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崩撤賣溜
人類世界對獸人的奴役，始于大約一百年前。
但這事還要從更遠的時候說起。
六百年前，種族戰爭的火焰燒遍了整個輝煌大陸，這場戰爭的主角是人類、精靈和獸人。當時的大陸上還并非人類一家獨大，甚至和龐大的精靈與獸人帝國比起來，反而是最弱勢的一方，但經過了艱苦卓絕的戰斗后，人類取得了最終勝利。
那之后，精靈退回了大陸最南端的永歌森林，憑借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阻擋住了人類聯軍的進攻。自此以后極少出沒于其它地帶，輝煌大陸上常見的精靈種，只剩下了人類和精靈的混血——半精靈。
也就是蘇文女仆莉蒂西婭的種族。
至于獸人部族，則比精靈要慘得多，它們沒有精靈那樣的退路，殘部面對人類的趕盡殺絕，干脆直接放棄了輝煌大陸，絕望地進入了無盡之海。
再次發現它們的蹤跡，已經是五百年后的事了。
輝煌歷2025年冬天，旅法師弗朗西斯率領的船隊，在無盡之海的三千五百公里深處，發現了一片新大陸。這片大陸比輝煌大陸小得多，但也足足有數千萬平方公里的面積，而當他們到達這里時，發現獸人部族已經在此處生活了五百年。在這片大陸上，獸人數量從當年撤離時的幾千人船隊，變成了近億人口的龐大王國！
但由于戰爭造成的文化、經濟、技術斷層，再加上新大陸極度原始的自然環境，這一曾經強大的種族，和人類相比，已經落后到不值一提。
然后么…
殖民和奴役，就開始了。
和人類相比，獸人通常更加健壯，有著獠牙般的犬齒，皮膚呈現棕褐色，也有綠色，在吃苦耐勞上是一把好手，因此獸人苦工在人類世界廣受歡迎。北部大陸多倫帝國，便是首先擁抱這一產業的國家，也因此獲得了生產力上的大幅進步。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獸人的血脈中，隱藏著的致命危險。
狂化！
一旦狂化出現，哪怕是最懦弱的獸人，也會立刻變成充滿攻擊性的野獸，失去理智，只剩下原始本能。
此時，為了飽腹感，它們會攻擊并吞食其他生物，包括自己的同類。
而這種現象無法找到具體誘因，也無法徹底杜絕，好在自然發生的概率極低，平均每一萬名獸人中，只有一兩個會出現狂化。但這并不會影響它的危險性，幾乎每一次獸人狂化，都伴隨著流血和死亡事件的發生。
作為應對，它們手腳上的枷鎖，變得越來越沉重。
當歌莉斯坦率領五十名裁決騎士趕到地下奴隸交易市場時，這里不太通暢的空氣中，充斥著淡淡的血腥味。
市場早已經被封閉，無關人員也已經悉數撤離，在門口不遠處，一處臨時作為安置點的地方，歌莉斯坦看到了好幾名受傷的裁決騎士團成員。他們的身體大都不是很完整，要么斷了手腳，要么耳朵被咬下，甚至有一個年輕的男孩，半張臉都被啃得稀爛，令人觸目驚心。一邊的地面上，堆放著他們原本穿在身上的鎧甲，而這些血跡斑斑的鎧甲也早已破破爛爛，有的甚至被撕成了兩半！
獸人在狂化血脈被激活后，便會失去所有大腦對身體的限制，肌肉仿佛自毀般爆發出前所未有的能量，使得它們的力氣比原先大好幾倍，甚至十幾倍。這意味著，它們可以輕易徒手撕碎人類的身體。
甚至連鋼鐵鑄成的鎧甲，在他們面前，也顯得格外脆弱。
幾乎所有新來的裁決騎士團成員都被這樣的場景震驚了，甚至就連歌莉斯坦本人，也不禁微微動容。
但作為團長，她很快恢復平靜。
“報告戰況。”
她對前來迎接的一名隊長說道。
這名隊長手臂受了輕傷，卻依然站得筆直，聲音嘶啞地回復道：“裁決騎士團第二大隊、第五大隊、第六大隊在場，受傷三十一人，死亡七人，失蹤兩人；平民受傷十三人，死亡九人，其余皆已經疏散，但仍被困在里面下落不明的還有四五十人。目前我們已成功堵住了唯一出口，就在五分鐘前，又有幾只狂化獸人想要沖出來，但被我們合力殺死。”
