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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爾等,耗子尾汁。”

  “北斗主死,南斗主生。”

  “七現二隱,九竅通明。”

  “…”

  李驚蟄懸空而立,雙目精光如同神祗臨凡,口中念念有詞,每說完一句,身前符箓組成的北斗九星圖便會耀眼幾分,道道輝光在九顆星辰間來回運轉。

  密林中,天地之威大盛。

  “天之太常,地有陰陽。”

  李驚蟄目光所至,武曲、文曲二星陡然閃亮。

  “斗君命祿,上宰翕張。”

  話音剛落,廉貞、巨門二星異彩非凡。

  密林中,瘦削身影凌空而立,頭頂萬寶天書,身前懸浮九斗星圖,可謂是極盡天人風采。

  山門外。

  商離魂身形劇烈起伏,再度咳出三口鮮血,原本就如同厲鬼般的面容此時更顯陰邪猙獰。

  原本身受重傷的他此刻居然笑了,笑的極為酣暢:“事到如今他方白還不出關,看來這靈源掌門已經老死關內。”

  修煉到這個層次,眼光何其毒辣,他也老道人起的寧死也要保住山門,掌門方白定然已經駕鶴西去,否則不會到了此時還不出面。

  在南懷武州,一個五輪煉氣士是何等分量,還是老道人這種道家真人,更是分量非凡。

  “靈源宗,不過如此。”

  商離魂捂著前胸艱難起身,眼中閃耀嗜血光芒:“給老子死吧!”

  說罷,商離魂立指如刀,直直插入自己右胸,頓時鮮血四濺,商離魂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枯,但仍沒有收手的意思。

  濺出的鮮血擰成細流,搖曳著匯入魔障。

  精血入體,魔障紅光大盛,頹靡的斗意再度沖天而起,昂首以傾天之勢撞向老道人。

  商離魂眼神炙熱,他消耗本源精血供養魔障,雖說消耗極大,但只要能斬殺老道人,依靠著一眾塔奴和被魔氣侵染的魔傀,靈源宗必破。

  正跟多年好友眼神道別的老道人霍然瞇眼,身形騰躍而起,一身氣勢拉至頂點,毫無顧忌的撞向魔障。

  “不!”

  于天魁眼中老淚縱橫,一把攥碎了手中的玉符。

  這是掌門方白留下的警覺玉符,捏碎便能喚醒他出關,可掌門師兄與山下異動爭斗了五年,心神全部關注在飛來峰下,若是霍然讓他分神,必定會遭遇重創反噬,說不定山下那異動還是借機作亂。

  所以花甲老翁一直都沒有貿然捏碎,在他看來雙方都已經進入頹勢,將內山九脈的弟子全部召集,足可以破除這次危機,只不過會有些損傷。

  而老道人宏源正是不忍這些大有前途的年輕晚生遭此大難,才準備慷慨赴死的。

  而此時,不得不行此辦法了。

  老道人為靈源宗傾盡一生,決不可這么喪命。

  飛來峰,祖師祠堂。

  原本清靜無比的宗門圣地,此刻鮮血滿地,數名奉命守護在此的內閣弟子命染黃泉。

  數名手持長刀短匕的黑衣塔奴小心翼翼踏入祖師祠堂,生怕有什么機關陷阱,祖師祠堂說是宗門禁地,但無非是靈堂,只有精神寄托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寶物,靈源宗對此看并不森嚴。

  搜尋幾遍,黑衣塔奴并未發現什么異象,這才大搖大擺的走到眾多靈位前,反復確認了一尊排位上的名字,這才小心翼翼的將其收入儲物袋,喜上眉梢。

  這靈位對他們而言就是明晃晃的功勞,是修煉資源,也是靈材寶器。

  幾人剛壓踏出祠堂,只覺得大地震顫不絕。

  片刻后,一道極其劇烈的波動從山后傳來,一眾得手的黑衣塔奴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心神遭遇重創,這是一種直擊神魂讓人威懾。

  為首黑衣塔奴吐出一口鮮血,驚悚的揮了揮手,踉蹌著逃離祖師祠堂。

  而這波動正是從隱仙崖前那道萬丈深淵中傳來的。

  此時的隱仙崖波動異常,無數山石承受不住重要,塊塊碎裂,源源不斷的天地之威自崖底瘋狂涌來。

  “九星在位,陰陽齊備,聽吾敕令…”

