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需要探聽更多消息的沈君諾強力邀請下,幾人又去了一家大排檔。
但讓人失望的是任憑他又提供了‘男人’‘記者’‘身高’等全部信息后,斯托維奇依舊茫然的搖著頭。
這才是正常情況,畢竟95年斯托維奇才十來歲,就算沈明遠真的去過Tuzla這個地方,兩人見面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前世沈君諾也曾動過數次前往賽國的念頭,但在終日不斷的俗務糾纏下,只能一次又一次寄托于‘下一次,下個月,下一年’
并且賽國是個小國家,人口不過幾百萬,斯托維奇是沈君諾見到過的第一個賽國人。
這一點點可憐的聯系,卻是沈明遠離家以后,沈君諾能找到的所有關聯。
‘萬一’的希望破滅后,沈君諾不由有些意興闌珊。
但第一次和華夏人喝酒的斯托維奇卻十分興奮,不時伸出兩個大拇指,嚷嚷著‘朋友,朋友’表示兩國友好。
沈君諾懷疑這是他唯一能標準發音的華語。
說起來,兩國確實在對方國民心中有著不錯的形象,這主要源于上世紀末的那場戰爭。
那場戰爭中賽國幾十年間建立起來的工業體系被一掃而空,人民流離,國土分崩。
而華夏在當地的使館以及三位記者烈士也成為了國民心中永遠難以愈合的傷疤。
某種意義上,兩國并肩戰斗過,一起承受過敵人的炸彈。
但相比已經進入高速發展的華夏,賽國的苦難還沒有結束,對賽國新聞尤為敏感的沈君諾記得,明年賽黑還要再分裂一次才能形成最終的賽國。
即便沒能得到有用的信息,沈君諾調整心態后,仍和對方攀談起來。
今晚斯托維奇的組合有點奇怪。
除了他,另外那位非裔名叫阿達瑪,而瘦黑‘華夏人’竟也不是華夏人,而是南佤人。
在得知這名南佤人叫鮑樹成后,沈君諾從姓氏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背景。
但沈君諾奇怪的不是這些,而是三人黑白黃的組合。
要知道外國留學生也會以人種為基礎結成小團體的,‘只和自己人玩’可不是海外華夏學生獨有的特點。
這種小團體是以文化基礎、自我認知、風俗習慣自發形成的,和‘歧視’關系不大。
聽了鮑樹成的解釋,沈君諾才明白,原來三人在留學生中都是‘異類’。
南佤是地名,卻不是國別,鮑樹成的家鄉雖屬國外,但從小他講的就是普通話,寫的簡體字,用的華夏幣,就連教材也是人教版的,在身份認同上更傾向華夏。
這點沈君諾理解,畢竟南佤首領在華夏建國初期就曾在滇南剽牛盟誓,誓死追隨華夏。
所以鮑樹成在本國留學生中格格不入。
而本應和嘔洲同學更親近的斯托維奇,卻是一個憤青。
他的家鄉幾年前剛被炸成一片廢土,一位叔叔也在轟炸中犧牲,于是和嘔洲同學談論起政治時,他對對方以解放者自居的傲慢十分惱火。
久而久之,斯托維奇就不和他們玩了,但賽國在華留學生又非常少,慢慢的他就和鮑樹成、阿達瑪混在了一起。
沈君諾還挺佩服斯托維奇的二逼勁頭,像今晚這種在別國‘見義勇為’的行為,就相當需要勇氣。
直到東方天際泛白,這場國際局才在大排檔老板連天呵欠中結束。
雙方分別后,垚記三人走在回程的路上。
“君諾,你還準備你爸么?”一晚上都沒怎么講話的王猛猶豫道。
沈君諾沉默著走了一會才點點頭。
王猛苦著臉,躊躇半天還是道:“這么久沒消息,你要有思想準備。”
王猛說的是要對‘沈明遠已經去世’有思想準備。
其實這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個默認的現實了,可能只有趙家寧心存一點幻想,但這話說出來卻是極易得罪人的,非至近之人不敢提及。
鄭道擔心的瞄了沈君諾一眼,害怕后者發飆。
誰知沈君諾卻平靜道:“我不想讓我再媽熬下去了,我得給她一個答案”
見到沈君諾沒事,鄭道松了一口氣“上初中那會,家屬區有孩子在背后說你爸找了一個洋妞才不回來了,猛哥聽說后把那孩子門牙都打掉了,后來對方家長找上門,猛哥挨了兩巴掌,還不讓我給你說。”
沈君諾還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不由看向了王猛。
王猛被看的不好意思,憨笑著說道:“我本來就煩那孩子......”
他們三人之間從不說‘謝’,也不會講‘對不起’。
在那些灰暗的歲月里,沈君諾不知道王猛還這樣維護過他,不由心下感動,卻又不想說矯情的話。
“那孩子該去江東四監看看李三癩。”沈君諾忽然笑了起來。
“為啥探望李三癩?”‘李三癩’這個名字似乎有些久遠,鄭道迷糊了一下才想起是誰。
“因為李三癩把猛哥的門牙也打掉了,這不是替那孩子報仇了么......”