順著這名隊長的話，歌莉斯坦往大門內看去，只見那里橫七豎八躺著幾名狂化獸人的尸體，渾身通紅。這是肌肉自毀爆發的顏色，正因如此，它們才會獲得強大的力量，和不知疼痛的瘋狂。
但這也意味著，哪怕沒有人殺死它們，在狂化持續到一定程度時，大約數小時后，它們也會因為全身肌肉溶解死亡。
“里面的情況怎么樣？還有多少狂化獸人？”
歌莉斯坦深吸了一口涼氣，沉聲問道。
至于這件事的起因，現在還不是關心的時候。
“不知道，我們已經有快半個小時沒有進去了，之前胡奧副團長率領第五大隊試圖進入搜救幸存者，但很快遭到多名狂化獸人的圍攻，死傷慘重。”騎士隊長說道，“至于狂化獸人的數量，粗略估計至少有幾十個，它們都來自今天早上懷爾德商會的車隊，現在所有馬車都停在里面，車廂里至少有一千三百名獸人苦工。”
歌莉斯坦皺眉道：“也就是說，就在這批獸人苦工中，發生了大規模狂化？”
“是的，據懷爾德商會的幸存者說，這事沒有任何預兆。最開始只有兩名獸人苦工出現了狂化，第二大隊趕到并解決了它們，但接下來沒過多久，接二連三的狂化就開始了，事情變得再也無法阻止。我們只能選擇緊急疏散在場平民，然后撤到這里堵住出口…謝天謝地，事發時間人還不多，而且奴隸商會之前就考慮過獸人狂化的情況，所以只有這一個出入口，現在所有狂化獸人都被困在了里面。否則現在情況要嚴重無數倍！”
“我明白了，你們做得很好。”歌莉斯坦點頭，對身后的騎士團揮了揮手，“所有人，組成防御方陣，我們進去。”
“可是，歌莉斯坦大人，已經過了去了半個小時，誰也不知道這段時間里發生了什么。里面的狂化獸人數量，可能比情報中多得多！”騎士隊長急切道，“貿然進入危險極大，我們是不是該通知銀盔城法師團，讓他們來處理？”
“早就通知了，但他們可不會有多高的效率，至少也得再等半個小時才會出現。”歌莉斯坦毫無遲疑，“我們現在不進去，難道里面的幸存者都被殺光了再進去？況且獸人再怎么狂化，也不過是普通人，無法掌握斗氣魔法，而第三大隊是整個裁決騎士團最精銳的隊伍，有何好怕！”
騎士隊長看了看大門內的獸人尸體，似乎仍有后怕。但見此情景，他也知道自己無法說服眼前的團長，只好對她行了個騎士禮：“那…歌莉斯坦大人，您務必小心，我們將繼續死守大門。”
奴隸交易中心的街道上，比想象中更安靜。
這是一個全封閉的地下街區。
之所以建造在地下的原因，不是為了掩人耳目，而是為了能夠徹底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牢籠，以避免出現大規模奴隸暴亂，或是狂化事件的發生。而這些，都是多倫帝國百年來付出了無數鮮血收獲的教訓。
若非考慮到里面困住的幾十名平民，那么只需要把出口的大門緊鎖，甚至就可以如同養蠱般拖死這些狂化獸人。
歌莉斯坦知道，這批新來的獸人苦工肯定有問題。
這點是毋容置疑的。
正常獸人的狂化，概率非常之低，并且獸人本身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狂化的，饑餓、勞累、甚至虐待，都不是狂化的誘因。否則一個不受待見就自爆的種族，也不至于在當年的輝煌大陸上幾乎占領了一半疆域。不過，獸人部族中，有著能夠令獸人狂化的詛咒，這是它們的最高機密，所以沒人知道詛咒的具體內容，但可以肯定的是，目前為止出現在人類世界中的所有大規模狂化，都與之有關。
換句話說，這樣的大規模非自然狂化，是人為的。
這是一批被詛咒的獸人。
