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弱肉強食

　　邀請這些饑民去陳家莊，等他們對陳家莊熟悉了，讓他們知道是自己派人扮演海盜襲擊大嶼山島，導致他們無家可歸，導致他們和親人陰陽兩隔，到時候可怎么收場。

　　中年人繼續說著他們這些人的悲慘遭遇，也許是聽了陳遜的許諾，看到了境況改善的希望，所以周圍圍著的饑民情緒也都放松了下來。

　　好些饑民已經收起了武器，還有好些人情緒控制不住，隨著中年人的講述哭了起來。

　　“怎么辦？”陸匯站在陳遜身后小聲問道，他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其實．．．我們這些人停留在大嶺山這里，主要是不相信官府，那些縣兵比海盜還要可惡．．．”中年人繼續說著，漸漸的也感覺到不對勁，對面的兩人太安靜了。

　　隨著中年人停止敘說，現場逐漸安靜了下來。

　　陳遜尷尬的要死，剛說出嘴的承諾，立即就發現很難做到，打臉速度太快了。

　　看著對面那些饑民期許的眼神，陳遜拒絕的話又怎么也說不出來。

　　來自于后世的靈魂攜帶的良知，讓他實在做不出屠滅了這伙饑民的決定。

　　或許這是善，或許是軟弱。

　　可本性如此，擱后世任何一人，誰又能真的輕易揮手滅殺了這幾百可憐人的姓名？

　　“郎君這是改主意了？”中年人先開口問道。

　　在中年人看來，這世道，大家日子都過得艱難，平白增加己方這么多張嘴，對面兩個人后悔了很正常。

　　“不是。”陳遜有些難堪的說道，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郎君為難的話，給我們一些銀錢，我們在前面村鎮買些吃的就好，大恩不言謝，日后肯定歸還。”兩人沒有殺了自己的兒子，中年人繼續打劫的事也做不下去了，只能改為乞討。

　　陳遜抬頭看向那些饑民的眼神，由期許轉為失望，那個小姑娘更是沮喪的哭了出來。

　　再一思量，這些人能到今天的凄慘地步，其實都是自己的決定導致。

　　若是沒有自己命令，若不是自己想要走捷徑，他們或許生存的艱難，但卻不會有家難回，逃難他鄉。

　　人活兩世，該有的擔當還是要有的。

　　自己的目標遠大，今后像這種情況肯定會越來越多，肯定還會有成千上萬的家庭因為自己的決定而喪了家人，難道今后自己都要斬草除根嗎？

　　親戚連著親戚，誰還沒些近親？斬草除根又豈能斬的完？

　　對于這些饑民，今后就算被他們知道了來龍去脈，自己想辦法賠償他們就是。

　　在這個人吃人的世道，還有什么事是花錢辦不成的？

　　“長者多慮了，只是因為我們兩人有緊要事情需要前往東莞，所以不能親自送你們前往陳家莊。”陳遜解釋道：“不過諸位不用擔心，我有其他辦法通知陳家莊，讓他們派人前來接你們，我們這里還有一些吃食，你們先分了墊墊肚子，相信到了晚上，你們就都能吃上熱乎的米粥了。”

　　“陸匯，將馬背上的食物都給他們。”

　　“是，郎君。”陸匯放開壯漢，開始從馬背上取吃的。

　　中年人上前千恩萬謝的接過。

　　馬上只備了兩人一天的吃食，給幾十個人分根本不夠，何況林子里還有上百婦孺也是嗷嗷待哺的狀態。

　　陳遜再次從褡褳里取出一些錢幣遞給中年人。

　　“派人去周邊村莊買些吃的，陳家莊的人很快就能到，你們在此地等候就好。”

　　“謝謝郎君！”中年人激動的就要給陳遜跪下，陳遜連忙扶住。

　　“用不著，去了陳家莊可是要干活的，干活才有吃的，并不是白給。”陳遜說道。

　　“只要能讓家人有口吃的，我們這些人絕不惜力。”中年人站起身保證道。

　　再次囑咐幾句，留下一個信物，當場又放飛了一只信鴿回去，將命令傳遞回陳家莊，陳遜兩人方才啟程前往東莞。

　　剛上路就看到幾十個饑民相向而來，應該是埋伏在前路上的，看他們之中同樣有人手持獵弓，陳遜稍稍有些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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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上路的兩人都有些心事重重，馬速不快。

　　“郎君，紙包不住火，這些人總有一天會知道那些海盜是我們陳家莊的人。”陸匯憂心忡忡的說道。

　　確實，襲擊大嶼山島的海盜中，海衛的比例太高，這些海衛都是陳家莊海軍力量的骨干，今后若是不折了，肯定會隨著陳家莊海軍力量的發展步步高升，難免被這些饑民認出來。

　　“難道把他們都殺了不成？”陳遜也有些憋屈，這些事情都太趕巧了，就像是老天爺安排好了一樣：“昨天柯雷給我寫信詳細報告了襲擊大嶼山島的過程，死在他們手里的人并不多，那些鹽戶大多沒有反抗，現在只是被海盜俘虜了。”

　　襲擊大嶼山島的時候，海盜們禁止奸/***/孺，還大喊“投降不殺”，所以持械反抗的人并不多，鹽戶們不是就地投降，就是坐船跨海逃到了大溪山（香港半島，陸路連著深圳）。最后柯雷統計，死在海盜手里的人沒有超過十個。

　　反而聽剛才中年的敘述，逃到大溪山的鹽戶，死在縣兵手里的卻有幾十人。

　　“雖說我們殺得少，可總歸是殺了，而且那些死在縣兵手里的鹽戶，也算是間接因我們而死。”陸匯也是憨直，說的這些話直接讓陳遜下不來臺。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道理沒錯。

　　“是我的錯。”陳遜不再辯解。

　　這些鹽戶是無辜的，他們是被剝削的最底層，不應該再因為自己遭受這波劫難。

　　“郎君，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用說了，確實是我的錯。”陳遜打斷了陸匯的話。

　　陳遜在心底里暗暗發誓，今后再也不做這種自欺欺人的事。

　　此次裝海盜襲擊大嶼山島，面上是為了陳家莊的發展，實際卻讓比陳家莊莊民更可憐的鹽戶村百姓受苦受難，實屬不應該。

　　陳遜決定，今后若是再面對官府的詰難，能抗就抗，若不能抗，或慫或躲，堂堂正正，不應起歪心思。

　　“我會補償他們的。”

　　“哦”

　　兩人停下了交流。

　　讓陳遜自己去賠命，他做不出來，他明白，他算不上君子。

　　讓手下人去賠命，他也做不到，畢竟是自己下的命令，他沒臉讓下面的人背鍋。

　　所以只能做一回真小人了。

　　到時候只能給那些死傷鹽戶陳家莊民的撫恤待遇，彌補一下他們失去家人的傷痛。

　　弱肉強食，世道如此。

　　同時這件事也算驚醒了陳遜。

　　有沒有可能有一天，陳家莊因為兩個大勢力的摩擦，成為了被波及的池魚，成了兩大勢力斗爭的犧牲品？

　　現在細細想來，陳家莊已經被一方勢力盯上，難說這方勢力沒有對手。光是應付東莞縣令已經讓陳遜弄巧成拙，若再來一方勢力，到時候兩虎相爭，自己這方肯定先完完。

　　得換個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