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另一種方式

　　薩摩·瑞恩用最快的速度沖回阿西莫夫先生的房子，取出了自己的裝備，包括那把價值不菲的附魔佩劍和火槍。

　　至于鎧甲、手套、藥水、頭盔的麻煩東西，由于時間緊迫，他沒有來得及分別穿戴，只是隨手灌了一口敏捷藥水，就沖向了任務目標所在的街區。

　　半路上，魔能通訊器又響了起來。

　　里面傳來的依舊是那位‘接待員小姐’格洛麗亞的聲音：“薩摩·瑞恩，這是你的第一次任務，鑒于你不是超凡者，可能缺乏戰斗經驗，所以我會全程追蹤。看到你頭頂天上那只獵鷹嗎，它可以讓我看到你的實時動態，在必要時候，它也會救下你的命，但那就意味著你的任務失敗了，我不希望那種事發生。”

　　薩摩·瑞恩抬起頭，果然發現百米高空正滑翔著一只灰色的獵鷹，不緊不慢，速度和奔跑的自己保持一致。他努了努嘴，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好，最終脫口而出的卻只有兩個字。

　　“謝謝…”

　　他著實有些納悶，既然都有這樣一頭“能救下自己命”的獵鷹，就說明英雄協會隨時能夠把自己即將面對的任務目標摁死。所以，讓自己這樣一個身為普通人的“英雄”前往解決能隨手解決的麻煩，跟脫了褲子放屁又有什么兩樣？

　　唔，或許也可以這么理解？

　　在他看過的各種球類游戲里面，好幾個人或十幾個人爭搶一個球才有意思，身為舉辦方的那些貴族富商們，完全有能力每人都發一個，但那樣就毫無意義。如此類比，這個英雄協會，或許也在做著同樣的事情，它們在玩一個“英雄游戲”？這樣想，薩摩·瑞恩似乎就有些理解了。

　　而與此同時，通訊器里的格洛麗亞又問了個問題：“薩摩·瑞恩，我有些好奇，你報名成為英雄的初衷是什么？”

　　是什么？

　　當然是因為塔蘇里老師的吩咐啊，不然吃飽了沒事干么！

　　但表面上，薩摩·瑞恩可不會這么說，他醞釀了一下情緒，然后回答道：“這個世界需要更多英雄，這句話打動了我。”

　　“放你的屁，這話現在聽起來就跟猴子一樣滑稽。”格洛麗亞語出驚人，讓薩摩瑞恩一時間愣神，但她轉而又道，“而我們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讓它看起來沒那么可笑。現在顯然還差得遠，所以你跟我說你是受到了它的鼓舞，我是不會信的。”

　　薩摩·瑞恩尷尬地干笑了兩聲，試圖蒙混過關。

　　但格洛麗亞似乎打開了話匣子，繼續說道：“另外，我出于好奇調查了一下，你是最近一段時間才來銀盔城的，一來就住在那個叫萊恩·阿西莫夫的貴族私人教師家里，但你的言談舉止顯然不是貴族出身。看來似乎是有某位大人物在著重培養你…總之我現在對你很感興趣呢，神秘的小男孩，不妨來向我展示出你的特別之處吧。”

　　薩摩·瑞恩心中咯噔一聲，格洛麗亞說出這樣的話，說明她顯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塔蘇里老師的關系。但塔蘇里老師要求自己加入英雄協會，必然有著他的考量，此時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大概也是為了避免受到區別對待。

　　當下，他便立刻收起了多余的心思，把所有精力放在了正在執行的D級任務上，面對格洛麗亞饒有興致的問話，也不再回復。

　　很快，目標所在的“豐收大道”已抵達。根據格洛麗亞的指示，在一個陰暗的小巷子里，薩摩瑞恩看到了一個蜷縮在角落的臟兮兮的男人。

　　他看起來和自己見過的所有乞丐都有些相似，瘦弱、骯臟、頭發又長又粘，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布，在十月的寒風中微微發抖。這樣的景象在深山中的高堅果鎮很常見，但在繁華了無數倍的銀盔城，卻也并不罕見。

