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百多年之前,多倫帝國是沒有“傭兵”這種職業的。但在那場和德黑蘭公國之間的戰爭爆發后,由于前期對峙形成的戰線長達上千公里,而且全都是些隔三岔五發生的小型戰斗,時日一長,時值虛弱的帝國便無力將正規士兵填滿整個邊境沿線。于是便有了“傭兵”的出現,等到打起來再臨時募兵,直接使用金錢短期招募廉價的農民和奴隸上戰場,并以天為單位結算,這才避免了尷尬局面。
后來形勢急轉直下,戰火從邊境地帶燒到了多倫帝國本土,原本曠日持久的拉鋸戰就變成了衛國戰爭,傭兵也在內陸戰場上發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幾乎成為了炮灰的代名詞,十分慘烈。但同時也有不少民間的超凡者加入其中,立下赫赫戰功。
最終,多倫帝國贏得了戰爭勝利,并如愿以償地獲得了大量土地和賠款,而那些傭兵出身的軍官們,則聯合起來成立了傭兵公會,流傳至今。今天,傭兵公會早已成為了排在“魔法師公會”、“騎士協會”之后的第三大半官方組織。
作為一種流行上百年的文化標志,傭兵公會的分布在多倫帝國是如此廣泛,以至于上至帝國首都,下至規模較為龐大的村莊,都能輕易見到它的蹤跡。戰爭時期它是純粹為戰斗服務的,但如今的多倫已經遠離硝煙百年,因此在今天蘇文的眼中,這里已經變成了一種類似于人力資源市場的地方。
在雇主們需要人手的時候:比如農田收獲、搬運貨物、打群架或者干脆恩卡特牌(多倫民間牌類游戲)三缺一時,往往就會來這里發布任務領人——當然了,這種情況通常只針對于那些黑鐵青銅級別的底層傭兵。更高級的傭兵們生活環境無論何時都沒有太大變化,總有做不完的危險任務等著他們。
所以在多倫帝國,“傭兵”并非什么稀奇的職業,甚至都可以不算是一個專門的職業。因為任何人只要通過評測,并根據傭兵級別支付一筆不算太多的保證金,都可以注冊成為傭兵,等需要賺錢的時候就多了一條門路。當然,也有很多底層人連傭兵銘牌工本費和保證金都支付不起就是了,但這是另外一回事。
總而言之,就相當于在地球上考了個駕照一樣,哪怕蘇文即將成為魔法學院的學生,和注冊傭兵之間也沒有沖突。既然如此,蘇文為何要以“雇主”的角色,花費一筆不菲的費用加入商團尋求庇護,而不能以“保護者”的角色,不但免費入團甚至還能拿錢呢?
多倫帝國的傭兵身份是全國通用的,只需要在任何一個傭兵公會獲得傭兵銘牌,就可以在所有傭兵公會領取任務。銀盔城自然有著大得多的傭兵公會,但蘇文并沒有打算在那里進行注冊,主要是那里的人基本都認得自己。而雖然表面看不太出來,但這半年來蘇文的戰斗力提升著實比較大,相對于“賽文·阿萊耶”的身份來說,頗有些驚世駭俗,在銀盔城注冊有些太招搖了,沒有必要。
而在70公里之外的紅楓鎮,只要自己不傻乎乎到處宣揚,根本就不會有幾人認識一個遠在銀盔城的“阿萊耶子爵后裔”、“隕落的魔法天才”。在這個信息較為閉塞的時代,往往隔了一個城鎮,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和圈子。
同樣作為交通樞紐城鎮,紅楓鎮的傭兵公會除了規模小些外,氛圍和銀盔城幾乎沒什么太大區別。此時由于剛過了小麥秋收季節,總算是回歸了淡季,因此生意看起來不是特別好,低階傭兵們聚集拉客的景象隨處可見。
即便蘇文樸素的著裝和年輕的外表不太像是急需人手的雇主,但他畢竟沒有亮出傭兵銘牌,還是有兩三個大漢圍了上來,滿臉殷切笑容。
“這里是青銅三段的強壯傭兵,小伙子,有什么困難需要幫助的嗎?”
“專業級大力士,吃的少干的多,兄弟你不請我肯定后悔!”
“只要兩個銀幣,俺跟你干一天!”
