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羊上人在小丫的頭頂心,取出一根細細的銀針之后,小丫緩緩轉醒,趙興提著的這么多天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趙興對著已經和一條狗沒有區別的白羊上人和藹的道:“謝謝仙家,請隨我回衙門說話。”
已經被挑了手腳筋脈的白羊上人,唯唯諾諾的答應著,被趙興帶著到了自己錦衣衛大堂。一入大堂,趙興剛剛還和煦春風的臉,轉眼就冷若冰霜,對著屬下王勝林吩咐:“將這條老狗拉出去,砍了腦袋。”然后還特意的關照:“手腳麻利點,讓他死個痛快。”
白羊上人聞聽,當時大驚失色,聲嘶力竭的哀求:“大人,你是答應過我的,讓我茍延殘喘在這世上的,你怎么能言而無信?”
趙興冷冷的道:“如你這般伸手,我的大牢怎么能關的住你?”
“可我的武功已經費啦。”
“但你嘴巴沒費,你的心沒費,我怎么敢將你留在世上死灰復燃。”
之所以這么耐心的解釋,趙興就是要告訴屬下,自己不是一個失信小人,也不是一個濫殺的人,以后大家做事就要做絕,不能留下哪怕是一點點的后患。
耿直的王勝林和張之及總算明白了趙興的心,于是,幾個人將白羊上人拖了出去,一陣槍響,白蓮教大案,就在這槍聲的轟鳴中,落下了大幕。
看著血肉模糊的白羊上人的尸體,對于自己毫不猶豫的下令殺了一個八十老翁,趙興的心里竟然沒有半點羞愧歉疚。
現在他感覺到,自己原先平和的心態已經消失了,同時,當初做事都是為了自己的家人安全,但現在自己殺人,已經和當年的初衷離題太遠了。
難道真的如當初郭廣生,剛剛的慎刑司司官所說的:“手握大權,心生殺器嗎?”現在自己不過是一小小的千戶,以后權利更大呢?是不是真的就如同其他的大權在握者那樣,視人命如草芥?
“見賢啊,白蓮教的案子總算是在我們手中完美的完結了,我也可以底氣十足的向皇上遞交結案奏折了。這其中你居功至偉啊。”駱養性的密室,心情大好的夸獎著趙興,用稱呼趙興的字,來顯示他對趙興的欣賞和信任。
趙興趕緊鞠躬:“都是大人提調有方,尤其是千辛萬苦為屬下配制的精兵強將,更是您慧眼識人的結果,屬下不過是照著大人的安排,調度奔走罷了。”功歸上司,著想要在官場混跡的不二法門。
駱養性對趙興的感覺更好:“居功不驕傲,大有前途啊。”然后沒等趙興再謙虛,就欣慰的對趙興道:“因為你的兩次面君,痛陳錦衣衛對皇家,對朝廷的重要,更加上這次破了這帝都內白蓮教的巨案,讓皇上看到了錦衣衛是不能缺少的。昨日文華殿君臣問對的時候,皇上已經和老夫以及其他重臣說了,錦衣衛不再考慮裁撤了,不但如此,還要加強。趙興,咱們爺們前途可期啊。”
“皇上不裁撤錦衣衛啦?這可真是幾萬兄弟之福啊。經過這么一場事,想來兄弟們會更加珍惜這份差事啦。”趙興的心總算是落了底,從這一步,自己開始改變歷史了,希望隨著自己的權利越來越大,能徹底的改變這個漢家江山的結局吧。
對于這個自己的愛將的評論,駱養性深以為然,不過轉眼又有些為難道:“皇上是決定不裁撤錦衣衛了,但東林依舊咄咄逼人,不依不饒,實在難纏的很啊。他們那一關不能過,這事最終不能踏實,見賢啊,你說這事該怎么辦呢?”
