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林密,道路之畔間雜一段段的萬丈懸崖,天色又已經漸暮,道路更加難以看清。
而大明泰安侯竇名望,卻是不顧安危,催馬疾行。
山頂上,李定國一身鎧甲,頜下三綹長須隨風起舞。
夜幕即將來臨,按照他的推算,吳三桂不在今晚追來,明日一早,就定會趕來的!
這種絕佳的設伏之地,縱然兵力不過是吳三桂的五分之一,他也敢吞下該部!
“王爺,泰安侯求見。”
侍衛的話語,讓李定國眉頭擰起——不是說了讓他們各守本位嗎?
雖然對于竇名望的不聽安排,李定國有些生氣,但還是示意讓人進來。
竇名望可是他手下的悍將,這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
在人才越發凋零的現在,饒是李定國軍略無雙,卻也不得不依仗此人。
竇名望進來,還不待行禮,當即急切道:
“王爺,逐北聽聞有人想要投靠韃子!”
“誰?”李定國宛若一只猛虎,猛然從石頭上站了起來,他的雙眼露出了攝人的光芒。
若是別人來告訴他這個消息,李定國早就呵斥了。
但是,來人可是竇名望,這是他手下最能打的大將。
能夠被竇名望如此焦急送來的情報,自然是不會是風聞。
況且,竇名望跟著他整整二十年了,逐北這孩子,他也是知道的。
這是一個老實孩子,斷然不會說謊!
“逐北當時神思不寧,記不得那人的模樣,不過倒是聽到賊人自爆了身份。”
竇名望一臉的嚴肅:“那人說他會以參贊軍務為名留下來,然后乘機叛逃。”
以參贊軍務留下來?
李定國迅速鎖定了一些人。
“來人吶!”李定國眉眼緊鎖,他喚來侍衛:“去給我查一查牙府都有誰不在!”
李定國被封為晉王,更是執掌南明朝野,自然有開府建衙的權力。
軍中主將的帳篷,因為大帳上帶有一排三角形的旗幟,形似牙齒,是以就有了“牙府”的稱謂。
手下去清查幕僚,李定國卻是招呼竇名望在一邊的石頭上坐下:
“明望,逐北好點了嗎?”
竇名望本是流民出身,先跟隨張獻忠,擔任提督皇城都指揮使,后來就一直跟隨李定國。
二十多年以來,他一直都是李定國的先鋒官。
孫可望叛逃反攻,竇名望大敗秦部三十連營,永歷大喜,聽聞他沒有字號,就給他賜了一個“明望”的字,意為大明之望。
“末將替犬子多謝二爺關心,他倒是清醒多了。
依我看,經過這一嚇,這孩子怯懦的毛病怕是要改變了不少!”
李定國是張獻忠養子,因為排名第二,是以大西軍老部下私下里,大都稱呼李定國為二爺。
“那就好!”
李定國嘆息一聲。
他倒是真的后悔了,悔不聽文選之言啊!
若不然,也不會有這番慘敗了…
兩人剛剛言語一陣,侍衛來報,說是不見了盧桂生。
李定國渾然一驚,一面派人去找,一面卻密令侍衛看牢了牙府諸軍略,萬不可再有此等事發生。
且說牙府之內,一眾文臣正在排兵布陣,推演軍機,彼此口槍舌戰的好不熱鬧,忽然見到晉王侍衛清點名冊,眾人心中頓時生了疑惑。
而有一人,卻是在這初春時節,滿頭的冷汗。
不多時,就有侍衛接管了牙府防御,更是告知諸位幕僚,整個牙府已經只許進不許出了。
軍卒們倒也沒有為難諸人,反倒體貼的拿來便桶,以供諸位文臣不時之需。
那擦拭冷汗之人,臉色大變,乘著眾人正在急切詢問的時候,抓起帥案上的長劍,抹了脖子…
聽到有人自盡,李定國帶著竇名望走了進來。
“晉王殿下,這是何故?”
“是啊,是啊,為何王中書會自殺呢?”
諸位參贊軍務七嘴八舌的詢問起來。
李定國自然知道這王中書是為何自殺的。
這倒是應正了竇逐北的“有人交談”之語。
“諸位安坐,此間無事矣!”
李定國爽朗的一笑,安穩了人心,然后解釋道:
“盧桂生與人密言叛逃,被本王得知,王僚畏罪自盡,不關諸位大臣之事,諸位只管放心便是。”
竇名望揮手,讓軍卒將王中書還在抽搐的尸體抬了出去,然后又笑著鼓勵了眾人幾句,這才與竇名望出了牙賬。
待到出來之后,李定國原本風淡云輕的笑容,頓時維持不住了:
“明望,你所處的第一道伏,乃是全軍的關鍵,這盧桂生叛逃,倒是平添了許多禍害啊!”
為了安定人心,李定國在布置埋伏的時候,并沒有隱瞞了牙賬眾人。
誰知道,竟然就禍事了…
此時的大明,權力三分。
其一是他們這些大西軍舊屬,其二乃是明廷故人,這其三,就是沐天波派系。
李定國雖然執掌大明朝政,但是,此人一心為公,倒也不忍做的太過,如此一來,他這軍中,便少不了另外兩系塞進來的人。
竇名望眉頭緊皺:“二爺,我就怕那盧桂生——若是將我們的諸般布置盡數托出…”
到時候伏擊不成不說,怕是還要平添大禍啊!
現今的云南,還在他們手中的,就只剩下了騰越一府。
相對于諾大的云南,這就是一個指甲蓋一般大小的地方。
李定國也是皺眉,他兵少,強攻不得…
竇名望心尖靈光一閃:“二爺,不若尋來逐北,看看他可有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