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函宣除魔
轟——！函宣城外，巍峨云船落地時卷起滔天氣浪，百余名風采翩然的少年少女躍下云船，俊逸容貌加上恢弘排場，場面極其宏大。
城墻外，一名身著玄色官服的中年男人站在最前，身旁是數名文官武將面容皆有倦色。
眾人身后站立了上百名雄壯兵甲，此時看著眼前這派恢弘的仙家排場，皆是蕩然失神。
在遠處有百余頂高矮不一極其簡陋的殘破帳篷，是上千名流離失所的周遭山民百姓居住之所。
嗒的一聲輕響。
李驚蟄緩緩落地，一身被風絲鼓蕩起的淡藍長袍在身前身后畫出兩道優美弧線，微微靈力將狂躁風浪盡數壓住，極有仙人風范。
在數百名衣衫襤褸的難民眼中，眼前這些少年少女與天上的仙子又有何詫異，數百人擁擠著想要一睹仙人風采。
百名兵甲如同天塹將一眾難民擋在身后，橫眉立目的比劃出幾個噤聲手勢，生怕惹來仙人不悅。
不少灰頭土臉的年少頑童躲在自家大人腿邊，一雙拉扯著大人衣角，只漏出半張側臉偷偷觀瞧眼前這些他從未見過的場景。
人群中一名虎頭虎腦的少年指著面容出眾李驚蟄，高聲呼喊道：“娘快看，是仙人！”
“虎子快回來，可不敢亂說，不敢驚擾仙人！”
一名臉上淚痕未消的中年婦人一把拉回兒子，用力的捂著兒子嘴。
“仙…唔，仙人，快去救我爹爹啊！”
虎子掙扎著扯開母親手掌，含糊不清的喊道。
李驚蟄尋聲望去，眼神微微晃動。
少年的這句話勾動了數百人的傷心事，人群中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帶著哭腔呼喊道：“仙人，求求你們救救我們吧！”
“是啊，俺娃還在山里！”
“仙人，仙人——！”
一時間數百名難民中哭喊聲連成一片，不少人蜂擁著往前擁擠，可任憑如何蜂擁都沖不過那道由雄壯兵甲組成的天塹。
有兵甲一震手中長槍，低聲喝道：“大膽刁民，莫要驚擾了仙人！”
“在下函宣城刺史韓忠，拜見沈長老！”
為首處，面有不忍的中年男人向前迎上三五步深施一禮，含淚泣道：“在下替函宣城三十萬百姓，拜謝靈源宗諸位仙長大恩！”
靈源宗負責帶隊的執事長老沈洪文一把托起刺史韓忠，聞聲勸慰道：“刺史大人言重了，護衛蒼生本就是我等煉氣士之責。”
沈洪文拱手還禮道：“靈源宗共遣弟子一百二十名，執事七人，任憑刺史大人驅使。”
函宣城這座魔窟變化出的魔傀已經輻射到了周圍三座城池，靈源宗將選出的三百六十人共分成了三隊，分散各地。
自動過濾了哪些寒暄客套的羅裙少女站在李驚蟄身側，玉指輕輕點了點男人手臂，看著哭嚎不止的難民，不忍道：“好可憐啊…”
李驚蟄微微點頭，這也是他來到浩蕩天下以來第一次見過如此場面，心中也不免有些波瀾。
其實類似于這種場景在前一世的影視作品中也曾見過，但如今親眼所見，感受自然是天差地別。
良久，李驚蟄緩緩收回思緒，抬頭打量著這座偏遠城池，這不上是座堅城，城墻上劍戟林立，但兵甲士卒皆有倦色，隱約可聽見城墻內傳出來的哀嚎聲，看來這城墻里的傷民也不再少數。
‘不占地脈，不聚地靈。’
‘無險可依，地寡民廖。’
李驚蟄下云船時曾以青囊風水術觀了一下函宣城的風水吉兇，本就是兇門有煞，確實難以抵抗侵襲。
遠方十余里便是一片矮山，可遙遙青山之間卻顯得極為寂靜，悄無聲息毫無生氣。
透過望氣術望去，青山之間彌漫著一種暗淡紅光。
‘魔氣。’
李驚蟄在心中喃喃一句，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魔氣縹緲淡薄，絲毫不像三等魔窟的勢頭，若是實打實的三等魔窟，函宣城早就尸橫遍野被夷為平地了。
