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不走親戚,不吃葷。
這是商健老家的風俗。
晚上吃飯的時候,商健父母在聊今天發出去了多少個紅包,大概發出了多少錢。
商健也不知道他發了多少錢,一天時間里碰到很多小孩向他拜年,說不定紅包都有給重復的,估計七八千是有的。
村里都在傳他大方,給每個小孩都是一百塊錢。
大人小孩見了他,都熱情跟他打招呼。
但商健知道,人在順利得勢的時候,人人都是他的朋友;
在他困難失意的時候,許多人會遠他而去。
大年初二,商健一家三口開始走親戚。
爺爺奶奶都不在了,母親不打算回娘家,回去也沒什么意義,就清明節回去掃墓下。
商健家要走親戚只有一家,就是姨娘家。
母親是66年出生,像她們六七十年代的人,計劃生育還沒開始實行,每家每戶至少兩個兄弟姐妹。
母親還有一個妹妹,比她小三歲,晚三年結婚,嫁在縣城。
姐妹關系挺好,但由于母親讀書少,早些年出去打工,而姨娘好歹上了大專當老師,兩人性格不同,聚在一起的時間也少,很難聊到一塊。
外公外婆還在的時候,每年春節初二,兩家人還相約一起回娘家探親。
外公外婆走了之后的兩年,都是母親去探望妹妹。
商健也沒有去過姨娘家,縣城在省城東面,與省城相距一百公里,但離家只有四五十公里,談不上多遠,就是轉車麻煩,太折騰人,以前家里沒車,都是母親自己坐班車去,當天就趕回家。
其實他不太想去,但總不能讓母親自己坐班車去,只好開車送她去,干脆一家人一起去一次得了。
這邊探親不用帶太多東西,一般帶一兩只土雞,幾斤果糖和幾袋包裝面就可以了,不會有太大的經濟壓力。
若是家里包有大粽子,會捎上兩個。
但有車了,商媽就想多帶點東西,黑皮甘蔗砍斷后包有一麻包袋。
“媽,不用帶甘蔗吧,縣城市場上都有賣的。”
“家里種有,跟買的一樣嘛,真是的,你表妹說不定喜歡吃。”母親把甘蔗搬上后車廂,但又怕磨破后車廂的皮,找來紙箱,鋪了幾層,但還是有些擔心,干脆問兒子,“不會把車弄壞吧?”
商健最怕跟女人嘮叨,你要是跟她反駁一句,她肯定說你一大堆。
懶得說母親,檢查了下,說道:“沒事,弄不壞的,有紙箱鋪墊就好。”
“咦,我想想呀,要不要再帶點紅薯?”
商健笑道:“媽,帶頭豬吧,反正還有幾頭肥豬留著沒賣,還是咱家的特產。綁好放在車頂,一路風風光光開過去。”
母親咧了下嘴,知道被兒子取笑了,拍了下兒子的腦袋:“帶你個頭,差點忘記了,帶上公司的一箱豬產品。”
“哦,也是。”
商健點頭,回廳堂拿一小箱豬產品,順利拿了兩瓶茅臺和一瓶紅酒。
商爸站在車子一旁,吸著兒子的中華煙,看著母子兩人張羅,他是懶得弄這些,插手的話,他媽還嫌他添亂。
兩只土公雞被綁了腳,然后被塞進廢料袋子,只伸出頭,眼瞪瞪看著人類玩弄自己,雙腳也動不了,只能扇扇翅膀抗議一下。
但抗議也沒用,記憶中還年輕時,也被人類綁過一次腳,看著人類拿著亮晃晃的手術刀,把自己下面開了個小洞,太恐怖了,然后從自己肚子里取出兩個小蛋,下身撕裂的疼。
這是人干的事么?
