優勢。
第二是交戰雙方的士氣完全不同,全部都是南中人的漢軍為保衛家鄉而戰,又貪圖張志的午餐肉和速達面館獎勵,拼殺時自然十分賣力;而蜀漢降卒則是被魏軍逼著作戰,從上到下都明白自己是被魏軍當做消耗品使用,沒有什么死戰到底的決心,自然也就沒有太多的昂揚斗志。
第三個原因最重要,那就是雙方的伙食供應懸殊實在是太巨大了,即便魏軍在伙食方面并沒有刻意歧視蜀漢降卒,蜀漢降卒每頓也只能吃到連鹽巴都少得可憐的粗糙米飯,熱量補充最多只能算是勉強足夠,還因為缺鹽而肌肉無力,繼而影響到戰斗力。
伙食堪比二戰霉菌的漢軍將士在這方面卻截然相反,體內熱量儲存早就已經多得達到了過剩的地步不說,食鹽補給更是能夠直接吃出高血壓,所以在近身搏殺間,漢軍自然占盡體力優勢,也自然是想被魏軍打垮都難。
人在遠處,又不懂什么人體營養補充,看到蜀漢降卒沖擊不力,牽弘和田續等人自然大發雷霆,不斷大罵蜀漢降卒膽怯懼戰,把所有責任都推到被迫為他們而戰的蜀漢降卒身上。然后田續還又向牽弘進言道:“大帥,反正死多少咱們都不用心疼,干脆把蜀人降卒全部派上去,用優勢兵力圍攻霍弋老兒,逼著張志小兒分兵救援他的陣地。”
“不可。”杜鑫馬上反對道:“決戰才剛開始,我們最好不要急著投入大量兵力,應該把前隊撤回來,用生力軍輪流沖擊霍弋老兒的陣地,待霍弋老兒的士卒體力下降,然后再伺機猛攻。”
盤算了一下后,考慮到現在就把炮灰軍隊全部投入戰場,會導致真正的魏軍士卒過早面對漢軍,牽弘還算冷靜的采納了杜鑫的建議,一邊下令撤回前軍重新整隊,準備再戰,一邊立即又派遣了兩千蜀漢降卒上前,繼續猛攻漢軍左翼,準備利用生力軍輪流上陣,耗垮霍弋所部的漢軍將士,然后再發起全面強攻。
按理來說,牽弘這樣的戰術十分正確,然而十分可惜的是,因為隔得太遠的緣故,牽弘并沒有看到的是,他的前隊才剛后退,漢軍將士就馬上一邊重新整隊,一邊抓緊時間掏出士力架撕開塞入口中,爭分奪秒的給自己補充熱量和恢復體力。所以…
所以,即便是輪換了兩千生力軍上前,蜀漢降卒依然還是沒能沖動漢軍的陣腳,仍然還是被左翼漢軍牢牢結陣擋住,激戰許久,都絲毫看不到漢軍出現陣腳松亂的情況,相反還被漢軍將士殺得人仰馬翻,死傷連連。
大罵了一句蜀漢降卒的無能,牽弘再次輪換軍隊沖陣,又向杜鑫吩咐道:“去統領蜀人降卒,抓緊時間重整隊伍,準備親自率領蜀人降卒出擊。”
霍弋這邊,看到魏軍輪換第三支生力軍出擊,黃豎趕緊向霍弋提議道:“老將軍,第三輪了,我們的前隊士卒已疲,死傷也不少,是時候輪換紙甲兵上前了。”
看了看全部身披紙甲的漢軍中軍陣地,霍弋不動聲色,說道:“不急,過早暴露我們的紙甲兵戰斗力,魏賊那邊肯定更會用益州士卒抵擋我們的中軍主力,讓我們大漢將士自己人殺自己人,讓孟中帶皮甲兵上,輪換前隊士卒。”
