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請求

　　再次睜開雙眼時，周圍不再是旅館房間，而是一片昏暗的黑夜。

　　這讓薩摩·瑞恩第一時間松了口氣。

　　看來“輪回”結束了。

　　但隨即，當他看清周圍的景象時，卻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震驚與疑惑，猛然翻身而起。

　　這里不是旅館房間沒錯，但卻是布滿了彈殼與彈痕的訓練場，而他醒來時正躺在睡袋里，天空中繁星點點，月光皎潔，依然是黑夜。

　　難道…

　　自己先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做了個夢，自己在夢里數次輪回度過了幾十個小時，實際上現實中只過了一小會，甚至都還沒有天亮？！

　　但要說是夢，薩摩·瑞恩從沒有做過這么真實的夢。自己不久前瀕死的疼痛與窒息仍然記憶猶新，而殺死目標時的血脈賁張，甚至他們臨死前神色中的絕望，也都是那樣令人印象深刻。

　　這怎么可能會是夢？

　　可要不是夢，自己又怎么會在訓練場醒來，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傷痕，并且周圍的一切，都和自己入睡前一模一樣呢。

　　只能是夢。

　　那么，也就是說，自己死去活來，想盡辦法，終于全殲了黑胡子幫會成員以及雅尼克斯子爵，結果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行動實際上根本還沒有開始！

　　他們還活著！

　　還要再殺一次！

　　一瞬間，薩摩·瑞恩原本已經放松的神經再次繃緊。

　　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外面走廊傳來的腳步聲。

　　“塔蘇里老師？”

　　薩摩·瑞恩下意識脫口而出。

　　果不其然，沒過幾秒，穿著古怪黑色作戰裝的塔蘇里出現在了門外。

　　在見到薩摩·瑞恩的第一時間，塔蘇里老師打了個響指，周圍的燈光全部亮起，突如其來的明亮讓薩摩·瑞恩下意識瞇起了眼。

　　與此同時，塔蘇里平淡地開口。

　　“你做的不錯，只用了四次回溯就完成了綜合難度等級為3的考核，最終得到的成績為3A-。作為無基礎速成的初學者，這是相當優秀的成績，我會將你的表現一五一十匯報給少主，相信他也會對你這段時間的努力感到滿意。”

　　薩摩·瑞恩目瞪口呆，塔蘇里老師這是在說什么？

　　雖然聽不太懂，但有一點他倒是聽清楚了，那就是自己完成了考核…

　　考核…

　　難道說，就是自己“夢”中的內容？

　　果然，那不是一場簡單的夢！

　　雖然心中有了大致答案，但薩摩瑞恩還是要親自確認一下。他抬頭仰視身材高大的塔蘇里，遲疑道：“塔蘇里老師，我剛才好像做了一場夢，非常真實的夢。在夢里，我經歷數次失敗，終于殺死了所有仇人，您指的是這件事嗎？”

　　“沒錯。”塔蘇里點頭道，“但那不是夢，而是訓練的最后一環。我利用微型芯片對大腦皮層神經的弱電刺激完成信道傳輸，將考核的內容以模擬現實的形式發送到了你的腦中，當你進入深度睡眠時，大腦就會自動讀取信息并形成身臨其境的畫面。”

　　薩摩·瑞恩：“…”

　　完全聽不懂。

　　不過至少從塔蘇里老師這里得到了肯定，那么自己就可以安心了。

　　至少，一切都是在他的計劃之內。

　　但隨后，他忽然想到什么，連忙說道：“塔蘇里老師，很榮幸能夠得到您的肯定，無論那是不是夢境，帶給我的實戰經驗都使我受益匪淺…白天的行動，我更加有信心了。您現在出現，是來提醒我出發前往高堅果鎮嗎？”

　　但塔蘇里做出了否認。

　　“不，你沒有必要再去高堅果鎮了。由于馬歇爾M131號訓練協議，神經全息訓練必須要在受訓者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才能夠取得最大效果，所以在這之前我對你做出了隱瞞。你的行動就是這次考核，現在行動已經結束。”

　　薩摩·瑞恩睜大雙眼：“可是，如果這一切都是虛假的，那我畢竟還沒有真正殺死那些…目標。”

　　隨后，他看到了塔蘇里老師的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實際上，你已經‘殺死’了他們許多人不止一次。你的仇人們，全部都參與了這次考核，只不過他們扮演的是‘協助受訓者’的身份，也就是被你擊殺的目標。因此，你所看到的和經歷的全都是這些人的真實真實反應，每當你的子彈每次擊中他們的時候，他們也能夠感受到真正的疼痛與死亡。”

　　“這…抱歉，塔蘇里老師，您說的這些，我無法完全理解。”

　　“那么你就親眼來看看吧。”

　　塔蘇里說完，便轉身走出了房間。薩摩·瑞恩立刻會意跟上，隨著塔蘇里老師穿行在鐵皮搭建的訓練場里，一路從四樓下到了一樓的大廳。隨后，只見塔蘇里伸出雙手，直接撕碎了一道布滿彈孔的不起眼墻板，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金屬變形聲，一個通往地下的暗道出現在他的眼前。

　　塔蘇里回頭看了他一眼，率先進入其中。

　　薩摩·瑞恩緊隨而入，隨后立刻聞到了濃郁的藥水氣味，而當他穿過了十幾米長的階梯，來到了拐角后的一個明亮房間時，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驚呆。

