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初步斷定,你有很嚴重的抑郁癥,需要進行藥物治療,明天早上去鎮子的小藥店里,哪里的醫生會給你能治好你的藥。”
五分鐘后,蘇政坐在沙發另一頭,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一臉平靜,全然沒了剛剛的瘋狂。
而唐冰,一臉淚水,默默的點了點頭。
待蘇政起身,準備走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抓住了蘇政的手腕,可憐兮兮的哀求道:“別走,留下來陪我好么?”
然而結果還是一樣的,蘇政將她的手抓開,從兜里掏出包消毒紙巾,仔細的擦著被握過的手腕。
“不好意思,我有心理潔癖。”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唐冰看著他的背影愣愣出神。
這一刻,唐冰恨自己為什么是個明星,而不是干凈的鄰家女孩…
悄然間,她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變得…與王叔看她時的眼神有些類似。
不知不覺間,她對蘇政,也產生了一種病態的愛。
街道上,蘇政深吸了一口氣,拿出了本子,只見上面畫著歪歪扭扭的小鎮地形圖,代表唐冰的房子上,被畫了一個對號。
然后…還有下一家。
勞倫斯!
那個在晚會上唱第一曲的男人。
街道上的槍鬼豎立兩旁,目光緊緊盯著地上灑落的光芒,相比晚會時,光芒淡了一些,蘇政抬頭一看,發現那圓盤的光,縮小了一點。
像是某個存在正在閉眼一樣。
“叮咚”
勞倫斯的房子前,蘇政不緊不慢的按下了門鈴,隨后便站在原地,等待著勞倫斯為自己開門。
房間二樓,勞倫斯正僵硬的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上還穿著晚會時的衣服,沒有一絲脫下去的意思。
一對死魚眼瞪的老大,緊緊盯著天花板,其中血絲蔓延,都快要突了出來。
突然一聲門鈴,打斷了他的狀態,好像被驚醒了一般,從床上彈坐而起,腳步緩慢的出了臥室,下樓。
透過貓眼,看到了外面的蘇政。
勞倫斯的臉上露出一抹詫異,但并不像其他居民那樣恐慌。
“咔嚓。”
門來了,勞倫斯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的走進的客廳,坐到沙發上。
蘇政也不拿自己當外人,走進來之后,好奇的觀察著四周的擺設,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外,一點裝飾也沒有,果然是個無趣的人。
這勞倫斯的條件到還不錯,自己一個人住。
不像其他那些人,還得兩個擠在一起。
“有什么事么?”
勞倫斯將臉隱藏在帽子下,聲音沙啞,向蘇政問道。
甚至蘇政還注意到了他緊了緊衣服,這是某些心理的外在體現。
“不要緊張,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心理小調查。”
蘇政安撫了一下勞倫斯,隨后和在唐冰家時一樣,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
開始了一系列的問話。
“請問,您這種風格的打扮,是因為喜歡么?”
第一個問題,勞倫斯沒有回答,只是看蘇政的眼神冷了一些。
“嘖,為什么要對心理醫生設防呢,不告訴我真實情況,我很難為你治好病呀。”
蘇政皺著眉頭吐槽道,隨后隨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只筆,向勞倫斯的方向一彈。
力道不小,若是這位不想被筆尖戳穿喉嚨,就得乖乖伸手去擋。
到時候動作必然會大,屆時蘇政就可以…
“嘩!”
勞倫斯的風衣被扯開,露出了隱藏在厚重衣服下的本體。
一個身著花色襯衫,外貌普通的中年男子。
蘇政有些失望,裹的這么嚴實,還以為里面裝的是奇行種呢,結果就這啊?
隨后,他意識到了不對,這人的服裝風格…
和這個小鎮的居民有些格格不入啊,難道說…他也是外來者?
“你是也是來自新藍星的?”
蘇政試探的問道。
因為他的第六感告訴他,眼前這人,不像是新藍星的人。
“藍星?我確實是來自藍星,難道你也是!”