　　那么，這樣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竟然是自己的目標？

　　站在大街上的薩摩·瑞恩找了個隱蔽的地方，不讓自己引起這名小巷中流浪漢的注意，然后對格洛麗亞發出了疑問。

　　“他是搶劫犯，還是被搶劫的人？”

　　格洛麗亞：“原來你會說話啊，剛才你不理我，我還以為你啞巴了——你看他身上有什么值得被搶劫的東西嗎？”

　　薩摩瑞恩若有所思：“那就是搶劫犯了，但他現在可什么都沒做。”

　　“從你接到任務到現在抵達現場，你一共花費了23分鐘，等他開始做了，我們再發任務給你，你覺得趕到的時候還有你什么事么？”

　　格洛麗亞反問道。

　　“這段時間足夠他把被害人捅死二十次，然后逃之夭夭了。”

　　薩摩·瑞恩微微皺眉。

　　“所以你們為何能夠篤定他是搶劫犯？就目前我看到的，他只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莫非你們能預測未來？”

　　格洛麗亞哈哈大笑：“說什么呢，我們又不是西大陸那群神棍，這世上哪有什么預測未來，不過是情報的力量罷了。一小時前，這家伙用最后的銅板買了酒和匕首，現在他已經喝完了酒，匕首就藏在袖口里，擺出這幅姿態，就等著有人從小巷經過呢。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該不會覺得他會跟你和睦相處吧？”

　　薩摩·瑞恩又問：“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在他犯罪之前，讓他放棄這種想法呢？”

　　“你是說給他錢財、食物和衣物，讓他迷途知返？沒用的，這樣一個流浪漢，沒有戶口，沒有房子，沒有工作，性格懶散，給他再多的金幣也會很快花光，給他再好的工作他也不會努力，最終還是會重新變成這副模樣。再者，光是銀盔城里就有數以千計這樣流離失所的人，你覺得這么做現實么？”

　　“那可未必，格洛麗亞小姐。”薩摩·瑞恩緩緩道，“您剛才不是對我的出身好奇嗎？讓我告訴你吧，在不到一個月以前，我和他一樣，在大街上被凍得瑟瑟發抖，靠著偷雞摸狗的勾當為生，但我現在只想變成一個出色、有用的人。沒有什么是不能改變的，借用阿西莫夫先生的一句話，環境能夠塑造人。”

　　格洛麗亞冷哼：“那種虛無縹緲的事我可管不著，我只知道，你眼前這個家伙，已經做好了全部的犯罪準備，并且隨時有可能出現一個遇害的倒霉蛋。不論用什么辦法，你讓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就算你完成了任務，看你的了。”

　　頓了頓，她補充道。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雖然現在銀盔城政策放寬了，但你若想要把他干掉或者捉拿歸案，還是得等到他有了犯罪行為再說，否則犯罪的就是你自己。所以我的建議是，先等一段時間，看看有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家伙走進那條小巷，或者你也可以自己扮演這樣一個倒霉鬼，但那樣的話，市政廳大概就不會給你頒發見義勇為的勛章和獎金了。”

　　“謝謝你的提醒。”

　　薩摩·瑞恩淡淡道。

　　他還是決定用他自己的方式“解決”任務。

　　薩摩·瑞恩在街邊的商店購買了食物和水，以及一件能夠御寒的衣物，共花費了四個銀幣。這些錢是阿西莫夫先生給他的零用錢，他全部都存著，一個子都沒花，因此雖然有些慷他人之慨，但就這筆錢他的確有著支配權。

　　他拿著這些東西，進入了流浪漢所在的小巷。

　　剛一踏入其中，他就感覺到了陰冷的寒意，由于這里無法照耀到陽光，所以比外面的大街上要冷不少，時不時還刮著呼嘯的冷風，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到來，這名低著頭的流浪漢抬起了披頭散發的腦袋，一雙渾濁的眼睛與薩摩·瑞恩對視。隨后，他的身體動了動，似乎想要掙扎著站起來。

