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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惡戰

  道人身下的這座大殿約有三丈多高。

  殿頂鋪著魚鱗般的琉璃玉瓦,上面濺了許多剛剛拋下來的石灰。

  由于年久失修,中央已經塌了一個大窟窿,露出瓦下的木椽和石梁。

  李長清仰頭望去,見洞頂附著不少烏黑的塊斑。

  “看樣子這地宮里以前藏了不少水銀。”

  大概是因為山體震裂,水銀揮發,在溶洞四周掛上了一層汞霜。

  道人把馬燈留在原地作為指引,從窟窿躍入殿中。

  殿內雖然漆黑一片,但在他眼中卻與白晝沒什么區別。

  剛剛站穩,抬眼便看到一尊鎏金飾彩的丈六神像矗立高堂。

  李長清打量著神像。

  這是一尊三頭六臂的鬼神。

  左邊的頭五官猙獰,手持哭喪棒。

  右邊的頭慈眉善目,須眉細長,一副佛陀模樣。

  居中的臉詭異的沒有五官,雙手合于丹田,掐了個古怪的手訣。

  神像立于昏黑之上,一抹朦朧的光透過殿頂的窟窿,照在它的身上,在空曠的大殿里顯得詭秘莫測。

  神像前有一排鋪滿灰塵的蒲團,兩套衣褲鞋襪平攤在上面,卻不見人影。

  “這是...”

  道人皺眉,心中升出一絲不妙。

  賽活猴和地里蹦看來已經遇害了。

  他們二人明明都帶著活雞下來的,怎會被...

  而且,詭異的是,殿中除了有兩套衣物,并沒有雞籠的痕跡。

  “莫非...”

  李長清目光一閃。

  他沒有輕舉妄動。

  遠遠地繞過了神像,直去往后殿。

  來到后殿,大體上掃了一眼。

  發現后殿盡頭的洞穴都被石條封死了,已經沒法繼續深入。

  這里的四個方位,各布置了不少井欄回廊,中間多是假山和朽木,凹處積滿了惡臭的臟水。

  看這模樣,之前應是一座古樸典雅的古代園林。

  只是滄海桑田,曾經的美好到現在已經破敗不堪。

  道人正走在紫石方磚鋪就的小路上,忽然耳朵微微一動。

  身子輕輕一側。

  一只兩尺長,足有小臂粗細的花紋斑斕的大蜈蚣撲了個空,扭動著身子從他的眼前劃過。

  距離道人的鼻尖,不過三寸。

  李長清嗅到了蜈蚣身上腥臭的氣息,更能清楚地看到其猙獰的顎口間,那流淌飛濺的污穢粘液。

  那蜈蚣掙扎著落在地上,尚不死心。

  扭過頭惡毒地盯著道人,兩粒黝黑的眼珠閃著詭異的紅光。

  與此同時,四周響起一片足爪撓動的嘈雜。

  磚縫里,假山上,污水中,腐木下....

  數不清的蜈蚣、蝎子、守宮之類的毒物爬了出來,黑暗中亮起一對對的紅點。

  如潮水般向道人所在的方位圍攏而來。

  李長清環顧四周。

  這些毒物身上花紋斑斕,眼珠赤紅兇惡,體型較之尋常的同類大了至少三圈,爬動間紅霧環繞。

  顯然不是尋常的毒物。

  “看來瓶山山腹里的毒物不僅毒性甚烈,還有了幾分妖氣。”

  正在思索間,惡風倏忽而至。

  有幾百條大大小小的蜈蚣從道人身后的假山上彈起,口器中流著腥臭的涎液,直如一團紅霧朝道人罩去。

  這些蜈蚣個個大得驚人,大的足有小臂長短,最小的也堪比手掌大小,端的是猙獰兇惡。

  其口中吐出的黑霧,常人觸之即死。

  面對來勢洶洶的蜈蚣群,李長清卻早有察覺。

  轉身甩袖,使出了一招“拂云袖”。

  灌滿先天真罡的大袖劃破黑暗,帶著短促的音爆,將撲來的大蜈蚣當頭攏了個正著。

  “啪!”

  只聽一聲如雷霆般的震響。

  幾百條張牙舞爪的大蜈蚣頃刻間四分五裂,在半空中爆成了一團團腥臭的血霧。

  汁液模糊的肢體飛濺,糊滿了假山。

  緊接著,又有更多的蜈蚣鉆了出來,爬到假山上貪婪地吞吸同類的汁液和殘肢。

  幾百只蜈蚣對密密麻麻毒蟲群來說微不足道。

  眨眼間,下一撥毒物已經涌了上來。

  李長清揮袖將之震碎,卻又吸引來更多的毒蟲,爭相吞噬死去同伴的血肉殘軀。

  一波又一波瘋狂地向道人涌去,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機會。

  李長清一次又一次地將靠近的毒蟲碾殺,掉落的碎肉殘甲在他腳下鋪了厚厚一層。

  四下一望,數不清的毒蟲正從地縫里黑潮般涌出,源源不斷。

  不過片刻,竟已爬滿了整個后殿。

  偌大個宮殿地下,上千年來不知藏納了多少毒蟲毒蜃,憑一己之力想殺干凈,純粹是癡人說夢。

  就算可以。

  李長清也不可能將丹田內的真氣,全部用來對付這些小嘍啰。

  于是腳下一用力,踏虛而起。

  在空中輕點幾下,落上了殿頂的琉璃瓦。

  這時,身后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陣火光的明亮。

  “李長清,你怎么樣?”