　　只見雅尼克斯子爵和黑胡子幫會成員的所有人全都聚集在這里。他們整齊劃一地端坐在一排環繞著地下空間的金屬椅子上，雙目緊閉，身上的衣物全部被扒得干干凈凈，但每個人都穿著異常肥大的紙尿褲，看起來如同嬰兒般滑稽。

　　這些人顯然沒死，都有著平穩的呼吸，他們的手臂上布滿了針眼，有軟管連接著掛在金屬架上的點滴瓶，淡綠色的營養液正在極為緩慢地輸入到他們的體內。而房間的兩邊，分別各站著一名穿著與塔蘇里老師一模一樣的黑色作戰袍的面具人，如同雕塑般一動不動地監視著這群人的狀況。

　　“如你所見，他們都在這里。我在他們的大腦皮層植入了芯片，因此他們能夠連線進入你的考核現場，‘配合’你的行動…當然，不必擔心，你的那枚芯片，在測試結束之后，我已經第一時間取出。”

　　說著，塔蘇里指了指薩摩·瑞恩的后頸根部。

　　薩摩·瑞恩順著手指的方向摸了摸，果然感覺到隱隱約約的疼痛，但很不明顯，如果不是塔蘇里老師專門提醒，根本就察覺不到。

　　于是，他再次睜大了雙眼。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那么塔蘇里老師，他們是何時出現在這里的？在考核過程中我看到的那些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的嗎？”

　　“如果你是指那些背景信息，比如大統領魯道夫搖身一變成為護衛長官走馬上任的事，它的確發生了，但時間是三天之前。”

　　塔蘇里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在那天的深夜，我就把他們從雅尼克斯子爵的宅邸里請到了此處。你看到的一切就是那天發生的事情，只不過為了避免你感到疑惑，我把所有帶時間的信息都調整到了今天白天。”

　　薩摩·瑞恩聽完后，久久無言。

　　良久，他才略帶沙啞地問：“塔蘇里老師，您為何要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這是少主的指令。”塔蘇里依舊平淡，“培養你是需要成本的。而根據我的判斷，如果讓你親自去完成行動，即便受到了七日訓練法的提升，并且持有湯姆遜沖鋒槍和戰術裝備，但你能夠在不死亡前提下完成行動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七，風險太大。因為這片大陸上‘超凡者’的作戰能力并不亞于普通持槍士兵，而你的經驗尚有所欠缺。許多東西是速成的訓練法無法教給你的，只有在實戰中親自體會。”

　　薩摩·瑞恩低頭道：“您是對的，我甚至失敗了四次才僥幸成功…所以，測試的目的，是為了讓我在不真正死去的前提下，完成實戰的經歷么？”

　　“沒錯。”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復后，薩摩·瑞恩抬起頭來，直視著塔蘇里。

　　“塔蘇里老師，請代我向‘少主’表達我的感激。我無以為報，唯有此命。但在這之前，能否請您向那位大人轉達我一個冒昧的請求？”

　　“你說。”

　　“他們能夠由我處置嗎？”薩摩·瑞恩看向了房間里沉睡的眾人。

　　塔蘇里似乎早已料到他會這么說，當即答道：“可以，這些人來此的使命已經完成。他們沒有死，只是在藥物的作用下深度睡眠，隨時都可以喚醒。少主已經向我吩咐過，只要你想，現在就可以直接取走他們的性命。”

　　“不，我要放了他們，讓他們安全返回高堅果鎮。”薩摩·瑞恩語氣格外平靜。

　　“…”

　　另一邊的塔蘇里沉默了片刻，而后雙目的焦點聚集在了薩摩瑞恩的身上，他的臉上不再是古井無波，而是充滿驚訝。

　　“為什么？你難道打算饒他們一命？”

　　塔蘇里問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這個瞬間，薩摩·瑞恩覺得，他的聲調似乎變得…更加富有感情了一些。

　　“不，我怎么可能放過他們？”薩摩·瑞恩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塔蘇里老師的變化上，他果斷搖頭，神色冰冷道，“我之所以想要放他們回去，是打算再殺他們一次，讓他們在現實中最后感受一次死亡與痛苦。這些人渣應該死在高堅果鎮所有人的面前，而不是失蹤之后默默無聞的死在這個地下室里。這對他們來說太輕松了，還遠遠算不上懲罰。”

　　又一陣沉默后，塔蘇里才恢復平靜。

　　他說道：“你考慮好了嗎？現實里可不會有死亡后回溯的機會，你一旦死了，就是真正的死了。此外，我必須提醒你，哪怕經歷了馬歇爾M訓練計劃，你現在想要在高堅果鎮消滅他們，成功率也只有不足百分之六十。真正的實戰，比任何訓練都要更復雜和殘酷，所有事情都無法預知，哪怕出現一個細微的失誤，都會讓你失敗身亡。”

　　薩摩·瑞恩語氣堅定無比：“塔蘇里老師，這是我唯一的要求，我必須要在‘現實中’將他們擊敗。如果我不幸身死，那么是我自作自受，而如果我勝利歸來，從今往后，我這條命就是‘少主’的，任憑差遣。”

　　“好，我答應你。”塔蘇里沉吟片刻后，終于點頭道，“在太陽升起之前，他們會回到雅尼克斯子爵的宅邸，并在各自的床上醒來。此外，我會為你準備好和考核時一樣的裝備，后面的進展我不再干預，等你完成了自己的事，就回到這里來找我，我會告訴你我接下來的計劃。”

　　薩摩·瑞恩露出了大喜過望的表情。

　　“感謝您，塔蘇里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