聽到蘇政這話,勞倫斯表情一愣,原本的怒氣變為興奮,像是看到了老鄉一樣。
“你是怎么進來了?知道怎么才能出去么?!
藍星現在怎么樣了,人類有沒有戰勝異常?!
蘭英國還在不在??”
一連問了多個問題,聽的蘇政難得有些迷糊。
隨后他反應過來了,這人的問話…
有點東西啊。
藍星?當然不會是游戲里這個藍星,而且從他口中所說的蘭英國可以推測出來,這人以前的世界很可能是現實世界!
因為蘭英,正是現實中某個破滅了的古國的名字。
現實世界!
蒼空城所在的世界!
在游戲里遇到了現實中的人,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哦?說說看,你是那年的人?”
蘇政坐下反問道,因為他猜到了一個很離譜的可能。
蘭英國?那都是幾百年前的稱呼了,還能叫出這個名字的,怕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那年?3096年…”
勞倫斯迅速說出了年份,隨后意識到了不對,難道自己不是失蹤了一年?怎么會…
“哦那不好意思,距離您那個年代,大概已經過去…
三百多年了。
蘭英國滅亡了,不對…所有的國家,都滅亡了。”
蘇政對此沒什么特殊的感覺,他一生下來就是在地下城里,曾經人類滅國的悲壯只能從資料片中略知一二,無法感同身受。
在他看來,這就是曾經的歷史,就像現在的我們,也不會為腳下這片大地上曾經生活的民族滅亡而感到過度悲傷。
最多在看資料片的時候感慨一下,并不會影響生活。
但對于勞倫斯不一樣,在他看來,時間只過去了一年,明明一年之前人類還在同異常拼死作戰,為了自由美好的明天而戰斗,突然有人告訴他,國家滅亡了,人類輸了,這讓他怎么能接受?
“不對,如果人類滅亡了,那你是誰?怎么會出現在這?!”
勞倫斯猛的抬頭,他發現了盲點。
如果人類輸了,那眼前站著的這是個什么玩意兒?
新人類?
嘶從這人能當上玩具小鎮的心理醫生來看,不是沒有可能啊。
“啊是這樣的,當初人類滅亡之后,就建立了地下城…”
此后的半個小時里,蘇政詳細的給勞倫斯講解了藍星人類近三百年的歷史,并且告訴了他,這里是新藍星,另一個世界的事實。
勞倫斯聽后,更加崩潰了,龐大的信息量差點沖破他的大腦,讓他變瘋!
“安啦,與其想這些你改變不了的事,還不如和我說說這個玩具小鎮。”
蘇政拍了拍勞倫斯的肩膀,安慰道。
“也好…
首先,我不知道這里的名字,但你說的玩具小鎮到是挺適合。
當初在藍星的時候,我還是一名普通的戰士,突然有一天,邪神降臨,將我,還有我的同伴都抓到了這里。
當時這里還一個人都沒有,整個小鎮也非常破舊…
對了,當時的范圍也比這里大上很多!”
聽到這兒,蘇政點了點頭,這么說的話,這個邪神界有兩個世界的事就實錘了。
一個是他在晚會時去的那個,一個是現在這個滿是傀儡的玩具小鎮。
而且根據兩個世界的連接,蘇政猜測,這個邪神很有可能是個沙漏的形狀,沙漏的兩個底分別是兩個玩具小鎮。
一個大一點,一個小一點。
中間的空洞就是天空中的“月亮”,是邪神關注玩具小鎮的渠道。
“你…怎么了?”
見蘇政低頭思考,勞倫斯以為他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
“沒事,你繼續說。”
蘇政沒有解釋的欲望,讓勞倫斯繼續說。
“后來,我和伙伴們找了一間大一點的房子,也就是中心的城堡過了一夜,等醒來之后,我們就發現,自己成了這個世界居民!
分別住在各個房子里,扮演邪神為我們安排好的角色。
每當有人脫離了角色的行為模式時,那個怪物就會沖出來,將其帶走。
當時我們不知道那人被帶去了哪里,還以為他死了。
后來才知道,他被帶去了檢察官的大牢,出來之后的他,仿佛換了一個人一樣。
種種行為變得和一個真的居民一樣,哪怕我們和他說話,也不會回答。
在他的舉報下,一個,兩個!