命令發出,劃歸霍弋指揮的孟中立即率軍上前,輪換下了同樣身穿皮甲的前隊士卒,繼續以防御力不及鐵甲、紙甲的皮甲兵抵御蜀漢降卒的正面沖擊,好在可憐的蜀漢降卒也是全部身穿皮甲,裝備方面漢軍并沒有處于下風。
和前兩次沖擊差不多,靠著沖鋒的慣性優勢,第三支沖陣的蜀漢降卒一度沖亂了一些漢軍前隊,可是慣性優勢被抵消殆盡之后,隨著時間的逐漸推移,戰事的持續發展,漢軍還是重新穩住了陣腳,守住了前沿陣地。
因為看到霍弋方面也輪換了生力軍上前的緣故,牽弘這一次倒是沒有大發雷霆,僅僅只是捻須盤算是應該把蜀漢降卒全部投入漢軍的左翼戰場,還是讓蜀漢降卒沖擊漢軍的中軍和右翼,火力偵察漢軍的虛實。
最不把蜀漢降卒當人看,田續一直都在大罵蜀漢降卒的進攻乏力,也不斷的向牽弘慫恿道:“大帥,不能再客氣了,應該把蜀人士卒全部投入賊軍左翼陣地,四面包圍霍弋老兒,逼賊軍出兵救援霍弋老兒。”
牽弘捻須不語,半晌才向田續問道:“田將軍,你沒覺得這事情有些古怪嗎?霍弋老兒的身份何等重要,張志小兒讓他獨自統領三千軍隊列陣左翼就算了,還一直不做任何調整,任由我們猛攻他的左翼,這似乎象是在引誘我們投入重兵圍攻他的左翼啊?”
“是又怎么樣?”田續反問,說道:“我們就算把七千蜀人降卒全部投入了左翼戰場,余下的兵力也還是張志小兒的中軍和右翼加在一起的一倍,力量足夠,張志小兒不管玩什么花樣我們都不用怕!”
“我總覺得這事情有些古怪。”牽弘盤算著說道:“我有意讓蜀人降卒沖擊一下賊軍的中軍正面,試探一下那些穿著古怪盔甲的賊兵虛實,你覺得如何?”
“大帥,千萬不能這么做。”田續趕緊反對道:“蜀人降卒的戰斗力本來就靠不住,連賊軍的左翼都沖不動,當然就別說中軍了。所以派他們沖擊賊軍中軍不僅注定無用,還會讓他們更沒有士氣打下去,最好的辦法,應該是讓他們全部去沖賊軍左翼,利用兵力優勢包圍霍弋老兒,讓他們耗空霍弋老兒的兵力,然后賊軍救霍弋,我們就乘機沖擊他們的中軍,賊軍不救霍弋,我們就直接擒殺這個老兒,讓南中賊軍心膽懼碎!”
見田續說得頗有道理,也知道蜀漢降卒的士氣確實不高,讓他們去沖擊漢軍的中軍陣地擺明了不可能成功,牽弘權衡再三,還是點了點頭,說道:“也罷,就用你的辦法吧,先把霍弋老兒四面包圍再說,干掉了這個老兒,我們也等于是干掉了一半的南中賊軍。”
拿定了這個主意,牽弘再不猶豫,馬上就派人給杜鑫傳令,讓他統領余下的四千多蜀漢降卒上前,利用兵力優勢四面包圍霍弋,耗空霍弋的兵力逼迫漢軍采取行動,給自軍創造后發制人的機會。
還是在看到了此前已經上陣過一次的敵人再次出擊,依然還是殺向自己的左翼,一直都在漢軍旗陣中冷靜觀戰的張志,才長長的松了口氣,知道自己終于還是誘敵成功,用霍弋牽制住了魏軍的炮灰軍隊,讓自己的中軍主力前進時可以不必做無用功。結果也還是到了這個時候,劃歸給吳麻統屬的霍彪才開口,說了一句,“都督。”
“什么事?”
