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可名狀之物
被看穿了目的的唐納德嘿嘿笑了笑，但終究還是沒再動手，退后并把消滅這只君主級魔物的機會留給了尼古拉斯。
緊接著，尼古拉斯和他的團隊成員便紛紛騰空而起，將這只因失去了目標而在空曠的地面上迷茫蠕動著的史萊姆包圍起來。
尼古拉斯位于包圍圈的正中央，也就是史萊姆正上方的高空，向周圍展開了一道暗灰色的光芒，這光芒很快便形成了多芒星的形狀，與周圍的亡靈法師們建立起元素回路。而大量的元素回路，則在短短的十幾秒時間里，構成了一個直徑約為五十米的大型魔法陣的“骨骼”。
多芒星之間交錯的節點逐個亮起，很快便如同滿天星辰般閃耀出柔和的光澤。但這樣的群體法術序列，卻不同于之前唐納德用于凝聚他人魔力的傳輸法陣，而是如同一張均勻密布的大網，將所有人的能量平均分布在天空中的一個巨大圓形平面——接下來，尼古拉斯開始了繪制法陣。
尼古拉斯雙目緊閉，但在天空中的身影卻開始了飛快的動作，如同一只靈活的飛鳥游走于法陣之上。與此同時，他的雙手中噴涌而出的魔力，竟然在魔法陣上凝結出一道道實體紋路，而分配在各個節點的能量，便如同大江中的水匯入溪流般，瞬間將這些紋路填滿。于是在蘇文眼中，便形成了一幅玄妙的景象。
以天為畫布，以魔力為畫筆！
這就是魔導師的真正實力。
魔法的強度越高，釋放起來就會越發困難。基礎的低環法術，只需要熟練掌握，大多數人基本都能做到瞬發，可隨著環數的提高，瞬發就會越來越難，必須采用越來越復雜的“默念釋放”、“念誦釋放”、“施法材料配合念誦釋放”…直到極為復雜的“魔法陣釋放”。而現在位于祭壇大廳的，便是在“魔法陣釋放”方式中都最為復雜、也最為玄妙的“元素繪制法”，且規模之龐大，甚至要數十人的魔力提供支撐。
而這也意味著，即將釋放出來的大型魔法，恐怕也是蘇文前所未聞的強大。因為它現在哪怕還遠未成形，蘇文就已經感覺到了一陣比唐納德釋放禁咒“天空沉降”時更加恐怖的威能，以至于他甚至連雙腿都有些不堪重負，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當然不是被嚇的，蘇文的心理承受能力還不至于這么脆弱，而就是純粹被這股威壓按得抬不起頭。這是普通人在面對強大魔力時的正常表現，有點類似于在海底深處被水壓按住的感覺，除非是同樣能夠適應高濃度元素的超凡者，否則便會行動十分困難。
當然，此時沒人會注意到他的艱難支撐，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這座正在逐漸成型的巨大法陣上。
大約五分鐘后，尼古拉斯終于完成了繪制。而位于法陣籠罩的亡靈君主級史萊姆，似乎還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又或者它根本就沒有產生智慧，依然在原地繞著圈圈蠕動，徒勞地搜尋著可以吞噬的東西。然而，它能找到的只有地面上的巖石和泥土，顯然不適合用來吞噬。
而直到尼古拉斯如同畫龍點睛般，將元素注入了已成型魔法陣的針眼時，它終于迎來了前所未有的毀滅打擊。
法陣猛然爆閃，緊接著…整個世界仿佛安靜下來，原本早已做好準備迎接沖擊的蘇文，此時卻猛然感覺身體一輕，隨后便是一陣身輕如燕。
這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都變得清晰了不少，而同時在他的眼中，魔法陣的正中央，竟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旋渦。如果不是顏色不同，他或許以為是祭壇上的血色旋渦重現。
但兩個旋渦顯然有著本質區別。
眼前的黑色漩渦，似乎正在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元素能量，而這也是蘇文會感到格外輕松的原因。但他所在的位置，畢竟是在遠離法陣之外，沒有受到太大影響，至于被法陣籠罩著的空地，以及空地上的君主級史萊姆，則仿佛承受了成千上萬倍的吸引！這只史萊姆的身體開始被飛快撕裂，如同一灘破碎的水，和塵土砂礫一起，旋轉著、奔涌著，被吸入了漩渦中。重達一噸的身體，在此時看起來竟然如此渺小。
沒過多久，地面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而黑色漩渦也在飛快收縮，最后徹底消失，原來的位置，只留下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晶體，完美無瑕。
接下來，法陣開始破碎，周圍幾乎被抽成真空的元素能量，終于逐漸恢復了正常。
法術結束了。
天空中的尼古拉斯伸手抓住了晶體，降落在了眾人面前。
