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五、大災變(二)
沈君諾從一個漫長的夢境中悠悠醒來。
夢中有手刃李三癩的快意，還有一場盛大的婚禮，婚禮中交換戒指時含羞的陳懷瑾面帶熟悉的酒窩，但入了洞房，沈君諾掀開蓋頭，穿著大紅喜服的人卻變成了蘇星瞳.
悚然而驚的沈君諾就被嚇醒了。
睜開眼，一片漆黑。
六識能感受到的，除了后背的疼痛就是不時滴在臉上的冰涼液體，以及身旁哼哼唧唧的女孩子抽泣聲.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里，近在咫尺的哭聲，把沈君諾嚇出一身白毛汗.
下地府了？
并不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沈君諾如此想到。
如果下地府我他媽也是鬼了，旁邊這個女鬼還嚇唬老子干毛？
這樣一想，沈君諾馬上有了膽氣，。
女鬼似乎也被突然在自己胸口亂摸的手嚇到了，馬上停止了哭泣。
但一秒鐘后，一道熟悉的聲音充滿驚喜的喊道：“大叔？大叔！你沒死呀！！！”
“本來不用死，現在和死差到哪去了？”
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在沈君諾腦海中迅速閃回，猜到了自己的處境，沈君諾便沒好氣道。
他不太客氣的口吻讓蘇星瞳又沉默下來。
“現在是天黑了么？”沈君諾忽然又問道。
剛剛醒轉的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長時間。
“不知道”其實蘇星瞳醒來的也不久。
“外邊正在下雨？”因為一直有冷冰冰的水滴，落在身邊，沈君諾又問道。
“不知道”
一問三不知的蘇星瞳讓沈君諾放棄了從她嘴里了解處境的打算。
以此時很低的氣溫來判斷，此刻大概率是深夜。
因為沒有光線，沈君諾只能靠摸來搞清楚現在的環境。
身下是一塊滿是裂縫的冰冷地面，距離地面約40公分高的地方則是一塊帶著骨撐的整塊板材，以手感判斷應是木材。
想來是三樓的地板塌陷時，躲在床下的沈君諾和蘇星瞳連同整張床一起跌了下來。
這張位于兩人正上方的床板，應該是兩人能夠幸存下來的最大原因。
兩人所處的空間大約不到兩個平方，沈君諾沒有受很重的傷，但左腳腳踝卻被什么東西卡住了，沈君諾努力嘗試了幾次想把腳抽出來，卻沒有成功。
他印象中，大規模的救援要到第三天才能展開，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存體力.
于是沈君諾放緩了呼吸，靜靜躺在黑暗里。
殘垣斷壁重重疊壓之下，廢墟里靜的滲人。
除了極其輕微的雨水淅瀝聲，就是蘇星瞳略顯急促的呼吸和嘚嘚嘚牙齒磕碰的聲音。
山里的夜本就涼，又下起了雨，上半身只有一件內衣遮體的蘇星瞳抱緊雙臂依然冷的直打哆嗦。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過后，蘇星瞳懷里忽然被塞進一團帶著體溫的東西。
“穿上”
“那你呢？”
蘇星瞳憑手感和熟悉的香皂味就知道這是件衣服。
沈君諾似乎懶得搭理她，把衣服塞過來后，便不再說話。
但他的舉動也給蘇星瞳帶來了勇氣，后者在地板上挪了挪，和沈君諾依偎在了一起，然后把這件衣服蓋在了兩人身上.
“大叔，我們會死么？”兩人靠在一起后，各自的體溫溫暖了對方，牙齒不再打顫的蘇星瞳喃喃道。
“害怕了么？”
其實剛醒過來那會，沈君諾是有點怨言的。
若不是因為這個憨妞，他如何也不會身陷絕境。
但后來一想，又沒人逼著自己要在地震來臨前跑進縣城，所有一切，都是沈君諾下意識的選擇.
實在是沒有理由埋怨別人。
倒是蘇星瞳一個人從滬城這么遠跑來就遇到了這種倒霉事.
想清楚這些，沈君諾的語氣柔軟起來。
蘇星瞳也聽出沈君諾語調有了變化，隨即和沈君諾挨的更緊了。
“大叔，有你在，我不害怕”蘇星瞳揉了揉鼻子，把眼淚憋了回去“就是又要害爸爸媽媽傷心了.”
