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場內，兩道被純紅色罡氣包裹的身影不斷交手著，每一次碰撞都發出刺耳的轟鳴，掀起一道道兇猛的氣浪，將石臺和座椅打的粉碎。
周圍的高手連忙避退，內心駭然，只得遠遠站在兩人交手的余威外圍圍觀，一時間竟然沒有任何人敢上去插手。
“五師兄他，怎么會…”
人群外圍，似乎還沒有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回過神，趙耿正一臉難以置信地喃喃著。
一旁看到這場變故的武堂眾人也是一臉嘩然，紛紛嚷嚷起來，顯然是無法相信自家武堂的五師兄居然敢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舉。
“…”
站在武堂眾人前方周彥沒有說話，他皺著眉頭，一雙眼睛緊盯著前方正在交手的師徒兩人，觀察著面色陰沉打出一道道罡氣的師父，表情若有所思：
洪山拳還有著第七重？
武堂的大師兄當初是因為詢問第七重的功法才被逐出師門？
“看來，武堂的秘辛，似乎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多啊…”
周彥心頭低喃著，正想著那洪山拳的第七重究竟會是何等神秘的時候，場中正在纏斗的兩人卻有了變化。
“轟！”
一聲轟鳴響起，赤紅色的罡氣驟然炸裂，青石地面爆出道道裂痕。
煙塵席卷中，一道身影倒飛而出，腳尖在地面連點數次，才漸漸穩住身形。
一身雪白的練功服破破爛爛，染了些血跡，似乎受了傷勢，對方正捂著胸口喘息著，身上透出一股虛弱。
定眼望去，正是師父陳康，不過和原先的淡然自若相比，此時他的臉上則是難看至極，一雙眸子直勾勾地望著煙塵中的那道身影，語氣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怎么會…”
“嗒！”
“既然師父藏招不授，那么弟子另謀出路也理所應當，畢竟…”
煙塵中，身上纏繞著黑紅雜糅的罡氣，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強大威勢的吳為緩緩走來。
他的面頰左右分別被紅黑兩道罡氣占據，一頭長發不知何時披散，在罡氣下四散飄動。
略顯陰柔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充滿邪意的笑容，眼神冰冷地望著前方的陳康：
“并非所有人都似師父您這般頑固不化。”
“孽徒！我，噗…”
陳康氣急攻心，一口鮮血當場噴出，一張臉瞬間變得面如金紙，渾身血紅色的罡氣也在這一刻驟然散去。
他捂著胸口半跪在地喘息著，佝僂的身形看起來竟和尋常的老人沒有區別！
“哈哈，乖徒兒，說的好！”
尉遲無涯的聲音猛地響起，而后在眾人的目光下，身上纏繞著黑色罡氣的他不知何時來到了場中，一雙眼睛看著滿臉怒火的陳康，哈哈一笑：
“陳老兒，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你還真是一點未變！還在死守著那勞什子規矩不放，就因為一重秘籍，便接連把兩個天資卓越的弟子逼走，嘖嘖，真是可悲可嘆吶！”
“不過，也多虧了你這一點，我才能將吳為這種天縱之才收于門下。這種天才你不珍視沒關系，自有我尉遲無涯傾囊相授，哈哈哈！”
“尉遲無涯，你…卑鄙！”
陳康氣的渾身發抖，一雙眼睛里恨不得噴出火來。
見此，一旁圍觀的眾人也是義憤填膺，一個在城內以俠肝義膽出名，外號‘飛云手’的二流高手當場忍不住下去，腳下一踏便站了出來，指著那尉遲無涯便破口大罵道：
“如此陰險算計，你這老鬼也配得上是一流高手？我呸，今日我飛云手就來…”
話還沒說完，一道純黑色的罡氣便驟然從空中涌現，而后徑直落在那飛云手的胸膛，將其瞬間打的倒飛而出，跌落在遠處的地面。
胸前出現了一個深坑，一雙眼睛瞪得極大，口中不斷向外涌出鮮血，躺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便在眾人駭然的目光下沒了呼吸。
“還有誰想和洪山武堂的人一起陪葬？”
尉遲無涯冷冷掃過眼前所謂的一眾‘高手’，一張老臉上滿是獰笑：
“老夫是不介意讓這楓葉城的高手榜重新排名的！”