最后到了整個鎮子的人!
如同蔓延的病毒,一個舉報一個,到最后都進去過了。
每一個進去的人都像是失去了靈魂一樣!
變得陌生!
我害怕極了,好在我的人設劇本就是一個孤僻的歌者。
我把搬進了一棟單人居住的房子,我用衣服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生怕露出破綻,我不敢顯露一點個性,生怕被那些人舉報,然后…
變成一具沒有靈魂的傀儡!”
勞倫斯越說越激動,難得找到了一個不會舉報他的老鄉,他將這一年來所壓抑的所有情緒都釋放了出來。
“所以…這就是你穿花褲衩的理由?”
蘇政聽著勞倫斯的吐槽,表情怪異,最后實在忍不住了,指著他全身上下花花綠綠的衣服褲子,疑問道。
勞倫斯低頭看了一眼,臉色一紅,隨后迅速轉移話題:“這不重要。
從那以后每隔幾天,城堡里都會舉辦晚會,用來取悅天上的邪神!
我本以為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討好邪神,最終逃出去。
但那個可惡的管家,他好像發現了我,讓我作為開場第一個表演的人,讓我做那個吵醒邪神的鬧鐘!
你知道的,當生物睡眠被叫醒之時,這個生物就會極度厭倦叫醒它的聲音。
邪神也不例外,只不過他沒有殺我,而是一直囚禁我,讓所有人孤立我,讓我在這個鎮子里孤獨的生活!
這種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既然你來自外界,那也就是說這里的鎮門被打開了,我們有機會出去了!”
勞倫斯表情興奮,高聲喊著他逃出這里的大計,然而…
蘇政卻一臉怪異,這人也太慘了!
而且這運氣也…
要說他運氣好吧,運氣好的人不會過的這么慘,要說他運氣不好吧,他還是那一批人里唯一一個活下來的。
嘖嘖嘖。
“等等等等,我可沒說要逃出去。”
蘇政打斷了勞倫斯的雄心壯志,擺手道。
“不逃出去?”
勞倫斯聽到之后,顯得有些詫異。
“不逃出去,你還打算一輩子在這做心理醫生不成?”
勞倫斯顯得有些難以置信,怎么會有人喜歡這里的生活?壓抑,孤獨,一成不變,還要承受無時無刻來自四方的壓力…
嘶,等等,這些對面前這人來說,好像都沒有啊!
他可以在任何時間自由出入小鎮里的每一處,而且每個人都怕他,身邊還有一堆朋友陪著…
這一瞬間,勞倫斯明白了以前聽過,卻不懂的話。
人與人的悲觀并不相同。
如果他是蘇政的話,仔細想想,其實這里的日子還算不錯?!
環境優美,各種設施配套齊全,人人都怕,人人都敬,還有自己喜歡的事業,以及完全的自由…
隔三差五還能坐在晚會廳里,看場表演…
這簡直就是個完美的養老場所啊!
難怪他不想逃出去…
“你真打算在這兒過一輩子?年輕人,聽我的,你的未來還長著呢,不必拘泥于這一處,浪費了大好青春。
聽我的,和我一起逃出去,哥帶你去見識美好的大千世界!”
勞倫斯知道,就算鎮門開了,憑借他自己,也是大概率逃不出去的,而且還有可能被人發現舉報,到時候和死沒什么兩樣。
只有依靠面前這個神秘的男孩,才有可能逃出生天,擺脫這噩夢一般的地界。
蘇政聽著這人的話,頓時覺得他也太不靠譜了,就他這樣的,還帶自己見識大千世界?
不說別的,就這一身花褲衩,帶著去海邊他都嫌丟人。
但無奈的,想到達成自己的目的,就需要有人幫助,蘇政只能低頭對勞倫斯說道:
“放心,逃肯定是能逃出去的,但在逃之前,我還要拿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