且不提最后那名質樸的莊稼漢說出的奇怪話語,蘇文倒是頗有些想念塔蘇里身份的那件黑色長袍了,那種把臉隱藏在兜帽里的形象一看就不好惹,往往能夠為他隔絕類似的煩惱。
他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這群熱情無比的拉客者,來到了紅楓鎮傭兵公會的申請處。
“你好,我是來申請成為傭兵的。”
蘇文在遞上自己的公民證件的時候,順便在里面夾了兩枚多倫金幣。
“銀盔城公民證?這里可是紅楓鎮啊,按規定你應該回到證件簽發地點辦理…咦?好的,我明白了,那沒事了。”
也許是感受到了金幣的沉重分量,柜臺后面的中年傭兵管理員很自然地改口了。
接下來,在金幣的作用下,成熟老辣的傭兵管理員很好地發揮出了高效率作風,只是進行了為時幾分鐘的簡單詢問和登記,蘇文就正式成為了傭兵。當然,這也不是什么質的飛躍,只是代表他以后可以合法領取傭兵任務并獲得報酬罷了,否則也不可能只用兩枚金幣就可以走后門擺平。
不過,在拿到傭兵專屬的身份銘牌之前,蘇文還需要進行簡單的能力測試。這個測試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確定傭兵的實力水準并獲得初始段位,蘇文完全可以拒絕,但那樣傭兵公會只會發給他最低級的黑鐵五段身份牌,這對于任務領取會很不利。
因此,只要稍微對自己有點自信的人,都不會拒絕能力測試。
能力測試也被稱為傭兵定級。銘牌的等級共有黑鐵、青銅、白銀、黃金、鉑金、鉆石六種,它在代表了某個傭兵的信譽等級時,也從很大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其實力強弱。通過定級,傭兵最多能夠獲得黃金及以下的等級,而至于鉑金和鉆石,就需要完成任務來獲得信譽積分來提升。
但不管怎么樣,真正影響傭兵地位的,最主要還是實力。
兩枚金幣說多不多,說少也絕對不少,起碼抵得上傭兵管理員一個月的薪酬。因此這名賺得盆滿缽滿的中年人對蘇文這位大金主十分殷切,甚至干脆叫人代了班,親自帶著他進入了傭兵公會后面的測試場。
由于是小地方,紅楓鎮傭兵公會的測試場也相對簡陋,但足以評判出高階斗氣騎士以下超凡者的實力了,若對象是普通人更不必說。當然,如果測試者是魔法師的話,就會有另外一套測試標準,但這和蘇文暫時無關。
置身于放滿了大量器械的房間里,蘇文看到了塞滿鐵餅的杠鈴、測試力量的拳靶、布滿斑駁痕跡的墻壁,以及武器架上各種各樣的武器。在房間的角落,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趴在簡陋的桌子上打著盹,但是從那強壯到跟牛似的體格來看,蘇文絕對不會把他當成一名普通的老頭子。
“老潘拉,有新人來測試了,快醒醒。”
傭兵管理員對老人大喊道。
后者迷茫地抬起頭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先是盯著管理員看了幾秒,然后把目光落在了他身邊的蘇文身上。
而后頓時精神了不少。
“黎恩,這小伙子體格不錯,是斗氣騎士?”
“想知道的話你可以自己問他,我還要忙,先走了。”
管理員懶得多說,他扭頭離開了測試場,同時對蘇文擺了擺手,說道:“測試完畢之后,老潘拉會給你一份表格,拿著它來找我就好。”
蘇文點了點頭,然后打量起了這名站起來活動筋骨的老潘拉。
七十歲的年紀,二十歲的肌肉——蘇文知道,這個老潘拉肯定直到這個歲數還在保持高強度鍛煉,否則不可能擁有如此強壯的身體。而既然能夠做到這種習慣,很大概率他本身就是一名斗氣騎士。
再者,他的眼光相當毒辣。由于不需要再刻意隱藏身體的細微變化,所以蘇文今天穿的是短袖,身上的肌肉曲線暴露在空氣中,而這名老者僅僅是看了一眼,就篤定自己可能是斗氣騎士,而非單純的精壯小伙。
他會這么想很正常,因為蘇文平常在鍛煉的時候,可不是在瞎練,而是撿起了賽文·阿萊耶荒廢多年的武技經驗。半年下來,加上系統給的屬性點蹭蹭往上漲,如今的蘇文,若是不穿得嚴嚴實實,一眼就能看出是練家子。
“管你是不是斗氣騎士,廢話不多說,首先是純力量測試。”
老潘拉打著哈欠說道,同時指了指房間里的一排杠鈴:“除了不允許使用斗氣之外,不管你用什么姿勢和方法,只要徒手把你能挪動的最重杠鈴抬起超過現在你頭頂的高度就行,去吧。”