而現在只有遠處山中的魔氣稍稍強盛，那夜靈源宗外的滔天魔障，多半出自這里。
雖說如今函宣城的魔氣淡薄，但留下的魔傀也不是函宣城這種邊緣小城可以抵擋的。
函宣城并非擎延國土，充其量只能算是一諸侯國，地狹民寡，國內兵力與煉氣士多半去駐守邊疆，面對魔傀魔障根本無力抵抗。
‘仙師，有人以靈識探查你。’
小瞳兒的聲音在李驚蟄耳畔輕輕響起。
李驚蟄輕輕點頭，低低呢喃了句嗯，將目光有意無意掃過，人群中那道身著云跑的俊逸背影。
賀瀚海。
三百六十名靈源宗弟子被按照修為和心性均勻分成了三隊，由實力最強的三隊首座弟子為先鋒，賀瀚海正是前往函宣城這隊人馬中的領頭人選。
在賀瀚海靈識的探查下，李驚蟄風輕云淡的一笑，目光仍然投向遠山，極其自然絲毫破綻，儼然是一副賞景觀山的正常反應。
若林晴方能看見身旁男人這副笑容，應該可以品出其中的森冷味道。
有小瞳兒輔助和萬寶天書加持，李驚蟄想要循著靈識找出罪魁極為簡單。
自從在演武堂陸愚郎推波助瀾后，李驚蟄便察覺出了不對勁，這一路上賀瀚海也窺探過他。
可見他李驚蟄穩如泰山，絲毫沒有波瀾，賀瀚海無功而返后也就放棄了，加上友軍林豐的掩護，算是徹底吸引去了賀天驕的注意力。
他本以為只是因為林晴方爭風吃醋，時間久了恨意也就淡了，可現在看來，賀瀚海并非如此心胸寬廣之輩啊。
半晌，瞳兒再度開口：‘靈識散去了。’
李驚蟄輕輕頷首，自顧自的呢喃道：“這個麻煩，要快些處理掉才好。”
人群前，老淚縱橫的刺史韓忠輕輕揮手，百名甲士賽開一條縫隙，一眾難民蜂擁著擠上前來，喧囂異常。
“父老鄉親們，聽我一言。”
韓忠雙手平舉微微下點，壓住眾人話語，高喝道：“此乃世外仙府靈源宗的仙長沈洪文，列位仙長親至此地，就是要幫列位父老鄉親除魔。”
“拜謝仙人！”
難民中有漢子高呼一聲，呼啦啦一陣，近千名難民陸續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韓忠微微點頭，“現需要二十名熟知清瑤山勢和周邊村鎮布局的獵戶同行帶路，有誰愿往？。”
“我！”
“小老兒山中打獵三十年，對清瑤山了若指掌！”
“俺自小就在山里打樵劈柴，我愿去！”
有仙人坐鎮，一眾逃亡百姓也多了幾分底氣，不一會便站起十余名山林漢子，有老有少。
一道稚童聲音突然響起，少年虎子突然起身跑出母親身邊，舉著手沖向前方：“我！！！”
“虎子！！”
上一秒還在感恩戴德的中年婦人詫異了一瞬，掙扎著起身便要追趕兒子，三步并兩步的拉住少年手臂，伸手重重拍打了一下少年屁股，怒聲道：“這都是大人的事，小娃娃不能搗亂！”
“我不小，我都十三咧！”
虎子倔強的咬著嘴唇，來回扭動手臂不停掙扎，紅著眼喊道：“爹爹還在山里，只有我知道爹爹在哪，我得去找他！”
“你爹…”
提起丈夫中年婦人有些恍惚，就一個恍惚的時間，勁力遠超同齡人的山野少年一把掙脫了母親的鉗制，沖向人群外。
虎子矯健的越過人群，直直站在一眾山林漢子前方，紅著眼道：“我知道，我一直跟爹爹進山砍柴，山里情況我都了解！”
韓忠看著面無懼色的少年，面露難色，遲疑道：“這…”
回過神的中年婦人雙手緊緊攥在胸前，為難道：“大人，虎子他…”
“好！”
正在眾人糾結之時，一道洪亮聲音赫然響起，沈洪文往前邁了幾步，連連點頭贊賞道：“好一個孝順的兒郎！”
“自古英雄出少年，小小年紀為了至親便有如此膽色，好！”
沈洪文連說了三聲好，伸手揉了揉少年腦袋，輕聲問道：“你當真不怕？”
少年胸膛劇烈起伏，眼含熱淚重重點頭。