  密林中,法陣即將完成的李驚蟄霍然一驚,望向飛來峰方向,眉鋒倒豎:“天地之威…”

  如此濃郁的天地之威,李驚蟄怎么會感受不到,另外這股天地之威李驚蟄極其熟悉,正是陳西子隱仙崖做火入魔那晚的氣息。

  他本以為那晚的天地之威是陳西子凝結出的,可如今陳西子肯定不在山內,據李驚蟄所知,掌門方白專修儒道,并非天地之道,不可能引起天地之威。

  “難不成這山下…”

  “呵,越來越有意思了…”

  李驚蟄喃喃一語,他霍然想起這些年靈源宗的大小事物,突然有些明悟的感覺。

  但現在并非思考這些事的時候,此時九斗星圖已成,如果虎頭蛇尾收而不發,李驚蟄將會遭遇嚴重反噬,甚至威脅生命。

  李驚蟄重重的搖了搖頭清楚了思緒,為了不引起方白注意,他將外放的靈識全部收回,將心神全部寄托在面前的九斗星圖中。

  五覺屏蔽,六感不通,對身旁的一切都置若罔聞。

  手中印決變幻,九斗星圖隨之騰起。

  嘩啦一聲,萬寶天書翻開,一行又一行的細密文字浮現其中。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李驚蟄雙目如金洞,周身道家道韻推升之極,金光耀目似天人,道家天尊降世臨凡也不過如此。

  十余里外。

  一道倩影從樹冠上輕盈落下,揮手收了籠罩自身的靈力光幕,看著經過靈力爆炸又被狂風席卷過的山洞,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微微隆起的少女胸懷。

  “不知師父怎么樣了,也…”

  林晴方低聲呢喃一句,手中攥著李驚蟄給的護身符,目光幽深低沉:“也不知道李驚蟄怎么樣了。”

  “啊呀,煩死了!”

  少女嘟著嘴將一塊碎石踢到一旁,搖頭嘆氣道:“也不知道師傅留下的錦囊有沒有用!”

  “他才二輪一境啊…”

  從藍紅雙符到李驚蟄孤身引敵,少女都以為李驚蟄是完成師父留下錦囊中叮囑,故而才答應孤身逃遁。

  要不然,以她的性格,說破大天說的天道降世,她都不會扔下李驚蟄單獨跑的,這是李驚蟄常說的江湖道義,絕對…

  絕對不是因為這次被師傅誤會,自己心里…呃…

  少女俏臉一紅,不情不愿的哼唧了一聲,將兩張符箓攥在手中,下意識朝著李驚蟄離去的方向凝望了一眼,輕嘆一聲,少女纖手一握便要捏碎紅符,可指尖剛剛用力,遠處傳來一陣樹葉婆娑的聲音。

  林晴方臉色劇變身形如游魚一般,往前跨出一大步,只聽見一道破空聲音在自己身后一閃而逝。

  回頭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名渾身是血的黑衣塔奴手持短匕,眼神炙熱的望向自己。

  這人是第二波踏入山洞的黑衣塔奴,被靈力波動掀翻昏死過去了,但又被時才外山沖撞引起的風浪驚醒,剛醒便看見了林晴方要離開的這一幕。

  “天大的功勞,老子今天要獨享了!”

  黑衣塔奴桀厲一笑,手中匕首揚起寒光奪目,身形如同獵豹一般前撲而來。

  三輪二境對上二輪三境,這其中的差距是難以逾越的。

  面對著只撲而來的黑衣塔奴,慌了神的少女接連往后退了三五步,可黑衣塔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隨形,手中雙幣分別刺向兩個不同方向,徹底擋死了少女可以逃脫的角度。

  少女來不及找出自己那柄金絲軟劍,玉手從儲物袋中胡亂摸出一大把毒粉,一股腦的扔向黑衣塔奴。

  空氣中頓時蓬一大片彩色毒霧,跗骨散、目盲散、迷魂煙等等等等毒藥毒粉摻雜在一起,五顏六色炫彩斑斕。

  咳咳咳——!