也不知為什么,從那以后,再也啼叫不起來了,再也沒有往日響亮的歌聲了。
想起這件事,這人類又綁自己,不會再來干這樣的事吧。
咕咕叫反抗著,也沒效果,生無可戀地躺下頭,再也不反抗,還是認命吧。
“這兩只雞放上車后倒是清靜了,還怕在車里亂撲。”商健笑道。
“綁腳了,撲累了就沒事了。”母親笑瞇瞇,看著雙眼無神的雞。
父母還沒有坐過保時捷,上車后,就感覺與以前的車不一樣。
母親坐在后座,用手摸了下真皮,屁股掂了兩下:“這車坐著感覺比你那大眾舒服一些。”
“媽,那肯定呀,一百多萬,輪胎都寬很多。”
“你一提這車,我就有點氣,太敗家了,都可以建一棟房子了。”
“媽,有什么好氣的,錢多了就那樣花,怎么舒服就怎么樣花,一百來萬不算什么,還有幾千萬的呢。”
“有這么貴的車嘛,可以買輛飛機了吧?”
“有的呢,有錢人的世界超出我們的想象。”
“你要是錢多,在城里多買點房子吧,聽人家說,至少保值,存銀行,說不定還丟失呢。”
“哈哈,老媽,你這想法不錯。”商健贊同,可惜前世沒什么錢,說不定他老娘同樣勸他在城里買房子。
坐上駕駛室,父親坐在副駕駛室,車子啟動,往縣城方向開去。
坐在車上的母親感慨著。
說今年探親不一樣了,有車了,可以風風光光走親戚,不用再開電動車或坐車。
要是早些年,電動車還不盛行時,只能騎自行車。
在早些年,父母年輕時,自行車都是稀罕物,只能憑著耐力和腳力走路。
一家人向省城東面方向開車,一個小時后,到了縣城H縣。
縣城盛產茉莉花茶,據10年的數據統計,有花農6.8萬戶,花農33萬人,全國百分之六七十的茉莉花茶都是從這里產出,有華國茉莉花之鄉榮譽,當地沒有什么支柱工業。
全縣115萬人口,去年全縣GDP大概是222億元,第二產業生產決值不到只有八十多億元。
但就是這份在外省不起眼的成績,在桂省都能強勢排在第一名。
當然,數據可能造假,但八九不離十,相差不大。
商健老家到15年后才歸為省城管轄,目前還是屬于縣城管轄范圍。
他的陽光養豬場和蔬菜基地產值,份額也算是屬于縣城GDP。
如果真像計劃中,今年陽光養豬場能出欄五萬頭,產值也能破一億元,再加上蔬菜基地和準備規劃的深加工廠,產值有可能破兩億元,在縣城里也占了很大比例。
商健自從上高中后,再也沒來過縣城了。
經濟不行,感覺縣城沒多大的變化。
但開車在縣城的道路上,商健當年就是在縣城二高讀高中,很自然地回憶起高中往事,那些讀高中的記憶片斷在腦海里翻閱。
每天周圍有一群有說有笑的同學,每天有不同的學習目標,每天上課最期待的就是下課,每次考完試后最期待,又最害怕出成績,每周最期待的就是周末,每學期最期待的就是......
“上了大學,你們就解放了!”老師對他們都是這樣說的,讓他們努力學習,加把勁,堅持下去。
但上了大學,快到畢業時,找不到工作,更加痛苦。
也不知道當年的高中變化如何,老班過得如何了。
很懷念,但卻不太想去。
怕睹物思人,傷感。
如果幫不上忙,難道去炫耀財富嘛,讓老班徒增傷感?
雖然自己對老班來說,可能只是他人生過客的其中一個,但如果回去看望一下他的話,肯定會很高興的。
“不過,那又有什么實際的東西呢?”
商健嘆了一口氣。
人吶,總是喜歡懷舊。
其實,上高中的時候,時不時懷念初中。
上大學了,也偶爾懷念高中生活。
等畢業出社會工作了,也會經常懷念學生時期。
不同時段,人的目標不一樣。
但也沒必要總是沉浸于過去中,應該向前看。
想通這點,商健也不再一定要回高中看望老師了,看個人意愿吧。
商健對縣城還是比較熟悉的,但他還沒去過婕夫家,母親也表達不清楚在哪個位置,只好按著母親的指示走,中途繞錯了幾次,才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