至于它們到底是在什么時候受到的詛咒，是在遠在幾千公里外的出發前，是在旅途中，還是不久前，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的銀盔城，正在面臨一場許多年都未曾出現過的巨大危機，這件事情處理得不好，恐怕要死很多人。
因此，歌莉斯坦不得不小心翼翼。
但隨著幾十名裁決騎士團精銳的向前推進，情況似乎和那名騎士隊長描繪的有些不符。除了幾具被啃噬得不成人形的尸體，附近似乎并沒有了狂化獸人的蹤跡，整個奴隸交易市場都仿佛陷入了沉寂。若非空氣中濃厚的血腥味，以及隨處可以見到的破壞痕跡，這里根本不像是遭遇了浩劫。
那些狂化獸人，都去哪了？
歌莉斯坦不但沒有覺得輕松，反而更加警惕。
很快，他們看到了懷爾德商會的車隊。
這只規模龐大的車隊足有五六十輛之多，一路蜿蜒著深入了交易中心內部，而歌莉斯坦帶領的騎士團們，看到的只是位于隊伍最末尾的奴隸馬車。但歌莉斯坦立刻發現了不對勁——拉車的馬匹們全部都被撕咬致死，血肉散落滿地，但這些馬車的車廂牢籠里，卻根本就沒有獸人奴隸的蹤跡。
如果是隊伍前列的馬車沒有獸人，這還算正常，畢竟可能已經完成了交接，但隊伍末尾的馬車里，怎可能會沒有？！
莫非它們被吃干凈了？
還是說——
想到那個最壞的可能性，歌莉斯坦心中咯噔一聲。
她加快腳步，來到了最近的一輛馬車前，只見牢籠上嬰兒手腕粗細的鐵柱，已經被掰得歪歪扭扭。而這種程度的防護，本來就考慮到了獸人奴隸的狂化，因此普通的狂化獸人，是根本就掰不動的，除非…
有非常強大的狂化獸人，或者一群狂化獸人，齊心協力把它掰彎。
無論是哪個可能，都絕對不是好消息。
而就在這時，有一名裁決騎士團員指向了遠處。
“有腳步聲！”
事實上，無需他提醒，同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聽到了腳步聲。
并非一個兩個…
而是，浩浩蕩蕩，如同千軍萬馬的腳步聲。
緊接著，鮮紅的人影出現了。
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一百個、兩百個…
遍體通紅的獸人，從四面八方的各個隱蔽角落鉆了出來，短短幾秒的時間里，就布滿了所有裁決騎士團成員的視線。
這意味著，幾十名裁決騎士團成員，被至少十倍數量的狂化獸人給包圍了。
它們整齊劃一，沒有任何一個輕舉妄動，哪里像是陷入癲狂的野獸？
這種超出常識的景象，讓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充滿了窒息感。
終于，歌莉斯坦指向了遠處。
“有人…在指揮它們。”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騎士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在一處高臺上，站著一名身材佝僂的獸人老嫗，她的身上穿著花花綠綠的袍子，手中還拿著一把鑲嵌著巨大骷髏頭的權杖。在它的周圍，無數狂化獸人俯首而待。
這樣的場景，讓歌莉斯坦睜大雙眼，一個只有歷史書中才會提到的名詞，逐漸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
“獸人祭司！”
這個名字，曾是無數人類的夢魘。
但沒有更多留給她回憶歷史的時間了。
只見這名“獸人祭司”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骷髏頭法杖，朝著裁決騎士團組成的防御方陣，用力一揮。
下一秒，原本安靜的狂化獸人們，便如同脫韁的野馬，開始了沖鋒！
“突圍，撤退！”
與此同時，歌莉斯坦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