　　薩摩·瑞恩徑直來到了他的面前，在這名流浪漢驚疑不定的神色中，把新買來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隨后，他把面包和水交到了他的手中。

　　“餓了嗎，先吃點吧？”他說。

　　流浪漢張了張嘴，但什么也沒說，用力撕開了面包的紙袋子，就著水狼吞虎咽起來，中間噎住了好幾次，足以見得他有多么饑餓。

　　在這個過程中，薩摩·瑞恩看到，這名流浪漢的眼角噙著淚水。

　　幾分鐘時間，他把所有食物一掃而空。

　　“感謝您，好心的孩子，感謝您，愿您一輩子都平平安安。”流浪漢攥著嶄新的大衣，對薩摩·瑞恩接連道謝。

　　薩摩·瑞恩露出平和的微笑：“不用感謝我，先生，我以前和您一樣，所以才…但我現在能為您做的不多，也只有這些了。”

　　“好孩子，你真是個好孩子，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流浪漢喃喃道，“看看我，我什么都沒有，我什么都做不了…”

　　“不，先生，其實你有報答我的方法，比如說——”薩摩瑞恩抬起了流浪漢的袖口，里面露出了半把明晃晃的匕首，在對方錯愕和驚慌的目光中，他小心翼翼把這把匕首拿了出來，放在自己的手上。

　　流浪漢緊張到話都不會說了：“這、這是…”

　　薩摩·瑞恩：“剛才我就看到您在把玩它了，我很喜歡它，可以賣給我嗎？”

　　這個拙劣的謊言似乎并沒有被流浪漢看穿，他重重松了口氣：“您喜歡就拿去吧，我用不到這玩意，我只是餓極了。”

　　“不，我會為了它付錢的，這些夠不夠？”薩摩·瑞恩說著，又掏出了幾枚銀幣。

　　“太多了，太多了，它不值這個錢，也就十幾枚銅幣！”流浪漢連忙擺手道，“孩子，你什么都不用給我。”

　　薩摩·瑞恩堅持道：“沒關系的，我只是特別喜歡它，它值得這個價。這筆錢您或許可以用來把自己打理干凈，然后試試能否在城市里找個工作。現在臨近冬天，有不少地方都缺人手，只要您愿意干，肯定能改善現在的生活。”

　　流浪漢流下了不知是感激還是悔恨的眼淚：“好的、好的，我一定會這么做。好孩子，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感謝您…”

　　“不用感謝我，要感謝的話，就感謝英雄協會吧。”

　　薩摩·瑞恩笑道，隨后便起身走出了小巷。

　　離開小巷后，薩摩·瑞恩與格洛麗亞再次取得通話。

　　他問：“我完成任務了嗎？”

　　“你該不會在為自己的樂善好施自我感動吧？”格洛麗亞的回應依舊尖銳且直接。

　　“這是我自己的事，總之我的任務到底完成了沒有？”薩摩·瑞恩失笑著追問，他可不想就這件事繼續和這名接待員小姐拌嘴。

　　“姑且算你完成好了，那家伙看起來的確是失去了犯罪的。”格洛麗亞的語氣似乎有些不甘，“但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他會不會用你那些錢去打理自己并找工作還是未知呢。在我看來，他十有會繼續買酒喝，而且因為有了錢，還會買好酒，并在短短幾天時間里把錢揮霍一空，再次變成窮光蛋。”

　　“真要那樣的話，誰也無法改變，但總要給人一個機會。”薩摩·瑞恩輕嘆道，“這世界上，有多少人連機會都沒有呢？”

　　格洛麗亞笑了起來。

　　“行，善良的小子，你說得對。現在任務完成了，你可以回去了，下次再遇到類似的事，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趕來發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