沈君諾說完自己先笑了出來。
鄭道也哈哈笑起來“不過當年猛哥是真的猛,1V5也才掉了顆門牙。”
已經好久沒打過架了的王猛一抹鼻子,對當年武力值爆表的崢嶸歲月十分自豪“打架是有技巧的,阿道白瞎了這么高的個子了,那年在林場被人追的滿院子跑......”
王猛罕見的損了鄭道一句。
“做事要講究技巧”鄭道多年不說的口頭禪吐口而出“我那是為你們分散火力。”
被貶損‘白瞎了這么高’的鄭道伸出胳膊攬在了王猛的肩膀上“猛哥,你要是像我和君諾這么高就好了。”
鄭道這個動作明擺著欺負王猛個矮。
“道哥,這就是你不對了,怎么能欺負猛哥個矮?個矮也能做大事,就像武大郎,娶了漂亮老婆還做的一手好炊餅,最終留名千古”
沈君諾說話時,學著鄭道也伸胳膊攬住了王猛。
正面看去,并肩走在一起的三人形成了一個‘V’字形。
“”王猛憨厚一笑,伸出雙臂吃力的搭在兩位兄弟的肩膀上“我矮點怕啥,你倆高就行了,我這輩子能有你們這倆兄弟已經夠牛逼了”
“猛哥,你這種騷嘰嘰的話該對毛毛說......”
“哈哈哈”
晨光微熹,星辰漸隱,兄弟三人的囂張大笑驚碎了街頭寧靜。
今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3月3號,商大開學。
開學當天,沈君諾一趟又一趟的往返各位老師的住處。
當然,上門時肯定不會空手的。
老師們有男有女,禮物也不盡相同。
給女老師們準備的多是阿膠、茯苓膏等補氣血、養顏的補品。
而男老師們基本上都是煙、酒、茶等,按照對方的喜好進行搭配。
沈君諾沒有漏掉任何一科的老師,包括人生第一次收禮的導員朱佩琪。
華夏人講究‘禮多人不怪’,即便沈君諾上學期末缺了不少課,但老師們對‘懂事’的沈君諾笑臉相迎。
唯有教傳播學的老教授,收了禮之后還嚴厲批評道:“這學期還敢缺課的話,不管你認識誰,到時期末考試我肯定不給你及格......”
老教授的批評也是沈君諾的疑惑,年前期末考試,他缺課的同時也沒有好好復習,已經做了補考的準備。
誰知道成績一出,竟然是全優 這也是沈君諾送禮的動機之一,表示答謝的同時也為以后更多的缺課提前做好人情鋪墊。
最后一站,沈君諾帶著一份相對貴重點的禮物拜訪了王主任,對方卻透露了一些信息“你拜訪你們鄧院長了沒?”
撇開沈君諾的社會身份,只以一名學生身份拜訪院長可算逾距。
“你期末考試成績全優,是鄧院長特意給你們系打了招呼”在王主任的指點下,沈君諾才恍然大悟。
能被這么關照,沈君諾無論如何也得登門道謝了。
鄧院長對沈君諾的到訪毫不意外。
“這個月學校會舉辦一場社會人文論壇,與會的都是一些活躍于經濟界的前輩,屆時小沈來段演講吧?”
簡單寒暄,頗有學者派頭的鄧院長就笑瞇瞇道。
沈君諾的身份瞞不過身邊的有心人,但畢竟未經公開報道過,這不免讓鄧院長有種錦衣夜行之感。
他十分想拿這位深藏新聞傳播學院的商界新星出來顯擺顯擺......
“臺上的都是前輩學者,小子不敢,我還是坐在臺下聆聽高論吧。”
沈君諾連忙謙遜道。
以學生身份上臺演講,這不符合沈君諾不想引起關注的初衷。
鄧院長遺憾的點了點頭,但還是諄諄道:“既然是學生身份,工作又忙,就不要摻和進亂七八糟的事情里了,像治安隊之類的工作能免則免。”
看來鄧院長一直關注著沈君諾。
站在鄧院長的角度,沈君諾是自家學院的千里駒,就算現在不宣傳,早晚也會被天下皆知。
到時,沈君諾無形中能給母校帶來巨大的知名度。
所以鄧院長要保沈君諾大學四年不能有污點,而治安隊那種隨時都有可能打架的地方,就顯得不合時宜起來。
但篤信‘槍桿子出政權’的沈君諾卻不會輕易放棄治安隊的控制權。
鄧院長連說兩點沈君諾都沒答應,氣氛不由尷尬起來。
“院長,您看我有沒有什么能幫到院里的?”沈君諾當然不想得罪院長這種級別的大佬,便示好道。
“院里暫時沒有什么困難。”
“您可千萬別客氣,我十分想為院里做點事。”沈君諾故作誠懇道。
“哦你非要堅持的話,就讓校盟網和院里合作成立一家媒體研究所吧......也好幫一下你的師兄師姐們”
鄧院長只象征性的推讓了一句,馬上順桿道。
沈君諾訕笑“好......”
“別摳門,都是你的同門,他們畢業了以后就是你的天然助力......”
鄧院長一臉慈祥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