眾人目光一滯，看了看地上飛云手的尸體，而后望著前方面無表情緩緩收手的尉遲無涯，心頭泛起一片寒意。
這飛云手雖說是名并非正統武館出身的江湖人士，但一身實力在楓葉城內也算是能排的上號的二流高手。
可就是這般的實力，在那尉遲無涯手中居然撐不了一個回合便被打死，那要是換做自己登場的話…
一眾高手默默無言地看了各自一眼，原本想要為洪山拳出頭的念頭頓時熄滅了。
轉而一個個僵笑著找起借口向陳康告辭起來：
“陳堂主，在下想起老妻尚在產子，不便久留，就此別過。”
“此等喜事怎能少了在下，廣袞兄請留步！”
“同去同去。”
“稍等，在下也同去！”
一眾高手眨眼間便走了個干凈，就連威風鏢局的總鏢頭江望天，最后也只是看了兩眼自己站在洪山武堂眾人間的女兒后，便咬著牙頭也不回地撤了。
至于二樓觀戰的普通人，這幫人早就在先前吳為和陳康交手時便跑的干干凈凈。
此時，偌大的爭鋒臺內只剩下稀稀落落的洪山武堂的十多人及黑龍武館的一行人，看起來格外空蕩。
“哈哈，沒想到我陳康英明一世，竟也會落得這個下場，果真是老天無眼！”
看著眼前這仿佛樹倒猢猻散的一幕，陳康心頭忍不住生出一抹悲涼，仰天長嘆一句，旋即一雙眸子充滿悲痛地望向前方面無表情的吳為，沉默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若是我現在交出第七重的功法，你可否給武堂其他人留條活路？”
“師父這話若是在兩年前我拜入黑龍武館前對弟子所說，那根本不會有今日這般情形。”
吳為表情憂傷地輕喃一句，隨后抬手扯爛了身上洪山武堂的練功服，露出一身虬結的筋肉，披頭散發的面龐上，表情漸漸變得猙獰，如狼般的眸子狠狠地盯著陳康，聲音里滿是譏諷：
“不過，如今在見證了掌握第七重的師父只有這種程度后，弟子便深深的明白，這所謂的第七重功法，我吳為，早就已經不需要了！”
“唰！”
仿佛丟垃圾似的，吳為一把便將破破爛爛的練功服扔在地面，而后在陳康沉默的目光中抬腳狠狠地碾過，留下一道黑印。
一旁的尉遲無涯滿臉含笑地欣賞著眼前這幅師徒反目的畫面，旋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轉頭看了眼身后沉默不語的兩名黑龍武館的弟子，邪邪一笑：
“動手吧，趁著陳老頭還有幾口氣，當著他的面，把洪山武堂的人都給老夫殺干凈！”
“是，師父！”
聽到尉遲無涯的吩咐，那高個子和另一名留著絡腮胡的黑龍武館的弟子便不約而同地咧嘴一笑，接著便直接邁步朝著周彥等人所在的方位走來。
“你敢！”
陳康目眥欲裂，怒吼一聲就要上前將那兩人攔下，結果沒等他有動作，一道身影卻猛地阻攔在他身前，而后紅黑相間的罡氣猛地朝他打來，讓他不受控制地一個趔趄，站定身體后，一雙眼睛滿是怒火地直視著對方。
“師父，與其擔心他們，不如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赤裸著上身，渾身紅黑罡氣蓬勃的吳為輕笑一聲。
而后活動了下自己的脖頸，發出一陣清脆的咔咔聲響，披散的頭發下，陰柔的面龐上露出一抹冷笑：
“不知，現在的您，還能在弟子手下走幾招呢？”
“趙耿，帶著小九和他們走吧，我來殿后。”
看著被吳為攔下的師父，明白一切已成定局后。
六師姐江凌春瞬間便做下了決定，她邁步來到了眾人身前。
滿臉凝重的望著前方緩緩走來的兩人，隨后又看了眼正前方表情玩味，仿佛看戲般上下打量著她身體的尉遲無涯。
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隨后一雙紅唇緊咬，臉上慘然一笑：
“趁著還有機會，能逃一個是一個，出去以后，別想著替我們報仇，也莫要說是洪山拳出身就是了，去吧。”
“六師姐…”
“滾，別拖累我跟師父！”
江凌春厲聲大喝，隨后緩緩擺出洪山拳的進攻姿態，一雙美眸冷冷地盯著眼前滿是淫邪望著她的兩名黑龍武館的武徒，聲音冰寒：
“洪山武堂六弟子，江凌春，領教兩位高招，還請賜教！”
說完，不等對方開口，腳下一個彈腿便沖了上去，明明身影十分柔弱，但此時卻有種說不出的決然和慷慨。
“走！”
趙耿握緊了拳頭，雙眼通紅地低喝一聲，不敢停留，領著周彥和一眾武徒便徑直朝外奔去。