張志扭頭去看霍彪,霍彪卻嘴唇囁嚅,沒有繼續說話,張志也馬上明白他的心思,說道:“別急,老將軍麾下的紙甲兵還沒出動,擋得住,到了他徹底牽制住益州士卒的時候,我自然會采取行動。”
霍彪點頭,再不吭聲。而與此同時的漢軍左翼戰場上,看到牽弘果然向自己的陣地投入了重兵,霍弋也是苦笑連連,嘆息道:“果然還是來了,老夫還能不能活著回去吃方便面和午餐肉,就看接下來的戰事了。”
言罷,霍弋這才轉向黃豎吩咐道:“帶紙甲兵去后隊,準備迎戰,這一帶的地勢開闊,敵人的后軍一定會迂回到我們的背后,沖擊我們的后隊。”
黃豎依令而行,立即率領張志分撥給霍弋的五百紙甲兵到后隊換防,列隊準備迎接敵人的進攻。然后情況也被霍弋料中,頗有頭腦的杜鑫果然沒有直接沖擊霍弋的陣地正面,選擇了利用這一帶的開闊地形向東迂回,把軍隊帶到了霍弋的陣地后方,然后才發起沖擊!
“殺!擒殺霍弋,官升三級,賞錢二十萬!”
因為杜鑫是惟一把蜀漢降卒當人看的魏軍將領,再加上巨額的懸賞鼓勵,杜鑫帶來的蜀漢降卒還是爆發出了不小的吼叫聲,猶如潮水奔流一樣,洶涌殺向已經列隊到了霍弋后隊正面的漢軍紙甲兵。然而…
然而這些端著長矛沖鋒的蜀漢降卒,卻很快就無比傻眼的看到,他們手里長矛即便是帶著沖鋒勢頭捅到了漢軍將士身上,也普遍都捅不穿漢軍將士身上那些古怪的臃腫盔甲,頂天也就是把漢軍將士捅得后退一兩步,而漢軍將士奮勇捅來的長矛,卻可以照常捅破他們身上的單薄皮甲,給他們造成或輕或重的傷害。
刀來矛往,鮮血橫飛,蜀漢降卒的驚叫聲也在戰場上此起彼伏,“捅不穿!砍不破!賊軍穿的是鐵甲!是鐵甲!”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在巨大的喊殺聲中聽到這樣的驚叫,依照沖鋒的慣性,蜀漢降卒的人潮只是迅速向兩翼發展,迅速徹底包圍了霍弋所部,所以當漢軍紙甲的情況報告到了杜鑫的面前時,六千多蜀漢降卒,已經全部深陷在了漢軍的左翼戰場,再也無法迅速騰出手來,為真正的魏軍士卒充當炮灰擋箭牌。
“什么?賊軍古怪盔甲是鐵甲?矛捅不穿?刀砍不破?怎么可能?!”
驚呼著重復了前隊送來的報告,杜鑫又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漢軍中軍陣地,看了一眼大部分都穿著古怪臃腫盔甲的漢軍中軍將士,杜鑫的臉色頓時就蒼白如紙,趕緊隨手揪過一個自己的親兵,沖他吼叫道:“快去向大帥稟報,我們上當了!賊軍士卒穿的古怪盔甲,全部都是鐵甲!刀捅不破,矛捅不穿!請大帥千萬提防賊軍中路突破,直搗我們旗陣!”
晚了,杜鑫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張志已經神情輕松的下達了進攻命令,親自率領六千漢軍中軍將士排列著錐形陣大步向前,從容而又自信的迎向魏軍的中軍陣地正面。而這六千漢軍將士中,有多達三千八百余人穿戴著領先這個時代幾百上前年的紙甲,上千人裝備著可以輕松洞穿劈開熟鐵盔甲的灌鋼武器,另外…
另外,還攜帶著六十余門已經裝好彈藥的松樹炮,和一些用塑料瓶加生鐵廢渣和生石灰做成的原始手雷。
張志真不是在故意欺負魏軍,主要還是漢軍的兵力太少,張志不得不靠一些超越這個時代的武器裝備來扭轉兵力差距。同時也因為南中的人口太過單薄,生產力太差,還有魏軍給漢軍發展的時間太短,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張志還真想弄出幾百上千門松樹炮,讓每一名漢軍將士都裝備上紙甲和灌鋼武器,再順便弄上一些皮鞭、蠟燭和三角木馬,然后再來殘忍虐待可憐的魏軍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