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神道
此地地處深山，地靈童子們三五成群，嬉戲打鬧。它們蓋樹葉而眠，以樹杈石塊為床，騎飛鳥，食草籽，自給自足，自得其樂。
初時周凜還沒覺得什么不對，但看了半響，他猛然發覺有些古怪。
此地的地靈童子粗略一看，居然足有一百多個。
按他在游記中所見，這地靈童子的數量多少，是受到多種因素干擾的。
雖然不會只有孤零零一個童子誕生，但少時二三個，多則也不過十余，又怎會像眼前一般，幾乎形成了一個小村鎮。
周凜逗弄它們一陣，又拋下幾枚丹藥，看它們帶著參寶圍著丹藥進食，周凜便在周圍閑逛起來，準備看看附近有沒有什么奇異之處。
不知不覺間，他便在這山中越走越深。
等他回過神來時，張望四周，居然不知身在何處。
旋即周凜渾身就冷汗直冒。
開什么玩笑？
他可是積淀了三個位面的三級巔峰超凡者，四級都在望了，只需再得一個突破契機，就能與此界的金丹大修士并駕齊驅。
他又怎么會在不知不覺之間，就迷失了方向？
要說其中沒什么問題，又怎么可能？
果不其然，不知從何處涌來大量煙云，充斥在這山林之間，一時間天地間都是迷蒙一片。
周凜表面上不動聲色，其實已經做好了準備，若是來者不善，怕也只能武力解決了。
只是對方能做到這種程度，說不定至少也是金丹期實力。
“咦？怎么會是…”
在那煙云之中，有粗糙沙啞的聲音響起，那聲音之中，似乎也透露著萬般不解。
隨即就有一個怪人出現，那人渾身不見血肉，只有各種草木砂石，著實怪異無比。
“你是…”
周凜瞇著眼睛，對方看氣息不過大妖級數，即便是巔峰大妖，周凜也自信可以戰而勝之，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可他心中又有某些明悟，似乎對方實力沒有表面這么簡單，甚至可以輕易擊敗自己，這種感覺實在古怪。
“吾乃此地山神！你又是何人，命定之人何在？”
怪人一開口，就嚇了周凜一跳，因為不落大陸上的‘神’，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六級超凡，放在這方世界中，也就是地仙級數的大能了。
不過隨即周凜也反應了過來。
這個‘神’應該不是指他的實力真有神靈那般強悍，而僅僅是指神話傳說中修煉神道的生靈。
“在下周行遠，不知閣下所說的命定之人又是何人？”
周凜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他好歹也來了這么久，看了那么多典籍，和無癡等人也有過交流，但卻沒有聽別人說起或是任何一本典籍上有提及過，此界也有山神土地、城隍陰間之類的神道。
這怎么會忽然蹦出一個山神來。
那個山神做思考狀，兩片葉子構成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回憶起來一般：“三千載之前，有人告訴過吾，讓吾在此沉睡。說終有一日，會有命定之人來到此處，叫吾將他留下的東西，交給那人。”
“吾也不知那命定之人，又是何人，但把東西交給吾之人說過，吾只要見到就會明白的。”
三千載之前？
能活上千年的，可得五級超凡，或是此界的元神大修士才行。
對方氣息雖然強悍，也帶給自己十足的威脅感，但恐怕連金丹期都不是，又怎么可能活上三千年之久？
眼見對方似乎頗為耿直憨厚，不像是在說謊，周凜又問道：“那東西呢？”
“你又不是命定之人，你當吾是傻子么，怎么會告訴你東西在哪。”
山神嗤笑道。
周凜：“…”
該你傻的時候你又不傻了。
“既然你不知道怎么分辨命定之人，你又怎么知道這個命定之人不會是我？那就是我！”周凜忽悠道。
他自然不知道命定之人到底是誰，但山神同樣不知。
“也對…”
山神想了一陣，覺得周凜所言很有道理：“喏，就是此物。”
他伸出枯枝做的指頭，指了一下就光明正大立在眼前，周凜卻一直渾然不覺恍若未見的石碑。
周凜心中一喜，再睜眼看去，只見石碑上銘刻著金燦燦一個大字。
只是他左看右看，就好像得了認知失調癥一樣，雖然覺得眼熟，仿佛下一刻就能脫口而出一樣，卻又怎么也認不出那是個什么字。
竭力運轉真氣，甚至在不知不覺中，周凜原本停滯許久的永寂篇章，居然也從第二章節‘心如朽木’，突破到第三章節‘古井無波’。
而直到這時，周凜腦中才轟然一聲，終于認清了那個字。
那分明是個‘人’字！
心有此感，周凜感覺意識忽然離體而去，沒入了石碑之中。
朦朧之間，周凜昏昏沉沉地看去，只見一個蒼顏白發身著古樸道袍的道人，正在云巔之上端坐講經。
道人語氣平和舒緩，但所說的每一個字卻都大道至簡，蘊含著無上真言：“形神合同，故能長久。然虛心之道，力有深淺。深則兼被于形，淺則唯及其心。被形者，則神人也；及心者，但得慧覺而已。”
“山有玉，草木因之不凋；人懷道，形體得之永固…”
“內景不盛，則外景不長，神內不清，則崩塌須臾…”
仙音裊裊，余音不絕，任何仙人、妖仙、鬼仙之下者，能聽上只言片語，都堪稱一份無上機緣。
周凜聽著聽著，也終于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了。
此道人正是‘黃庭大仙師’！
此經文乃是黃庭內景經！
周凜駭然，這居然是世界背景中那位擁有通天徹地之能，準備一勞永逸護住人族的黃庭大仙師。
這么說來，他貌似是截胡了這位仙人留給小虹鸞的金手指。
能得到這樣一篇無上經文，周凜自然開心，但要是因此使得應劫之人虹鸞沒能成長起來，可就因小失大了。
這幫仙人真是古怪，直接把經文交給江虹鸞，或是留下所謂‘命定之人’的名字不行嗎？
非得神神叨叨的，還把東西托付給山神這個二愣子…
要是普通的功法也就罷了，最多不過重抄一份，但級別越高的經文秘法，想要傳承就越難。
因為其中的‘真意’，不是區區幾個文字就能承載的。
讓如今三級超凡的周凜，再把黃庭內景經中的‘真意’凝聚出一份？可能性基本為零。
除非他能達到五級超凡，再花費大量的時間和資源，那倒有幾分可能做到。
周凜意識退出石碑，這塊石碑也同時化作了齏粉，被山風一吹，就四散而去。
“如何了？”
山神的臉部雖然也是一些草木和石塊組成，但也能看出他頗為關切：“那東西你拿到了嗎？”
周凜微微點頭。
“呼…”山神長松了一口氣，“吾心中積壓數千年的大石，終于可以放下了。”
看來讓他這種老實神心里惦記幾千年，又幾千年不敢隨意現身，滋味也著實不好受。
如今事情完結，他整個身軀居然開始崩解。
一塊塊朽木、頑石、土坯接二連三地墜落，山神卻全然不覺一般。
“山神，你…”
周凜還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當初黃庭大仙師交托此物時的情景，這幾千年來山神又在做什么？修習神道的感覺如何…
但見此情景，卻又不知從何開口。
“三千年的孤寂，實在太久了，太久了…”
山神喃喃細語，身形終于還是徹底瓦解，整個身軀都變成了一堆草木礫石等山中常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