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南中戰俘自擇出路的三天后,漢軍大將吳麻依令率領著三個屯隊抵達廣談,除了押來了南中偏師主將楊稷外,還順便帶來了且蘭和毋斂兩地為漢軍新造的四百來套紙甲,以及一批桐油、火藥和松樹炮等軍需武器。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漢軍的部署調整也正式完成,且蘭和毋斂兩個后方都是三個屯隊的兵力守衛,同時靠著且蘭相對比較充足的人口基礎,且蘭守軍的兵力還在逐漸增加中,預計擴編到五個屯隊的守軍肯定問題不大。
廣談則成為漢軍的新總部,在這個期間,漢軍除了收編了三百多名自愿留下的南中俘虜外,還收編了超過三百名的廣談縣兵,又以方便面和糖果為誘惑,無恥欺騙了四百多名符合年齡要求的廣談百姓投軍,另外再加上吳麻新帶來的三個屯隊,漢軍在廣談的總兵力一舉突破兩千八百人,同時兵力還在緩慢的繼續增加中。
不止如此,靠著繳獲到的戰馬,張志還組建了自己的第一支騎兵部隊——兵力多達一個隊!將領士卒共計五十一人!主將則是一名在戰場上屢立功勛的毋斂老什長,名字叫做張筏。
為了籠絡人心,吳麻率軍來到廣談城外時,張志選擇了親自率領漢軍文武出城,迎接在且蘭戰役中為漢軍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吳麻所部,結果這一點也收到了相當不錯的效果,遙遙看到張志親自出迎,讀書不多卻極重禮節的吳麻趕緊翻身下馬,大步來到張志的面前頓首行禮,朗聲說道:“都督折殺末將了,末將有何德何能,敢勞都督親自出城迎接?”
“吳將軍不必謙虛,這次你雖然沒有參與攻打廣談城,但是在且蘭城外,如果不是你力破賊營,生擒賊軍主將,我們大漢軍隊也沒有這樣的好機會一舉拿下廣談,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親自攙起了吳麻,張志又拉著吳麻的手低聲埋怨道:“同一口釜里吃飯的人,何必要有那么多的麻煩禮節?你也和我生分?”
張志的親熱埋怨自然讓吳麻心中極為受用,那邊陳粲、趙全和朱相等漢軍文武也迎了上來向吳麻行禮,親熱問候,吳麻趕緊還禮,然而就在吳麻與趙全、朱相等同生共死的戰友互相擁抱時,一個故作爽朗的聲音大聲嚷嚷了起來,“吳兄弟,還記不記得我了?這下子好了,我們不僅又見面了,還又是戰友了,以后到了戰場上,吳兄弟你可要好生提攜你蘇大哥我啊。”
與戰友重逢的開心笑容瞬間就凝固在了吳麻臉上,無比勉強的向張臂大步走來的蘇鼎拱了拱手,吳麻口不對心的說了一句,“蘇將軍,久違了,別來可好?”
“吳大哥,叫錯了。”最不喜歡蘇鼎的朱相趕緊糾正,說道:“應該叫蘇郡丞,蘇郡丞歸降了我們以后,都督沒有讓他繼續統兵,把他改封為了建寧郡丞。”
“建寧郡丞?”吳麻的神情明顯就放松了許多,忙當著蘇鼎的面向張志拱手說道:“都督英明,用人得當,不錯,讓蘇郡丞當文官,確實要比讓他當武將好得多,最起碼,末將以后上陣沖鋒時,不用擔心后方有友軍突然跑了。”
輪到蘇鼎強裝出來的親熱笑容凝固在臉上了,陳粲和薛讓忍俊不禁,趙全和朱相肆無忌憚的放聲大笑,張志則是花了好大的勁才把笑聲壓回肚子里,然后拍著吳麻的肩膀說道:“吳將軍,大度點,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不管怎么說,蘇郡丞都是為我們立了大功的人。”
吳麻點頭,然后湊到了張志的耳邊,低聲說道:“都督,防著點這個無恥小人,末將敢拿腦袋打賭,形勢只要稍微不利,這個匹夫絕對能賣了我們換他活命。”
張志苦笑點頭,然后拉起吳麻就往城里走,笑著說道:“吳將軍,走,進城里坐下說話,為你接風洗塵的宴會,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今天我們好生喝上幾杯。新來的將士到營地里休息,犒賞速達面館!”