“很可惜，如此多的元素能量被壓縮成晶體后，再也無法利用了。但為了消滅了這只魔物，我們別無選擇。”
尼古拉斯說道。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但從他和其他學院派亡靈法師臉上的蒼白和疲態，便可以得知這個大型法陣消耗了他們大量的精力。而蘇文也看得出來，法陣的效果，是形成了一個強大的吸能旋渦，硬生生將海量的元素和史萊姆一起壓縮成了球，也就是尼古拉斯手中的黑色晶體。
但至于這個魔法的具體名字，蘇文當然是不知道，他也不會去主動問，那樣搞不好會暴露了自己知識配不上“實力”的事實，從而引發懷疑。
好在唐納德說出了它的名字。
他鼓掌叫好道：“你們亡靈學派的能量坍縮法陣，果然無論看幾次都會覺得耳目一新，簡直是提神醒腦的好幫手，精彩！也算是彌補了之前你沒把地龍放出來的遺憾吧…不過用在這個小家伙身上，總感覺太浪費了。”
“等它再吸收一段時間的魔物尸體，恢復了真正實力之后，你恐怕就不會覺得浪費了。”尼古拉斯淡淡道，“但到了那個時候，剛才的法陣能否對它起作用都還是未知數，慶幸我們發現的及時吧。”
“沒事，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我就跑路。反正背鍋的也是你們學院派亡靈法師，等著帝國皇室震怒把你們通通抓起來砍頭吧哈哈哈哈哈…”唐納德囂張地笑了起來，把尼古拉斯氣的說不出話，隨后仿佛還不過癮般指著尼古拉斯手里的球體結晶道，“不過畢竟是亡靈君主級別的魔物，你也別太過于自信了，說不定它現在還沒死呢。而萬一這個晶體困不住它，反而被它當成養分吸收了該怎么辦？”
“少說些晦氣話對你沒壞處，唐納德！”尼古拉斯怒道。
但他話音剛落，伴隨著清脆的“咔嚓”一聲，只見圓潤光滑的球形結晶表面，忽然出現了一個微不可查的裂痕。
唐納德：“…”
尼古拉斯：“…”
唐納德：“我發誓這和我沒關系！”
尼古拉斯氣得發抖，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終究還是沒說出來。因為下一秒，便是更大的碎裂聲，在第一個裂痕出現后，幾乎同一時間便出現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短短一個呼吸的時間，球體結晶就變得滿是裂紋！
尼古拉斯立刻將其脫手而出，用魔力將它懸浮在半空中，同時另一只手撕裂空間，便要將這顆球體放逐到失控亂流之中。
這是魔導師專享的能力——破碎空間。
空間裂縫的另一邊，是無盡的時空亂流，任何貿然進入的東西，都會永遠消失。
就在裂縫展開到足夠容納球體結晶，而在尼古拉斯的吃力推動下，這顆密度極大的晶體即將被推入時空亂流前的一剎那，兩根漆黑的觸手破殼而出，抵擋在裂縫的邊緣，阻止了放逐。緊接著，越來越多的觸須如同蠕動的蟲子一樣鉆出來，很快便讓球形結晶看起來像是黑漆漆的海膽。
“唐納德，幫我一把！”尼古拉斯怒吼道。但即使他不說，后者也已經行動了起來。唐納德的手中飛出了無數瞬發的強化風刃，如同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刀片，準確命中了球體結晶上最大的觸手。但它竟似乎有著極為強大的韌性，因此根本無法被撼動分毫，依然牢牢抵擋著放逐的進程。
而保持空間的撕裂，對于尼古拉斯而言，顯然是極為困難的事，再加上不久前大型法陣的高強度消耗，此時的尼古拉斯早已經魔力不支。這道剛好足以容納球體結晶進入的裂縫很快就再也無力為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收縮。
最終消失。
球體結晶沒有被成功放逐，而它仍然在瘋狂鉆出觸須，同時伴隨著更加快速的破碎，終于到達了臨界點。
短暫的安靜后，晶體如同粉末一樣爆裂，化成了灰燼消失。
原地剩余的，則是一團巴掌大的黑色“粘液”。
“糟了！”
尼古拉斯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猛然飛退。
下一秒，這團粘液就像是扔進了可樂里的曼妥思，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膨脹開來，瞬間就變得如同一棟樓房那么大！
蘇文隔得比較遠，并在膨脹的同時使用作戰空間進行了緊急機動，所以才險之又險地逃過了膨脹的沖擊。但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幸運，有好幾名學院派亡靈法師來不及退避，就當場被包裹其中。
他們連慘叫的聲音都沒發出，就徹底失去了聲息。
而直到這時，蘇文才終于看清了這只“史萊姆”的真實面目。
一團漆黑的、蠕動的，無規則的巨大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