蘇文點了點頭,然后走上前去,掂量了一下最重的那塊鐵坨,發現它在自己的力量下竟巍然不動,便果斷放棄。
他對于自己的力量有多強很清楚,雖然已經遠遠超過了普通成年人,但并非如同開掛般強得沒有道理——以他自身接近70公斤的體重而言,舉起接近兩百公斤的重物還是勉強能做到,但地上這塊鐵坨怎么說也有個五六百公斤,根本不是給正常人準備的,就算是高階斗氣騎士,不用斗氣也未必能玩得轉,蘇文覺得自己還是省省吧。
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的極限,舉起了正數第五重的杠鈴。
“純力量測試完畢,白銀三段的水準,挺不錯的小伙子。”目視著全過程的老潘拉懶懶地開口,然后指了指房間里的拳靶,“接下來是拳力測試,第一次出直拳,腰部以下不準動,第二次隨便你發揮。”
蘇文知道,這種規定是有學問的。
雖說是出拳這種簡單的事,但在同樣的體格和力量下,不同出拳方式對拳力的影響極大。自由出拳時,有經驗的武者通常會從腳尖開始發力,力量通過整個身體的傳遞而逐層放大,等到傳到手臂的時候就會達到堪稱恐怖的數字,少數高重量級的武者,在全力出拳時能夠達到上千公斤的力量,真是因為掌握了高超的出拳技巧。不過,如果限制了腰部以下不準動,那么測試得到的就是純粹的上肢力量了。
通過這種簡單的對比測試,就能夠輕而易舉看出一個人的武力造詣。
蘇文照著老潘拉的說法去做,第一次出拳的時候拳靶只是微微后仰,第二次則發出了極為響亮的撞擊聲,幾乎把拳靶給打倒。
“黃金四段的發力技巧,我猜你的父親肯定是個出色的戰士。”
老潘拉微笑著開口的時候,臉上的酒糟鼻紅紅的,十分顯眼。
拳靶上沒有顯示任何與力量有關的數據,但這名測試員卻準確給出了對蘇文的評價。很顯然,這個測試的目的不是得到拳頭的力量有多大,而是兩次出拳之間的效果差距。在這方面,賽文·阿萊耶學到的武技還是很有用的。
對于老潘拉的高度評價,蘇文則不置可否地回以微笑。
“那么,第三項測試。”
老潘拉指了指房間左側的墻壁。這扇墻壁是用黑色的不明材質制作的,上面有著成百上千個坑坑洼洼的痕跡,其中有的像是被銳器穿了洞,有的則是被劈砍。痕跡深淺不一,有的撓癢癢一般,有的深邃無比。
“挑選一把你最為趁手的武器,然后在這堵墻上留下痕跡,越明顯越好,不要留手,甚至可以使用斗氣。如果你把墻壁打爛了,我們反而會很高興的,因為我們見證了一名強大傭兵的誕生。”
武器么…
既然自己是來獲取傭兵銘牌的,那么初始等級自然是越高越好,這關系到自己身為傭兵的身價,所以蘇文從最開始到現在都沒有過任何留手。但在這個環節,對蘇文就不太友好了,因為他真的對冷兵器沒啥建樹——作為賽文·阿萊耶,當年到底是個魔法師,他所學習的武技都是些基礎拳腳知識,沒有點武器專精,畢竟學習武技主要目的是強身健體以及應急防身,沒幾個魔法師會專門玩近戰的;而作為蘇文,他這半年使用最多的武器便是撬棍,而且并沒有太多章法,往頭上招呼就完事了,根本算不上什么武技。
蘇文掃視了一遍武器架上形態各異的武器,其中不少他連見都沒見過。比如一人高的釘耙、奇形怪狀的長矛、看起來像是爪子的護手、不知道是飛刀還是匕首的棱形利刺,甚至還有用金屬絲作弦的長弓…咦,長弓?
也就是說,并不僅限于近戰武器?
蘇文眼前一亮。
于是他問老潘拉:“我能使用自己的武器嗎,我用的武器比較特別,這里肯定沒有,而且…”頓了頓,他補充道,“使用起來有一定限制。”
老潘拉聞言,神色中忽然露出看穿一切的笑容。
“魔法武器?”
“呃…算是吧。”
“當然可以,作為騎士,你的武器也是你實力的一部分,請吧。”老潘拉笑著指了指漆黑的墻壁,顯然早已經把蘇文當成了一名斗氣騎士。
“那我就不客氣了。”
蘇文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微笑,然后掏出了一直放在腰間槍套里的格洛克18,打開保險,選擇全自動檔位,并用雙手向其中注入魔力。在這個充滿儀式感的動作持續了大約十秒后,蘇文終于深吸一口氣,緩緩扣下了扳機。
“啪啪啪啪啪啪…”
連續的爆響讓原本饒有興致打量著一切的老潘拉臉上笑容逐漸凝固。只見在硝煙彌漫中,測試墻上多了十來個深邃的彈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