吳麻謝了,然后才與張志攜手并肩入城,陳粲和趙全等漢軍文武趕緊跟上,蘇鼎也厚著臉皮跟在后面,還不顧漢軍文武對他的普遍冷淡態度,堅持跟進了廣談縣寺的大堂參與宴會——生性吝嗇的張志很少召集眾將聚宴飲酒,這么好的機會,貪酒貪色的蘇鼎當然舍不得錯過。
上到了大堂,各按秩序坐定位置,乘著縣寺差役上酒上菜的機會,吳麻拿出了順道帶來的傅恭和張咎書信呈給張志,張志趕緊接過細看,見張咎和傅恭在書信上除了問候和祝賀自己拿下廣談外,再有就是報告了漢軍老根據地毋斂的現在情況——木材越收越多,庫存的方便面卻越來越少,估計最多只能撐到明年的開春,毋斂的方便面就會耗盡。
“得叫張叔趕緊多準備一些庫房,再盡快抽時間回一趟毋斂給他補充方便面,這樣才能讓我們的將士在前線放心。還有,用方便面換木材的事情,在毋斂和且蘭也得找時間停止了,牂柯的道路太難走,人力又不足,不管砍多少木材也運不到我面前,再換下去等于浪費。”
拿定了這個主意后,張志繼續再看書信,然后張咎報告的另外一個重要情況,又馬上就引起了張志的警覺——毋斂縣寺發現,已經開始有東吳邊遠小城鐔城的商人,不遠千里的趕到毋斂購買方便面,運回東吳地盤上牟取暴利,同時張咎還請示是否禁止這一行為?
考慮了一下后,張志把這個情況口述告訴了在場眾人,結果張志才剛把話說完,帶信來的吳麻就已經搶著說道:“都督,關于這件事,末將也正打算向你進言,一定不能再把方便面賣到東吳了,不然東吳那些掌權的狗賊一旦知道了我們有這么好的方便面,肯定又會往我們背后突然捅一刀,出兵搶我們的方便面。”
“末將也覺得應該斷絕商旅往來,不能讓東吳那邊知道我們有這種好東西。”趙全也趕緊說道:“不然的話,東吳狗賊如果乘著我們后方空虛的機會,出兵偷襲且蘭或者毋斂,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等等,趙將軍,吳將軍,你們這話什么意思?”
最不受人待見的蘇鼎突然驚叫起來,嚷嚷道:“都督,你之前在且蘭的時候不就已經說過了嗎?說你在毋斂剛起兵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去和東吳聯系,請求東吳給我們派遣援軍,怎么現在還要商量是否斷絕和東吳的商旅?這什么意思?”
吳麻和趙全等人都懶得搭理蘇鼎,倒是張志隨口解釋了一句,“我們是在騙楊稷和霍彪,引誘他們盡快攻城。實際上,我們從來就沒有和東吳聯系過,更別說是向他們求援了。”
蘇鼎一下子就張大了嘴巴,然后還趕緊站了起來,大聲嚷嚷道:“都督,那還楞著干什么?趕快給東吳派去使者啊,請他們趕緊出兵給我們幫忙,也順便和他們打好關系,這樣我們守不住牂柯以后,也可以逃到東吳容身,不用擔心無處可去啊!”
蘇鼎的話還沒有說完,在場的漢軍文武就已經都陰沉下了臉色,就連很有涵養的張志也難得神情有些不悅,說道:“蘇郡丞考慮得真長遠,南中賊軍還沒來呢,就已經在考慮往那里跑了。”
“都督,未雨綢繆,未雨綢繆。”蘇鼎也是過于焦急,沒有聽出張志的譏諷之意,只是搶著說道:“都督,下官也是為了我們好,南中賊軍的兵力遠在我們之上,就算主力已經南下,隨隨便便也能征調幾千上萬的軍隊討伐我們,我們如果不早點和東吳處好關系,兵敗之后倉促去投奔他們,他們未必會收留。”
“蘇郡丞如果怕了的話,可以現在就走!”朱相忍無可忍的開口,說道:“去那里都行,我們絕不阻攔!”
