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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吾輩劍修,當一往無前

  金背雁背上的這座四層高樓,名為望海樓,單是一、二層,便有房間四千余間。

  三層是商業一條街,四層多是娛樂場所。

  天下間,幾乎所有的渡船上,有一件東西是必備的,名為山河大幕。

  這種法寶造價昂貴,全都出自閟府洲觀照宗,此宗歷史悠久,每一任宗主皆是當今第一煉器師。

  映雪宗四樓,便有一幅山河大幕,是一幅高二十丈,寬六十丈的巨大畫軸,大幕開啟需要耗費極多的神仙錢,但客人們往往卻樂的為此掏錢。

  因為大幕之中會顯化出天下間最近剛剛發生過的一些大事件。

  身在渡船,便可知天下大事。

  渡船副管事姚晴,是渡口管事元玫的大弟子,此時的她,正帶著四名外門女弟子,準備著大幕開啟前的繁瑣步驟。

  大廳的布局類似于戲院和評書館子,一層是近百張桌子,每張桌子八個位子,每一個位置要價一顆小榆錢。

  二樓是廂房,等同于貴客包廂,每個包廂要價十顆小榆錢,至于酒水瓜果,全部另算。

  這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傍晚時分,金背雁已離開照夜國境內,進入鵝晴國地界。

  原本直線向北飛行的金背雁忽然轉向,開始向東側繞行,

  當船上的客人們正疑惑之時,渡船外傳來了震天的咆哮和此起彼伏的滾雷聲。

  圍廊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徐遠山、姚文錦他們也出來看熱鬧,畢竟這樣的場面并不多見,很可能,這輩子也就見這一回。

  只見遠處的云頂上,正有一青一黑兩條蛟龍扭打在一起,攪動著云海瘋狂翻滾,

  電閃雷鳴之間,兩條蛟龍游拽在云海之中,伺機撕咬對方薄弱之處,

  一片片巨大的龍鱗被撕扯而下,落下云海。

  這時候的人們才驚醒,怪不得金背雁會忽然改道,原來是為了避免闖入蛟龍的搏殺陣中,被雷電擊中。

  渡船上的客人很多都沒有見過這種場面,甚至不明白為什么會發生這種情形。

  要知道,蛟龍之屬,司職行云布雨,各自都有自己的地盤,彼此間很少會發生沖突,尤其是像眼前這樣你死我活的激烈廝殺。

  黑色的蛟龍個頭明顯要大上許多,身上鱗片閃爍著墨色的光澤,一對晶瑩的巨大龍角流光溢彩,一聲聲咆哮,震的渡船上的客人紛紛捂耳。

  就在徐遠山身邊,站著一個邋遢老頭,老頭從頭到尾都沒有觀看兩條蛟龍之間的廝殺,而是目光凝重的透過云海,望向人間。

  老頭一聲嘆息,引起了恰好走來找徐遠山打招呼的姜沛寧的注意。

  姜沛寧認得這個老頭,于是來到他身邊,好奇道:“前輩為何嘆氣?”

  洪天烈聳了聳肩,指著云海下方說道:“這就叫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兩條蛟龍搏斗廝殺,卻給下方人間帶來了一場大暴雨,河堤潰壩,大江淹城,山脈滑坡,生靈涂炭。”

  姜沛寧的境界,顯然無法透過云海和磅礴雨幕,看清楚人間正在發生的事,但是她知道老頭說的一定不假,

  周圍的一干渡船客人也聽到洪天烈說的話,人們紛紛開始小聲議論,

  除了發出一聲聲嘆息之外,他們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改變不了。

  而且絕大部分對此都呈漠不關心的姿態,山上仙人,從不過問凡間之事。

  “那怎么辦?前輩有沒有辦法可以阻止呢?”姜沛寧焦急問道,雖然她自打記事以來,就遠離人世在山中修行,但她打小就喜歡一些民間故事,自己收藏的民間書本小說,足有上千冊,

  每每翻閱之時,她的心偶爾也會被書中的一些情節觸動,

  人生百態,盡在書中。

  洪天烈搖了搖頭: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世間事逃不過因果二字,咱們山上修行,其實很多時候就是在逃避這種因果,將自身擇(zhai)了出去,也就是修行中人常說的‘莫管閑事’。”

  姜沛寧道:“我聽不懂。”

  倪草環:“你說了個啥?”