“好，既然如此，那你便跟我們同行。”
沈洪文為少年擦去眼中熱淚，起身朝中年婦人遙遙拱手道：“尊夫人，若愿意便讓虎子與我等同行，有我等在足可確保虎子安全，您大可放心無虞。”
中年婦人稍有思襯，眼中還是有些不安，可看著眼前這名須發花白的世外仙人，默默嘆氣一聲，微微點頭。
沈洪文俯下身，為少年擦去眼角淚水，柔聲道：“我帶你去救你爹，可好？”
少年抹了一把臉上的鼻涕，重重點頭：“嗯！”
沈洪文笑著起身，高聲喝道：“靈源宗弟子。”
“在！”
“隨我除魔！”
“是！”
函宣城外，呼聲震天。
“列位仙長，過了這個山灣就到了紅柳村了！”
前往清瑤山的山路中，一名樵夫打扮的中年漢子走在前方，身旁是數名長衫少年，手握各自兵刃機警的巡視路旁密林。
函宣城周遭不少村鎮都收到了魔氣的襲擊，輕重各不相同。
所以一百二十名靈源宗弟子，按照修為高低被分成了數隊，分散到了不同地點，以此來加快拯救幸存者和斬殺魔傀的速度。
比起周圍極為警戒的同門，李驚蟄要顯得悠哉不少，他有小瞳兒這塊靈族雷達，連靈識都不用擴散就能摸清楚周遭的風吹草動，自然不用費力。
同樣對于周遭不痛不癢的林豐以手肘捅了捅身旁的瘦削身影，盯著男人腰間玉佩，好奇問道：“李驚蟄，這個就是靈源玉？”
李驚蟄微微點頭。
“這不就是塊普通玉佩么，玩意兒能這么神奇能計下咱們斬殺了多少魔傀？”
林豐眼神詫異，說著伸手想要摸向玉佩，啪的一聲脆響，李驚蟄打掉那只伸向自己腰間的男人手掌，瞥了一眼滿臉詫異的矮小男人：“滾，老子修得可不是旱路。”
靈源玉算是一件不錯的低階靈寶，可以依靠特殊手法記錄數量，是這次除魔證明數量的主要依仗，可以記錄出每一個小隊斬殺了多少魔傀，以此來列出可以名次，獲得進入靈田的機會。
也是下山弟子的安全保障，若是不敵無法脫身的時候，便可以捏碎靈源玉，負責小隊的執事長老便會在最快的時間內趕到，設法解救。
林豐齜牙咧嘴的揉搓著自己生疼的手背，破口罵道：“呸呸呸，你也配？”
李驚蟄輕笑一聲不再與瘦小男人斗嘴，反倒是有些納悶：“你怎么不害怕？”
自打前往紅柳村開始，林豐一路上極為悠哉自在，絲毫沒有其他弟子的緊張之色，這廝不過就是個二輪二境的墊底修為，這份自信跟他極為不符，跟他好色怕死、又菜又愛玩的性子更是不符。
林豐神氣一笑，傲然道：“咱林公子是什么人，什么排場沒見過，區區一些魔傀也能讓本公子害怕？”
“說人話。”
一道毫無感情色彩的少女聲音在二人身邊悠悠響起。
林豐傲然神色瞬間改為獻媚，賤笑道：“晴方師妹放心，這附近都不會有魔傀的。”
林晴方一怔，“為什么？”
林豐神色傲然，“這附近山里有只虎妖，足有百年修為從不殺生害命，一山不容二虎，虎妖在魔傀翻不起波浪的。”
林豐頓了頓，打量著天色喃喃道：“按照這種速度行進下去，再有兩個時辰咱們就能走到青山鎮。”
“不殺生害命的百年虎妖…”
李驚蟄微微詫異，這周遭是有些許妖族的痕跡，時才他在遠處并未以天眼巡查，只是命小瞳兒擴散感知，小瞳兒現在的能力可以感知出現在存在氣息，對于這種遺留下的痕跡不算多敏感。
而如今清瑤山左右，雖說有妖族痕跡但并無妖氣，說不準已經喪身魔窟之中或是已經離開了，李驚蟄此行應當是碰不上了。
這虎妖應該是有高人點化過，百年妖族不殺生害命只求善修，如此看來卻有大道之資，若是李驚蟄遇見隨手點化一番，說不定也是樁不弱的機緣。
李驚蟄輕嘆一聲，點化生靈之事可遇不可求啊。
但以李驚蟄眼下情況來說，有些事可是要比魔窟虎妖之類的身外物更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