  毒物中,男人咳嗽聲不斷,少女捂著檀口按照記憶中的方向沖出密林,驚魂未定的少女胸脯劇烈起伏,看著眼前只有黑白兩色的世界不禁一怔。

  剛才躲避不及,被目盲散沾染了雙眼,還好,這種毒粉的傷害性并不是永久的,三五個時辰就能恢復。

  少女這才放心,柳眉倒豎怒眼望著毒粉中哀嚎的人影,手中出現數種暗器,一齊激飛而出。

  “去死!!!”

  暗器后是符箓,符箓后是弓弩。

  短短數息,少女掏出了不下三十種兵刃。

  毒霧散去,露出一具皮開肉綻的黑衣尸體,死相異常慘烈。

  少女吐出胸中那口怒氣,無力的癱坐在地上,雙臂隨意垂在身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太嚇人了…”

  驚魂未定的少女低聲呢喃一句,抬手將兩張符箓攥在手中,看著上面一模一樣的筆墨,少女欲哭無淚。

  “啊啊啊啊,師傅你就不能用兩種方式畫符嗎?!”

  一晚上的委屈在此時集體迸發,少女坐在樹下嚎啕大哭,一雙玉腿不停的撲騰,“還有李驚蟄,你就不會標記一下再給我嗎?!!”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少女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兩張符箓,又怕再在什么地方躥出一名黑衣人,少女重重一嘆,心里念叨著老天保佑,捏碎其中一張符箓。

  淚跡未干的少女眼前一花,下一刻眼前的一幕讓少女大驚失色,只見一瘦削身影凌空而立,頭頂虛幻古書,身前懸浮著九斗星圖,仿若天人。

  男人腳下是數具死相慘烈的尸體。

  只是失去了辨別顏色的能力,看不清男人身旁到底是什么顏色的光。

  少女用了揉了揉雙眼,檀口輕啟,吃驚道:“李——李驚蟄!”

  而屏蔽了五感六識的李驚蟄絲毫不知道身后突然來了一名看客,依舊在全心全意的運轉著法陣。

  只見李驚蟄突然抬頭,眼中金光宛如實質,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去!”

  平伸一掌手心向下微微一提,九斗星圖迅速飄起,朝著外山的方向激蕩而去,所到之處亮若白晝。

  癱坐在遠處的少女瞪大了無神雙眼,手捂著檀口,呆呆呢喃道:“好…好濃郁的黑光!”

  呃…暫時性色盲視角…

  李驚蟄雙臂平伸,一手向上一手向下,畫出一個圓滿圓弧,歸于胸前,雙目微闔低聲頌揚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每念一句,萬寶天書中的文字便亮起一句。

  林晴方只感覺一股又一股強橫的沖擊力從李驚蟄周身綻放而出,每一句都仿佛丟進水潭中的巨石,都能掀起層層波瀾,沖筋伐髓。

  山門外,一心赴死的老道人再次被魔障掀飛,渾身道袍盡數碎裂,道道可怖傷痕布滿全身,仍是如此,老道人仍在掙扎著起身。

  老道人重重一跺腳,逐漸干涸的神輪再次被壓力籠罩,老道人準備碾碎神輪,拼死一戰了。

  感受著飛來峰方向的震動,老道人明白,掌門方白的日子并不好過。

  于天魁、江素機、陸愚郎等人眼中已經淚水密布,想要起身幫助老道,可一身筋骨斷裂的七七八八,已經無法動彈了。

  老道人舉起右拳,重重錘向自己胸膛,眼中流淌堅決之色,就在右拳就要抵達胸前的時候。

  一道金光從山內迅速飛出,轉瞬便到眾人身前凌空而懸,將魔障和商離魂籠罩其中。

  老道人拳鋒一滯,瞪大了雙目不敢置信的望著空中的場景,眾人這才看清金光的真面目,是由九張符箓組成的陣圖,每一張符箓都燦若星辰。

  “九斗星圖!”

  人群中不知誰低喝一聲,一眾靈源宗弟子頓時喜上眉睫。

  “掌門,是掌門出手了!!!”