  洪天烈哈哈一笑:“說白話一點,就是謹小慎微,量力而行,我可以阻止這兩頭蛟龍繼續搏殺下去,但我一旦出手,會帶來怎樣的后果,是我無法預知的,而這份后果我是否能承受的起?也不知道,所以,我也就只能當個看客。”

  “老前輩此言甚是,蛟龍搏殺,背后必有緣由,非我等可以卷入,”有人出聲附和,贊成洪天烈的說法。

  “世間蛟龍之屬,強者多聚集在云雨洲,渴望沖出那條橫貫東西的龍骨大瀆一舉化龍飛升,弱者則分布于各地,或與山河氣運牽連,或與王朝國祚捆綁,背后牽扯極深,不是我等可以隨意插手的,”一負劍女修說道。

  船上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姜沛寧一直默默聽著,不發一言,秀氣的眸子由始自終都在盯著云海中翻滾搏殺的兩條蛟龍。

  “老前輩,這兩條蛟龍大概是什么境界?”

  洪天烈道:“一個初入七境,一個七境巔峰。”

  話音剛落,一聲劍吟響徹云霄,

  姜沛寧人劍合一,化作一抹流光,直直沖向雷電交加的漆黑云海。

  那道白光極為亮眼,仿若一抹雪白驚鴻刺入黑色幕布,

  云海中,一道道滾雷開始砸向少女,漫天的電弧向她圍剿而來。

  圍廊上,姚文錦已然失聲尖叫,而小草環則是小臉通紅,舉著小拳頭,蹦跳著為少女吶喊助威。

  徐遠山父女卻是緊握雙拳,一瞬不瞬的盯著那道纖弱的身影,他們倆境界不夠,無法御風飛行,心里干著急卻幫不上忙。

  “爹,蘇大哥應該能幫的上忙吧,我去喊他吧?”徐蓉焦急問道。

  徐遠山搖了搖頭:“你我武夫,立身之本為何物?”

  徐蓉一愣,隨即低頭:“莫向外求。”

  “知道就好,”徐遠山點了點頭,隨后暴喊一聲:“何人有弓?”

  “我這里有,”只見一位少年振臂一揮,解下背上一張碧玉大弓和箭囊拋了出去。

  徐遠山接在手中,猛然掠至高樓最頂處,左腿弓步,右腿后撤,雙臂肌肉暴起,

  狂風之中,只見他彎弓搭箭,遙遙指向漆黑云海,

  世間武夫,體魄最強。

  徐蓉看在眼中,心知距離如此遙遠,爹爹根本不可能做到,于是她飛掠至渡船管事海潤所在之處,請求對方讓金背雁再靠近一些。

  管事海潤知道眼前的少女與那位不能惹的少年仙師是一起的,雖然心里一萬個不愿意,但還是以秘語傳聲給金霽,詢問是否可以在保證渡船安全的情況下,向那里再靠近一些,

  寧兒是宗主嫡傳,是宗門未來的希望,他也不愿看到寧兒有絲毫損傷,雖說心里有些埋怨對方莽撞,但還是暗自做好準備,情況稍有不對,立施援手。

  而金霽則以行動答復了他。

  只見金背雁一個側身俯沖,驀然轉向,沖向雷電之海。

  “海管事,你特么是在坑我們?這種閑事也管?你們映雪宗竟然將我們這些客人至于危險之地?”

  “就是啊,那小丫頭自己要出風頭,別拉上我們。”

  突然間“嘭嘭”兩聲,方才開口兩人,竟然不明不白的從渡船上跌落下去。

  看那樣子,像是被人拋下去的。

  “都特么給我閉嘴,別影響我吃瓜,”

  望海樓檐角處,一白衣少年雙腿懸在空中,嘴里啃著一根黃瓜,正饒有興趣的望著遠處云海。

  “又特娘一個出風頭的,你特娘誰啊?”

  “嗨,人家這是打算英雄救美呢,不對,是小白臉救缺心眼。”

  晚來渡口的客人,很多沒見過蘇御的,

  然后,這兩個開口說話的,突然間直挺挺的栽倒在地上。

  死了......

  就因為說了句話,

  就死了......

  滿船客人,目瞪口呆,

  知道蘇御是誰的,心里紛紛竊笑等著看熱鬧,不知道的一個個義憤填膺,卻也不敢再亂說話了。

  這時候,只聽那位超凡脫俗的少年冷冷開口:

  “吾輩劍修,出劍隨心,劍鋒所指,一往無前。”

  “可笑滿船百余劍修,只有一個傻丫頭敢于出劍,就你們?也配用劍?”

  隨后,只見他慵懶的抬起手臂,打出一個響指,

  “卟!”

  滿船仙劍,盡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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