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從那魏無生手中將六師姐給救出來。
說完話后,趙耿沒等周彥開口,便直接邁步去了外堂。
叫過一名弟子牽來馬車,便一個縱身躍了上去。
“嗒嗒嗒!”
門口,定定地望著馬車漸漸遠去的身影。
許久后,周彥才在一眾外堂弟子們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回到武堂,重新坐在椅子上。
一邊招呼著一眾弟子繼續練拳,一邊默默喝著桌上有些泛涼了的茶水,臉上表情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教習,堂主他老人家叫您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聲音從周彥耳畔響起,將他從沉思中打斷。
“知道了…”
周彥微微一頓,朝著身旁傳話的弟子點了點頭,接著便放下冰涼的茶水朝內門走去。
“吱呀!”
深棕色的院門被周彥緩緩推開。
庭院里,老師陳康正坐在輪椅上,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正沉默地望著前面的池水。
聽到院門的動靜才緩緩轉過頭,看到周彥過來后,臉上的表情才略微好了一些,點了點頭。
“來了?坐吧。”
“是,師父。”
周彥應了句,隨后來到對方身前的石凳上坐下。
“…”
望著身前的周彥,陳康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卻沒有出聲。
頓了頓,沉默了一段時間后才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剛剛衙門那邊派人來傳話了,說是因為近些日子匪徒猖獗,所有的官道會在后天盡數封上。”
“另外,自今晚起,楓葉城城內也要實行宵禁,所有人不得子時以后外出,犯者會被直接押入大牢,三日候審。”
周彥一怔,隨后看著表情沉重的師父陳康,心頭似有所悟:
“…還是因為江家?”
“嗯,估計是前些日子江家開始偷偷出手房產一事被呂知府察覺,為了限制對方拋售家產,所以才突然搞出了這么一手。”
“雖然有些狠毒了些,不過,如此一來的話,江家的人想要活命,就只能冒險往南邊的邊境去了。”
陳康說著,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輕聲嘆息:
“除卻江望天是個二流高手外,這江家大半的都是婦孺和普通人,這一路上何其兇險,怕是沒等出了南邊的山林,便都得折在半道上。”
“便是從山林中僥幸逃脫,在這往南去邊境的路上,也還有無數盤問的關卡等著,一個在朝廷里面沒人的小家族,想要掩人耳目走過南關去大雁國…唉!”
越往后說,陳康的聲音便越發低了。
最后,便盡數化為了一聲嘆息。
聽到這話的周彥也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不同與前世,在這個缺乏科技和探索的世界里,山林野地中的兇險程度,有些讓人難以想象。
除卻各種兇狠的毒蟲猛獸外,還有著許許多多占山為王的強盜。
若是在路途中遇上前者,只要實力足夠尚且能夠保障自身的安全。
但若是后者的話,對上數不勝數的機關和陷阱,便是周彥自身,也沒有萬全的把握。
更何況那全家上下只有一個二流的江家?
‘實力不足,又沒有后臺,就只能是這個下場嗎…’
周彥心頭低喃著。
腦海里沒來由地回想起,那前些時日里初見申屠衛兩人的時候。
對方那眼中望向一眾武徒時仿佛在看垃圾一般的輕視神情,讓他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藏在袖袍里的拳頭不自覺地被他緩緩握緊,低垂的眸子也有些閃爍,不知道心頭究竟在想些什么。
庭院不知何時靜了下來,相互對坐的兩人誰都沒有開口。
“唧,唧!”
數只灰雀從天空掠過,發出一陣嘰嘰喳喳聲,將陷入沉思的陳康驚醒。
他抬頭看了看同樣回過神的周彥,抿了抿嘴,接著才溫聲提醒道:
“近些天,楓葉城越來越亂了,小九你外出時,要多加小心些才是。”
“弟子省的。”
周彥點點頭應了一句,而后緩緩起身,朝一臉欲言又止的師父陳康開口道:
“關于江家和趙耿師兄一事,我會處理好的,還請師父放心。”
看到自己這九弟子如此明白事理的陳康頓時松了口氣,一張老臉也不復先前的愁色,轉而變得笑逐顏開。
當即欣慰地朝周彥點了點頭:
“好,既然在這事上小九你心里有了打算,那么為師也就不再多說了。”
“你雖然資質一般,但為人心性沉穩,在這武堂里,是讓為師最放心的一個。”
“在這事上你就多費費心,勸勸你那師兄,等到明年一切都安定下來后,到時為師有個好的謀生安排給你。”
“是。”
點了點頭,周彥沒再問了,同陳康又聊了幾句后,便直接請辭朝著外堂走去。
緩緩合上院門。
他目光平靜地看著院門上掛著的洪山武堂四個大字的牌匾。
許久后才回過神來,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轉頭看了眼城西的方向,表情有些遲疑。
不過很快便化為平靜,一言不發地邁著步子朝外走去。
城西,大理石鋪就的廣場上。
“信我神者,無病無災,奉我主者,可證道果。”
“凡諸業障皆消盡,跳脫輪回自在空。”
“…”
一大片穿著黃色外袍的奉神眾教徒們正跪在地面,額頭觸地,口中念念有詞。
正中央,四個護法僧人正相對盤坐著,雙目緊閉,手中持著的彎月禪杖正隨著他們手臂富有節奏地抬起,落下。
敲擊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發出一道道清脆的聲響,與那一眾奉神眾的教徒們的念經聲相互應和著。
場面看起來尤為壯觀。
不遠處,一眾觀望著的人群,也仿佛是受了某種情緒的影響。
一個個在表情恍惚過后,便自發地上前來到那奉神眾的教徒中。
一邊面帶微笑,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信我神者,無病無災,奉我主者,可證道果。”
“凡諸業障皆消盡,跳脫輪回自在空。”
“…”
“叮!叮!”
不遠處,一間房屋頂端,被稱為‘陰’的少女正坐在屋檐檐角上,百無聊賴地蕩著自己的雙腿。
白皙的腳腕上,黑色的鈴鐺隨著她雙腳的擺動不斷發出的聲響。
紅色的瞳孔望著下方宛如魚鱗般覆蓋在地面的教徒,一雙赤紅色的眼睛緩緩瞇成了月牙。
但下一瞬,卻仿佛察覺到了什么似的,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
而后腦袋迅速轉向某個方位,在感知到那股令她厭惡至極的氣息后,一張俏臉頓時變得陰沉無比:
“…陰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