  弟子中有人歡呼一聲。

  可老道人卻不見喜色。

  這九斗星圖是道門最高深的幾種陣圖之一,除了道家大真人外,幾乎無人能參悟,而如今這副九斗星圖威勢之大,遠超過老道人認知范圍。

  這副九斗星圖,就是孔老賊那掛名師傅,都不一定能布置出如此規模。

  于天魁與江素機互視一眼,皆能看出對方眼中的震驚,掌門專修儒道,這明顯不是自家掌門的手筆。

  這…必定是另有其人。

  身受重傷的花甲老翁瞬間瞪大雙眼,幾乎脫口而出道:“是那位高人!”

  江素機恍然,驚為天人道:“哪位…出手了?!”

  道道金色光幕自空而下,將魔障完全籠罩,金光猶如枷鎖,將魔氣嘮嘮鎖在其中。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兩聲宏偉梵音自天空中傳來,似云濤雷震,攝人心魄,振聾發聵,如同天人顯圣,降世臨凡。

  只見九斗星圖中的金光霍然變化,天地間仿佛有人持筆筆前有金磨,在空中畫出了兩道痕跡,宛如神跡。

  “法旨!”

  老道人一身氣勢轟然散去,瞪大雙目震驚的連嘴都合不上:“這是道德經的法旨!”

  “無名,天地之始。”

  “有名,萬物之母。”

  天上神人每念一句,那九斗星圖下的燦金大字,便多一道比劃。

  金光枷鎖中,聲勢滔天的魔障此時顫抖著蜷縮在角落中,毫無當時的微風,臉色劇變的商離魂,驚慌失措的想要逃離金光枷鎖,可如何努力那金光宛如實質,絲毫不可撼動。

  遠處,一直坐山觀虎斗的儒士李倓大驚失色,渾身抖若篩糠,喃喃道:“這是道德經…不是,這不是方白的手段!”

  “道家大真人!”

  “靈源宗內,還隱藏一位道家大真人!!!”

  在道門中,六輪煉氣士才可稱為道家大真人。

  此時李倓眼中已經冰冷絕望之際,他原本還想著老道人與商離魂拼到兩敗俱傷時,他便可以出手,徹底覆滅靈源宗。

  可此時,他只想著如何活命,一名道家大真人,足可以將他們全部屠盡。

  中年儒士又寫一道竹篆,便朝著遠處山林奔逃而去。

  “常有欲,以觀其徼。”

  半空中恢弘神音仍在繼續,九斗星圖中的波動仍在劇烈加大,飛來峰,原本蠢蠢欲動的天地之威被一股儒氣強行壓下,儒氣微微顫抖,要有出世的舉動。

  可感受著外山出的傾天道韻,那股儒氣驟然平息,飛來峰再度歸于平靜。

  “為眾妙之門也。”

  當道德經的最后一句念完后,一個燦金色的‘道’字懸空而立。

  于天魁在弟子攙扶下踉蹌起身,撩袍跪倒在地,大聲喝道:“多謝前輩出手,救我滿山性命,大恩大德,靈源宗人永世不忘。”

  執教長老如此,滿山弟子自然也是如此。

  一時間靈源宗山門外數十人齊齊下跪,接連叩首,感恩戴德。

  “天地萬物皆有其法,世間諸族皆有其德,爾等倒行逆施,非大道之道也。”

  天上梵音滾滾,燦金大字升騰著駭人威勢。

  “塵歸塵,土歸土,休要再造殺孽,便如此去吧。”

  神音落下,半空中的燦金道字轟然落下。

  這一刻,世界再度寧靜。

  只有漫天金輝搖曳,那不可一世的魔障在金色輝光中點點消融,頃刻間化為烏有。

  一直想要掙脫牢籠的商離魂自斷一臂,趁著金字落下,勉強沖出金光枷鎖,商離魂慌不擇路,捂著鮮血淋漓的臂膀逃向山林。

  九斗星圖并未窮追不舍,這是天空再度響起梵音:

  “爾等,耗子尾汁。”

  這一句,似警告又似勸誡,似要告訴年輕人不要在碰觸火線越線而為,也好像是對年輕人的諄諄教導循循善誘。

  極具高人風范。

無線電子書    我真沒想點化眾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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