不過沒等一行人走出這爭鋒臺，一道身影便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大門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對方一身黑龍武館的練功服，頭發披散著，兩米多高的個子俯視著滿臉驚駭的眾人，臉上露出一抹獰笑。
“唰！”
腳下一邁，高個子便瞬間來到一個洪山武徒身前，縈繞著黑光的手掌推出，一道黑色的透力便從武徒的胸口涌現，瞬間炸開無數血肉，猩紅色的血水四射飛濺，淋了近處的趙耿一身。
暖暖的，卻又有些冷。
“咚！”
武徒的尸體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但場中的眾人卻沒有人把目光聚集在死去的同伴身上。
他們的視野已經被前方那道一手鮮血的高大身影所充斥。
趙耿面色發白地看著眼前親手打死三師兄的高個男人，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他緊握的拳頭開始陣陣發抖，卻又遲遲不敢抬起。
明明已經成了三流高手的他，在這時，卻仿佛回到了少年時遭遇黑熊的那天。
同樣有人被殺，但只是看著對方，他就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跑？想往哪跑？”
高個子男人咧著嘴輕笑著，自顧自地彎腰將手中的血水在死去的那名洪山武堂弟子的衣襟上擦了擦，而后披散的頭發下，一對黑漆漆的眼珠滾了滾，緩緩定格在最前方面色慘白的趙耿身上，臉上的笑容愈發放肆：
“這里，可不是你們能亂跑的地方，因為你們…”
微微一頓，隨后高個子男人臉上涌現出一抹獰笑：
“馬上就該死了啊！”
“唰！”
高個子男人抬起手，獰笑著朝趙耿拍出一掌，然而就在這一刻，一只手臂卻忽的從空中閃過，帶著一抹紅光，與那閃爍著黑光的手掌撞在一起。
“嘭！”
沉悶的轟鳴在雙方交手的一剎那響起，宛如魔神的高個男人連退數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感受著透過掌心傳入手臂，仿佛將兩種透力融合在一起，不斷在經脈內亂竄的詭異力量，心頭生出一抹強烈的忌憚。
一雙陰翳的眼睛冷冷地注視著前方不知何時出現，戴著一張黑臉面具，顯得有些滑稽的黑衣人，臉色有些難看地厲聲喝道：
“閣下是什么人？敢阻礙我們黑龍武館辦事？”
“…”
黑衣人沒有開口，而是架起雙手，默默地擺出了常見的進攻姿勢。
滿是繭子的雙手上泛著幽幽的黑光，右手呈拳，左手呈爪，顯得格外不俗。
一旁不知何時撤到遠處的洪山武堂弟子看到這個架勢仿佛想到了什么頓時發出一道驚呼：
“是黑旋風，只打爭鋒臺的神秘高手！”
“什么，他就是那個對陣百名二流高手從無敗績的黑旋風！？”
“難道他就是傳聞中那個靠著一手閃電鞭和靈犀指一招逼退千人，功力完全不輸一流黑旋風！？這下有救了！”
一眾武徒格外興奮的嚷嚷起來，聽到這話，剛剛悄悄脫身去換了衣服和面具趕來救人的周彥，一身內息差點紊亂，心頭也是格外無語。
前面說的那句話還算中聽，可后面說的那兩句是什么鬼？
自己什么時候對陣百名二流從無敗績了？
還有那一招逼退千人，自己什么時候這么強了？
這么不切實際的話，鬼才會信吧！
“沒想到居然是鼎鼎有名的黑旋風，怪不得掌力如此非凡，實在是失敬。”
而似乎完全相信了一眾人的介紹，高個子男人臉上頓時布滿了警惕，而后不著痕跡地向大門處后撤了一步，和周彥拉遠了距離，顯然是發現對付不了這黑旋風后就隨時準備開溜。
接著才松了口氣，在周彥無語的目光下如臨大敵般開口道：
“不過據我所知，閣下應該與這洪山武堂無甚關系吧，此番插手我等黑龍武館與洪山武堂之間的私事，不覺得管的太寬了嗎？”
“…”
因為遠處趙耿正看著，所以周彥沒有說話。
他定定地看著眼前的高個男，手上透力涌動，已然無聲中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看來，閣下是非要插手不可了？”
高個子男人瞇著眼低聲道，雙眼寒芒涌現，正尋思要不要跑路去請老師前來時，似乎視野內看到了什么，臉上猛地閃過一抹喜色。
與此同時，場中和高個男對峙著的周彥，卻是感到腦后猛地襲來一陣冷風。
周彥緩緩瞪大雙眼，隨后，轉身就是一拳。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