還是到了這個時候,蘇鼎才發現朱相、趙全和吳麻等漢軍將領早就已經是臉色陰沉得幾乎可以滴水,也這才趕緊閉上嘴巴,陳粲不愿看到漢軍內部爆發沖突,便開口轉移話題,向張志說道:“都督,關于東吳的問題,下官覺得沒有必要斷絕商旅,牂柯大量出現方便面的情況,肯定已經被東吳那邊知道,斷絕商旅封鎖消息已經毫無意義。”
“同時我們如果無緣無故的斷絕了和東吳的商旅往來,還會讓東吳那邊察覺我們對他們充滿敵意,擔心我們壯大之后威脅到他們的利益。”陳粲又說道:“所以下官認為,與其讓東吳那邊現在就開始提防我們,倒還不如任由民間自行通商,如此既可以互通有無,又可以讓我們治下的百姓獲得通商利潤。而且毋斂和且蘭都距離東吳道路遙遠艱難,我們就算放開商旅,也不會有太大的商旅往來。”
“下官認為陳太守所言極是。”薛讓附和,說道:“將來我們遲早是要和東吳打交道的,現在就斷絕商旅,不和東吳往來,會讓東吳明白我們對他們深懷敵意,對我們將來與東吳合縱連橫不利。”
張志緩緩點頭,認可了陳粲和薛讓的意見,蘇鼎則又小心翼翼的說道:“不止如此,下官還覺得最好是趕緊派遣使者與東吳通好,讓東吳知道我們是他們的朋友,不是他們的敵人。”
“不能主動和東吳聯絡。”陳粲馬上說道:“主動派人和東吳聯絡,我們派去的使者一旦走漏了風聲,讓東吳那邊知道了我們的具體情況,就極有可能生出貪心趁火打劫。所以對于東吳,我們只能是順其自然,盡量拖延時間,讓他們越晚知道我們的…。”
“咳咳咳。”
薛讓突然大力咳嗽,還轉向陳粲,背對蘇鼎重重使了兩個眼色,努嘴提醒陳粲提防坐在自己下首的蘇鼎,陳粲會意,趕緊閉上嘴巴,張志也看到了薛讓的眼色,也忍不住暗罵了一句蘇鼎簡直是個不定時炸彈,然后端起酒杯笑道:“算了,東吳的事等以后再商量,來,讓我們為吳將軍的生擒楊稷之功,干一杯。”
腦后長滿反骨的蘇鼎也確實不敢讓任何人放心,宴會結束后,公務繁忙的漢軍文武紛紛主動告辭,蘇鼎卻堅持留在了最后一個才走,還在眾人都離開了之后,向張志主動請纓道:“都督,聽說且蘭那邊還在招兵,下官長期駐扎且蘭,對那里的情況熟悉,反正下官閑著也是閑著,要不讓下官去且蘭幫著傅將軍和曾曹掾招募新兵吧。”
在這種情況下,張志當然是傻了才會讓蘇鼎去與東吳接壤的且蘭任職,所以張志馬上就搖頭拒絕,說道:“沒那個必要,傅將軍的脾氣比趙全、朱相他們更加火暴,蘇郡丞你去了以后,肯定會和他發生沖突。”
蘇鼎趕緊保證一定會以團結為重,不管發生什么情況都會對傅恭極力忍讓,張志依然搖頭不許,還打著呵欠下了逐客令,結果看著蘇鼎失望離去的背影,張志又在心里這么說道:“必須得想辦法盡快處理好這個隱患,不然的話,以這個匹夫的德行,只要看到情況不妙,絕對能在第一時間把我賣了換他活命。”
忙碌備戰中,時間過得飛快,又過得幾天后,莫聲派人搶先一步送來消息,說是他已經領著霍弋派來的談判使者回到了廣談縣境,第二天就能抵達廣談城下。收到這個消息,生性多疑的張志疑慮重重,捏著光滑下巴久久不語,半晌才在心里說道:“敵情難料,無法判斷,只能是指望王茗那邊通風報信了。”
原蜀郡太守王連的后人、夜郎縣令王茗依然沒有讓張志失望,莫聲派來報信的使者才剛被打發離開,此前已經幾次冒險前來與漢軍聯系的那名夜郎中年男子,就再一次來到廣談城中請求拜見張志,張志趕緊下令召見,那名中年男子被領張志面前后,馬上就一邊行禮一邊說道:“都督恕罪,因為時間緊急,恩公他來不及寫信作書,只是讓小人給都督帶來了一個口信。”
“什么口信?壯士快請說。”張志趕緊問道。
“稟都督,恩公他讓小人稟報都督,說貴軍使者莫曹掾領著南中使者路過了夜郎縣城以后,霍弋此前派到夜郎駐守的南中牙門將爨本,突然出示了一道霍弋手令,要求封鎖夜郎通往廣談的所有大小道路,任何人都只許西歸,不許東進!”
“恩公知道這個情況肯定對都督非常重要,就讓小人搶在封路之前離開夜郎,趕來廣談報信。另外恩公還說,這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與都督聯系了,望都督保重貴體,千萬珍重。”
張志起身離席,走到了那名中年男子的面前,向他作揖下拜,鄭重說道:“多謝壯士送來這個重要消息,還請壯士回稟你的恩公,這不但肯定不會是他最后一次與我聯系,我們還一定會很快見面,一起為復興大漢而努力奮斗。另外,到了時候,本都督也一定會重謝壯士。”
讓親兵把那名中年男子帶下去休息后,張志不但馬上就明白了霍弋的真正意圖,一個將計就計、出其不意和順便解決內部隱患的連環計劃,也迅速開始在張志的腦海中醞釀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