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諾不把視頻交給基層辦案人員,是因為一開始他就察覺到某些曖昧氛圍。
他釋放華瑾意圖搬遷的消息是為了施壓。
交出確鑿證據同樣是在施壓,有了壓力,才有可能讓對方露出馬腳。
對手很強大,沈君諾沒有必勝的把握,但第一步已經邁了出去。
停靈第二天,前來祭奠的人忽然多了起來。
昨天已經來過一次的陳建新夫婦,今天直接化身為幫忙迎送賓客的‘自家人’。
明面上他的身份是沈明遠的至近朋友,但若沒有女兒和沈君諾這層關系,他鐵定不會降尊紆貴做這些事。
許睿今天一大早也從京市飛了回來,連同許翔,兩人寸步不離的待在殯儀館。
今天不論年齡輩分,他們全部聽從沈君諾的調遣。
忽然之間遭逢罹難的沈家,也是從今天起,正式把沈君諾當做了一家之主對待。
爺爺的喪事,沈君諾并未通知任何不相干人員。
但就像前邊所言,華瑾科技的體量已經藏不住了,而沈君諾同樣藏不住了。
到了下午,殯儀館外排起了汽車長龍,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塞車了。
譚卓、秦威、董琪琪等人陪同著父輩前來祭拜。
祭奠禮畢,沈君諾兄妹連同陳懷瑾回禮答謝,姑姑姑父分別領著男賓女眷去旁邊喝茶,男賓由許睿兄弟和陳建新夫婦作陪。
沈君諾則起身上前再次對譚卓幾人答謝。
不管對方是何種目的,但今天這種場合,來者皆是尊客。
稍晚一點,不知從何處得知消息的謝文東等星辰早期代工商人,也來到了殯儀館。
緊接著,滬城的蘇繼賢......
趙家寧在江陽一中的‘前’同事 江東日報社李社長......
注資華瑾科技的各家投行代表 謝文東知道了這件事,謝大龍出現就不意外。
但讓沈君諾意外的是,新聞二班的學生在朱佩琪帶領下全部到場了。
按說同學關系,這種事可來可不來,但沈君諾前有帶領全班同學入股悅茶一事,大家多少都對他有些感激。這才在統一了意見后一起前來。
沈君諾剛和朱佩琪說了兩句話,商大學生處王主任、新聞傳播學院鄧院長,甚至學校劉副校長紛紛接踵而至。
新聞二班的同學不由咋舌‘班長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好大的面子’
再然后,市里的領導,高新區領導、工信局、商務局 這下即使在陳建新、許睿等人的分流下,沈君諾也顧不來過了。
而鄭道和王猛從中午開始就在殯儀館內擺放各單位送來的花圈,到現在兩人不止累了個夠嗆,花圈也已經擺到了殯儀館門外 并且還在源源不斷的送過來。
眼見這種情況,朱佩琪提議二班的男生前去幫忙,隨即謝大龍、蔡云揚便帶著其余七名男同學加入王猛和鄭道的工作。
沈君諾忙不過來,陳懷瑾便起身帶著新聞二班的女生走進了喝茶的暖棚等待晚飯。
徐曼曼的眼睛在蘇星瞳和陳懷瑾臉上轉了一圈,發現竟然難分伯仲,不由心中疑惑‘這個女孩又是誰......’
抱有同樣疑惑的不止她一人,于是有些知道內幕的同學默默對比了兩個女生。
蘇星瞳冷著臉,內心卻有著一絲真實的緊張。
不知為何,她每次見到陳懷瑾都做不到坦然面對。
而陳懷瑾則全程保持著溫和笑容,安排好二班女生后,還特意對朱佩琪導員能在‘百忙’中前來吊唁表示了感謝。
說話時的口氣和態度,妥妥是沈家主母 ‘班長挺渣啊,這么快就無縫銜接了’
徐曼曼心想。
雖然有不少人祭拜過后就直接離開,但晚飯時仍留有不少賓客,于是招待的任務就落在了陳建新和許睿等人身上。
即使吃飯時,靈前也不能缺了孝子賢孫守靈,沈家沒孝子,只有沈君諾一個賢孫,不能離崗的他倒是省了迎來接送的麻煩。
晚九點,賓客們陸續離開。
陳建新和許睿送完客人后站在大門旁,望著綿延的車尾燈不由心生感嘆。
“三四年前,誰能想到就剩了孤兒寡母的沈家能有這般光景?君諾”
陳建新一時竟想不出合適的詞匯來描述‘摯友之子’外加可能的‘東床快婿’。今天絡繹不絕的官場賓客讓他對沈君諾的事業有了新的認識。
“沈老爺子去世的因由你知道吧?”許睿卻在關心另外一件事。
“知道”陳建新淡定的點點頭。
看來‘華瑾遷滬’的消息只經過一天發酵,就引起很多人探尋背后原因了。
這些辛秘普通人不知道,但卻瞞不住有心人。
許睿卻隱有憂慮“雖然君諾什么都沒跟我說,但依他的性子,這口氣他不會咽下去。”
“咽不下去就不咽嘛”陳建新笑笑,一臺之長的威嚴從隨意口吻中得窺一二。
“龍江地產的葛士龍在余州經營經營幾十年,勢力盤根錯節。”
身為同行,許睿對龍江地產有所了解。
“呵呵,君諾和葛士龍比起來,一人是幼虎,一人是惡狼,你覺得他倆斗起來”陳建新遙指一字長龍似的車尾燈道:“這些人會幫誰?”