  清冷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道人扭頭一看,紅姑娘明艷的臉在燭火中搖曳。

  在她身后,十幾個黑衣蒙面的卸嶺盜眾舉著火把。

  “沒事。”

  李長清笑著搖了搖頭。

  “總把頭呢?”

  “在后面。”

  紅姑娘緊繃的面色稍松。

  “李兄!”

  陳玉樓身手稍差,掉在了后面,此時剛一落地,便撥開眾人,風風火火地趕上前來,喘著粗氣問道:

  “賽活猴和地里蹦呢?”

  “死了。”

  李長清輕聲道:

  “衣物就在殿中的神像前面。”

  “我懷疑這神像有古怪,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什么?!”

  陳玉樓吃了一驚,急忙舉起火把從窟窿向殿內照去,見果如道人所說,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咬牙道:

  “該死,他們不是帶了活雞下來嗎,為何...”

  “不知道,殿中只剩下兩套衣物,雞籠卻不見了蹤影,而且...”

  李長清嘆了口氣,從紅姑娘手里取過火把,往后殿一照。

  火光驅散黑暗,隱隱露出一團團翻滾涌動的影子。

  眾人見狀,紛紛舉起手中火燭照去。

  “嘶——!”

  一瞧之下,頓時頭皮發炸,倒抽一口冷氣。

  “我曹他祖奶奶...”

  羅老歪見后殿院中那洶涌如潮的蟲海,嚇得一個沒站穩,一屁股墩在了殿頂,好巧不巧坐在了一塊豎起的瓦片上,疼得“嗷”地一聲蹦起老高。

  “快、快撒雞!”

  陳玉樓猝不及防見到這一幕,心里砰砰直跳,臉色瞬間白了幾分,扭頭對眾人吼道。

  幾百人經他一吼,也反應過來。

  當即擦著汗,卸下背上的雞籠。

  籠中的雄雞好像也感覺到了什么,變得急躁不安,不停地煽動翅膀拍打籠壁,引吭高啼。

  一時洞中雞鳴震天。

  園里的毒蟲乍聞雞鳴,噴吐毒霧之舉戛然而止。

  道行深的毒蟲立即狂躁起來,瘋狂扭動著身子,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那些道行淺的更是不堪,嚇得渾身僵直,抽搐著仰翻在地,竟動彈不能。

  整個后殿陷入一片大亂之中。

  “快快!”

  陳玉樓見狀大喜,急忙大聲催促。

  眾人手忙腳亂地解開繩索,將幾百只高冠彩羽的雄雞放了下去。

  雄雞出籠,咯咯叫著扇動著翅膀撲入蟲海。

  鋒利的雞爪子按住十幾條肥蟲,悶頭就是一通亂鹐。

  這幾百只雄雞都是群盜從老熊嶺周圍寨子里精挑細選來的,可謂各個雄壯非凡,勇猛好斗。

  加上之前在籠中悶得久了,此時好不容易掙脫束縛,又撞上如此盛宴,骨子里的野性都被激發了出來,雞目通紅,沖進蟲群殺了個痛快。

  “讓貧道再祝你們一臂之力!”

  李長清見不少毒蟲企圖爬進前殿來躲避雞群的屠殺,微微一笑,拔劍斬下一大塊房檐。

  大塊大塊的土石落下,正將聯通兩殿的入口堵了個嚴實。

  一眾毒蟲見生路被堵,急得沒頭蒼蠅似的原地亂轉,又掉頭順著房梁,向殿頂爬來。

  見蟲群來勢洶洶,陳玉樓暗道不妙。

  急忙讓眾人圍在殿頂邊緣,每人點起兩個火把去燒。

  大片的毒蟲被烈火點燃,掙扎著跌了下去。

  上千個火把同舉,在大殿四周圍起了一道火墻,徹底阻隔了毒蟲逃生的最后的退路。

  一眾的毒蟲被堵截的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前有火墻攔阻,身后追兵緊逼。

  絕望之下,只能掉頭舍身與群雞搏命。

  幾十只毒蟲合斗一只雄雞,欲做困獸之斗。

  一時間,雞群和蟲群沖殺扭斗在一起,都殺紅了眼,斗得難解難分。

  站在殿頂的群盜都是殺人如麻的江洋大盜,那些工兵里也有不少上過戰場廝殺的悍卒。

  但他們這輩子經歷的腥風血雨加起來,似乎也不及眼前這場雞群與毒蟲間的生死惡斗。

  這不是一兩只,也不是十只八只,而是成千上萬的毒蟲與幾百只好斗成性的公雞的血戰。

  “咕嘟...”

  不知誰先咽了口唾沫,引起一片連鎖反應。

  “我曹他祖宗,老羅我這回算是開眼了...”

  羅老歪捂著屁股,用槍托頂了頂歪斜的軍帽,望著眼前的一片血海,兩腿莫名有些打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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