駱養性如此下問,一來已經將趙興這個得力干將倚重為心腹,二來駱養性這個人除了殘忍貪財外,能力實在是平平。這時候,他希望趙興能給他拿出一個主意好面對崇禎。
趙興聞言,不由得沉思了一下,然后抬頭,看著駱養性小心的建言:“東林裁撤廠衛如此激烈,還不是廠衛對待官員太過酷烈。然而若說酷烈百官,殘害百姓,我們錦衣衛怎么能比得過東廠呢。大人,舍得舍得,要想給皇上一平息百官怨氣的辦法,那不如,不如——”聲音越說越小,最終沒了聲音。
但駱養性卻聽之如天籟,當時雙手一拍:“對啊,東林黨和官員們,最反對的就是權閹干政,而東廠歷來被太監把握,歷代又多有權閹把持朝政。尤其是最后的這個魏忠賢,簡直是惡貫滿盈,秉筆批紅,掌握朝政,從首輔至百僚,都由他任意升遷削奪;他握有軍權,可隨意任免督、撫大臣;他也握有經濟大權,派親信太監總督京師和通州倉庫,提督漕運河道,派稅監四出搜括民財。其弊端真的是罄竹難書。”駱養性越說越激動,這時候的他,簡直就是正義的化身,鏟除邪惡的斗士。
看著上司這種都接近歇斯底里的情緒,趙興悄悄的笑了,自己干掉東廠的目的即將達到了。
也難怪駱養性一提東廠就歇斯底里,因為他實在是被東廠壓制的太久了,實在是都快憋屈死了。
廠衛,廠衛,當初設置東廠的初衷,是看著錦衣衛的,但是隨著幾個大太監弄權,東廠開始搶奪本來是錦衣衛的權利和職能了。
搶奪職能就是搶奪利益,這讓歷任錦衣衛指揮使心有不甘,到最終,現在錦衣衛已經淪落成了東廠的走狗的地步了。
同樣是皇上家養的兩條狗,誰愿意甘心做狗的狗?
往日,駱養性還沒動過和東廠爭權的心思,他沒那能力,也不敢。但被趙興這么一提醒,當時恍然。對啊,現在正好是借助官員的力量,拿下東廠的絕佳機會,不但除去了競爭對手,頭上的緊箍咒,更能討好官員集團,緩和錦衣衛和官員的關系,這真的是一舉多得啊。
而趙興卻知道,大明的滅亡,與東廠有著極大的關系,是他們將大明皇帝的名聲搞臭了,是他們貪婪殘暴的手段,激起無數百姓的憤怒,從而在這亂世,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而他們對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一點點益處。他們就是一顆毒瘤。既然是毒瘤,就趁著這個機會徹底的割除。
爆發了一陣之后,駱養性心情再次變得舒暢起來,對著恭敬聆聽的愛將趙興道:“你回去,將整個破案過程詳細的擬一份條陳出來交給本官,然后我再遞到宮里去。”
“屬下遵命。”
“記住了,條陳里,一定要帶上宮內外太監也有被控制收買者。”然后想了下,坐回到桌子后面,鋪展開一張紙,提起筆,在白紙上,寫下了對自己最不利的十幾個官員太監的名字,然后遞給趙興:“你將這些可惡的官員太監加進去,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好處。”
現在的趙興,心態已經完全變了,他面對駱養性遞上來,等于已經人頭落地的名單,連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揣進了袖口,對著駱養性笑著道:“本來白蓮教就有在京城起事,皇宮太監內應開門的計劃,這些人,死定了。”
“好,好,好,就這么辦,趕緊的忙去吧。”
唯唯諾諾退出來的趙興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他突然感覺自己袖口里的那張紙上,不是十幾個人名,而是十幾天鮮活的生命。
他不由的站住了,自己在接這張紙的時候,竟然連看都沒看,想都沒想,還自然的說出那句“他們死定了”的話。
什么時候,自己將別人的性命開始變得如此漠視啦?
啊,是了,是這句開始殺過街虎的時候開始的。但那時候殺人,是有目的的,但現在殺人,竟然已經沒有了目的。
這時候,那個慎刑司的司官的話,不由得再次響在了耳邊:“官大了,就是心懷利器,心懷利器,殺心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