陳建新體制內的角度,給許睿帶來了看待這件事情的新視角。
兩狼相爭,旁觀者多會選擇觀戰,只待爭斗塵埃落定,然后下場分些狼皮、狼肉。
但陳建新把沈君諾比喻成幼虎,當事雙方在眾人心中的地位就耐人尋味了。
虎雖幼,卻和惡狼有一戰之力;虎雖幼,卻是明日之王 若要押注未來,此時不向沈君諾釋放善意,更待何時?
許睿瞬息間明白了這些人的心態。
“你以為江東日報的老李今天親來吊唁,是看明遠的臉面?”自從沈君諾和陳懷瑾TT事件敗露,陳建新在趙家寧和許睿面前說話越來越牛哄哄了。
沒辦法,這是‘娘家人’的特權。
許睿足夠聰明,只是沒有陳建新對體制內的理解深刻,前邊被陳建新一點,許睿已經明白了過來。
不過為了讓沈君諾的‘老岳丈’能把裝逼進行酣暢,就連忙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等待解答的謙遜模樣。
陳建新很滿意“老李這是鐵定摸清了君諾的底子,又知道了沈老爺子去世的真正原因,下午他來這一趟其實就是在表態‘咱們是自己人’。”
不知不覺間,沈君諾已經在江東擁有了如此的影響力。
“葛士龍會乖乖就范么?”許睿來余時間不長,對葛士龍還真的不了解。
“他兒子肇事逃逸,坐幾年牢而已,又不是要他兒子的命。到時形式不由人,他不得不低頭。”陳建新卻不以為意。
許睿點點頭,心中擔憂卻未散盡。
他的直覺中,肇事者‘坐幾年牢’未必能讓沈君諾滿意......
‘不要攪個天翻地覆’許睿心道。
沈君諾晚上十點多才吃了晚飯。
還是張琳特地回家煮了送過來的‘丈母娘愛心餐’
明日出殯,今晚需得通宵守靈,可原本人丁單薄的沈家,此時靈堂內擠了一二十個年輕人。
有412那幫室友,也有譚卓等人。
當然還少不了王猛、鄭道和陳懷瑾。
甚至新聞二班其他學生離開時,蘇星瞳也想留下來,但一直和沈君諾并肩跪在靈前的陳懷瑾,讓蘇星瞳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理由或以什么樣的身份留下。
本來沈君諾想讓這些人全部回家休息,但大家紛紛強烈要求在此陪著沈君諾。
沈君諾的事業日漸壯大,想讓他欠人情已是不太可能,但今晚卻是一個好機會 今晚的人情投資,代價小且價值高。
初春夜涼如水,在李伯鈞的安排下,周揚帶人拉過來幾十床被褥,才讓所有忍暫時有了御寒裝備。
臨近午夜,勞累兩天了的趙家寧打著地鋪睡在了靈堂一側,她和沈伊諾、陳懷瑾三人共用一個被窩,沈伊諾睡在兩人中間。
三人表情恬適,呼吸安穩,沈君諾盯著看了好久。
不出意外的話,這三位女士就是他未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了 靈前忽然爆開的燭花,讓沈君諾回過神來。
“卓哥”沈君諾把靈堂另一側的譚卓喚了過來。
“怎么了?”譚卓擔心驚醒沈君諾的家人,躡手躡腳的在沈君諾旁邊坐了下來。
“你給我說說葛士龍兒子的信息吧。”
沈君諾揉著跪腫了的膝蓋,平靜道。
已經聽到某些傳聞了的譚卓下意識的瞟了董琪琪和秦威一眼。
沈君諾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細節,隨即垂下眼皮。
“葛士龍的兒子名叫葛驍,剛從城市學院畢業”
譚卓似乎已有準備,從葛驍的年齡到喜好再到交過多少女朋友,都說的一清二楚。
沈君諾卻像老僧入定一般,眼眸低垂再也未發一言。
翌日,出殯。
親朋舊友再來送沈老爺子最后一程。
鞭炮和喪樂的喧囂中,仍不時有晚到賓客前來祭奠。
分別在即,姑姑和表姐慟哭不止,趙家寧由沈老爺子去世想及十年間杳無音訊、生死不知的丈夫,也痛哭到顫抖。
沈伊諾見不得媽媽如此,跟著嚎啕起來。
唯有面沉似水的沈君諾,依舊有條不紊的協調著各方事宜。
跟在身旁的陳懷瑾,大大的眼睛唯一焦點就是這個幾乎完全褪去了青澀的男人。
幾年里,他的頭發越剪越短,胡子也慢慢開始扎手,幾日勞碌之下,臉上竟彌漫了一分滄桑,從一個男孩變成男人的過程,真的很難熬吧 陳懷瑾心中泛酸微疼。
上午十點,出殯前最后一刻。
楊金虎匆匆走近沈君諾,耳語一番。
沈君諾吃驚的抬起了頭。
隨即,靈堂外唱名的儐相忽然高聲喊道:“龍江地產葛士龍葛老板前來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