蘇星瞳悲傷的情緒讓沈君諾也受到了影響，因為他也能想象到趙家寧聯系不上自己時，該有多著急 但已抱定主意等待救援的沈君諾知道，悲觀情緒是被救援者的最大敵人。
沈君諾搖了搖頭，為了暫時不去想那些便主動岔開了話題“你怎么忽然跑到這來了？”
蘇星瞳這才想起千里迢迢來此的目的，便連忙問出了前天就準備好的問題“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我！現在還喜不喜歡我？”
即便現在所處的環境好像與世隔絕，但對生還抱著樂觀態度的沈君諾知道外邊還有一個真實的世界等著自己，還有一位幾個月后就將成為自己妻子的女孩等著自己。
“我現在不喜歡你了”稍一猶豫，沈君諾只回答了第二個問題。
蘇星瞳卻像明知沈君諾會如此回答，不依不饒的追問道：“那你為什么幫我爸爸還債？為什么把我們家的房子贖回來放到我名下？”
“我是為了幫你爸爸，畢竟他以前幫過我！”沈君諾義正言辭。
蘇星瞳毫不氣餒“那你以前怎么不幫？非要等到我可能嫁給其他男人的時候再幫？”
“時間湊巧而已”
“那剛才地震摔下來時，你為什么抱我那么緊，還拿自己當了肉墊？”
那些舉動都是一瞬間下意識做出來的，沈君諾不好再狡辯了。
把沈君諾逼問到說不出話來，好像蘇星瞳是第一次做到。
即便身陷如此絕境之中，蘇星瞳竟勾起嘴角，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隨后得寸進尺的扯開沈君諾的胳膊，一頭拱進他的懷里。
“大叔，我口渴了”蘇星瞳哼哼唧唧道。
廢墟之下的這個小空間，有雨水哩哩啦啦滲進來。
但滴水的地方在沈君諾左側，而蘇星瞳在沈君諾右側。
沈君諾口渴的話，側一下頭用嘴巴就能接到，但蘇星瞳卻夠不到。
就在沈君諾尋思用什么做裝水容器的時候，蘇星瞳在一旁慫恿道：“大叔，嘴巴，用嘴巴.先裝到你嘴里，再喂我.”
都這種處境了.不知該說蘇星瞳心量大還是說她沒心沒肺.
最終，沈君諾用手心接了一捧水，小心翼翼的像喂貓似得湊到蘇星瞳嘴邊。
同樣的動作連續做了5次，憨妞才心滿意足的哼唧了一聲。
喝足了水，饑餓感就更清晰了。
“大叔，你餓不餓？”
“不餓”沈君諾違心道。
“大叔，要是我要是先撐不住了，你可以把我吃掉，這樣說不定你就能等到有人救你了”毛骨悚然的話卻被蘇星瞳說的深情滿滿 “.據說同樣的條件下，女人要比男人撐的時間久，你說這些是不是為了吃我提前做心理建設？”
沈君諾惡趣味的說道。
“才不會”黑暗中，蘇星瞳不滿意的噘起了肉嘟嘟的嘴巴“你要是先死了，我就保持著現在的姿勢不變，等過幾百年變成了化石被挖出來.”
蘇星瞳的腦回路讓沈君諾忍俊不禁“肉身怎么會變化石？幾百年后就成一堆骨頭了.”
沈君諾的話讓蘇星瞳沉默了半天后才悠悠道：“我們要是能變成琥珀就好了.”
華夏人歷來對身后事很看重，講究的入土為安，蘇星瞳這個想法足夠新奇，于是沈君諾好奇道：“為什么要變成琥珀？”
“那樣我們就能被擺到博物館展覽了.”
“以前，我們在一起時，你總不讓我對別人說咱們在談戀愛。但你都不知道我多想告訴別人，你我的男朋友.想告訴同學，也想告訴家人。不過那時我覺得，等過兩年，你總會有一天光明正大的帶著我出去，向別人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蘇星瞳”
蘇星瞳胡亂在沈君諾身上拱了拱，把臉上的淚水在后者身上蹭干凈后繼續道：“結果最后也沒等到你把我帶給你的朋友、家人認識.”
“要是我們能變成琥珀放在博物館，那么每天會有無數人來看我們，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倆在談戀愛了.”
“大叔，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做錯了什么？你為什么就忽然不要我了呢？”
5月12日當天晚上，陳建新夫婦和女兒都來到了西山別墅。
內心猶如油煎一般的陳懷瑾強打精神安慰著趙家寧 而坐在院內藤椅上的陳建新煩躁的看著一圈一圈來回踱步的許睿，最后忍不住道：“老許，你別晃了，晃的我眼暈，你再打個電話問問君諾有消息了沒.”
院里院外六七口人，此時只有許睿知道實情。
其他人都以為身處災區的沈君諾是因為通信中斷而聯系不上，許睿卻清楚，其實已經和沈君諾身邊的人聯系上了，也有了明確消息沈君諾失蹤了。
如果是第一種情況，隨著時間推移，通信總能恢復，到時沈君諾一個電話就能消除所有人的焦慮。
但第二種情況就不好說了。
因為沈君諾設置在倉庫前空地上的臨時基地又不會跑，就算短時間內他和關雷雷分散，只要沈君諾行動無礙，他肯定會回到帳篷哪里尋找關雷雷的。
但直到晚上9點，許睿得到的最新消息依舊是找不到.
許睿越來越不安 午夜時分，蜀中西北部地區從下午就開始的大雨依舊沒有停下的跡象。
像是在祭奠無辜亡魂，又像是要把一片狼藉的災區掩蓋在雨幕里。
文川縣城因為一場意外的演習，竟讓大部分人躲過了這場滅頂之災。
但仍有一小部分人在災難發生時待在家里。
此時，不少民眾冒雨站在曾是家園的殘垣斷壁前或高聲呼喊著親人的名字，或站在廢墟上用一雙肉手在瓦礫堆中尋找著.
如注大雨中，200多名戰士正急行軍在黑漆漆的山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