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亡靈城市

　　哪怕有著之前的鋪墊，蘇文在見到明亮天空的第一眼時，依舊吃了一驚。

　　瑪爾塔利亞亡靈法師派系的亡靈空間，和他設想中的完全不同。

　　所謂的亡靈空間，并非像系統空間這種獨立于世界之外的小世界，那太高級了，許多大魔導師都玩不轉，而是通過某種手段與外界隔離開的隱秘之處，有點像是“桃花源記”里面的桃花源。據蘇文了解，一般為了絕對安全，亡靈空間都被選擇在地下深處的陰暗地帶，但眼前的天空卻是真實的天空，陽光投射下來也十分溫暖，顯然不可能是在地下。

　　只不過，此時視野兩邊有著高聳的巖層，遮蔽了四面八方的一切，除了抬頭看見的湛藍天空外，根本無法知道身處何處。

　　但看起來應該是個巨大的山谷裂縫。

　　兩人身處的位置是山谷底層修繕整潔的平地，眼前是一條開闊街道，兩邊如同一座沿著山谷建立的小型城市。稍微抬頭望去，就可以發現兩邊的巖壁都被挖成了鏤空建筑，內部能看到有人居住生活的痕跡，而位于最底層街道兩邊，則開滿了林立的店鋪，大街上隨處可以見到走動的“人”。

　　之所以打雙引號，是因為他們一眼就能看出并非真正的人，而是尼古拉斯口中的亡靈。

　　這些亡靈大多數都是“陶俑”，整個身體都由泥土塑造而成，行動有些僵硬，但都穿著得體，打扮整潔，除了看上去有些嚇人外，并無任何恐怖之處；也有小部分看起來和正常的人類或其他異族一樣，不過面色蒼白，看著就像是會動的尸體…這座城市的所有居民全都由這兩種形態組成，但它們并非行尸走肉，而是仿佛成為了這個“亡靈城市”中居民的一份子，過著和人類一樣秩序井然的生活。

　　兩人的出現立刻引起了這些亡靈空間居民的注意，它們紛紛朝著尼古拉斯行禮，但不知是否蘇文的錯覺，他感覺這些亡靈對尼古拉斯都是仿佛發自內心的尊敬，而非弱者在見到強者時候的恐懼與臣服。

　　要知道，尼古拉斯可是個魔導師，這些一看就是低級亡靈的異種生命，在行禮的時候，瑟瑟發抖、五體投地反而才更加正常些。

　　似乎感受到了蘇文的迷惑，尼古拉斯對他笑道：“正事要緊，我們先去法師塔吧，就是那邊那個被塑造成圓錐形的巖石大樓，亞當·杜特拉和他的女兒已經被我安排在那里等候。有關這個亡靈世界的來歷和特別之處，容我稍后我再為您介紹。”

　　蘇文點點頭，一邊觀察著周圍令人驚嘆的景象，一邊在亡靈們的目送下穿過街道，進入了緊貼著巖壁建造的法師塔。借助著半開放的觀景電梯，兩人一路上升到了裂谷的半山腰，直到這里，周圍和對面的巖壁依然能夠看到開鑿成半開放建筑的痕跡，里面隨處可以見到居住其中的亡靈。

　　就像…一棟棟摩天大樓。

　　唐納德說的沒錯，第一次來這里的人，確實很容易驚訝得合不攏嘴。

　　這里簡直就是一個安居樂業的亡靈城市！

　　對了，唐納德人呢？

　　蘇文對尼古拉斯提出了這個問題，尼古拉斯則指了指上方峽谷頂部的天空：“唐納德那家伙在上面玩呢，不用在意他。等到正事完成后，我會邀請您游覽這里的一切，到時候自然會見到他。”

　　于是蘇文便不再多問，帶著淡淡的好奇，跟隨尼古拉斯走出了電梯。

　　眼前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兩排全身覆蓋甲胄的亡靈侍從早已等候多時，穿過他們中間走過長廊，在一扇厚重的大門后面，蘇文見到了寬敞明亮的會客廳里的亞當父女。

　　前者在高大華貴的圓桌前坐立難安，面色蒼白，后者則興奮且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此時正與蘇文對上目光，揮手打起了招呼。

　　“阿萊耶家族的叔叔，上午好！”

　　蘇文對她點頭致意，并可以肯定昨天兩人在這里過得不錯。

　　在尼古拉斯的邀請下，蘇文坐在了亞當的對面。隨后，這名亡靈魔導師十分懂事地對會客廳里的亡靈侍從們揮了揮手，所有人便立刻魚貫而出，很快只剩下了他們四個人。做完這事后，尼古拉斯看向了亞當身邊的艾比蓋爾。

　　“小艾比，你的爸爸和這位塔蘇里叔叔有事要談，就讓尼古拉斯爺爺帶你去樓下的博物館轉轉，你看如何啊？”

　　蘇文：“…”

　　一夜不見，尼古拉斯都開始這么自稱了嗎？看來艾比蓋爾很受他的重視啊。

　　“好！”

　　年僅十歲的艾比蓋爾并沒有什么復雜的心思，立刻興奮地回答道，并跳下了座位，興奮地來到了尼古拉斯身邊。

　　在帶她走出房間之前，尼古拉斯對蘇文道：“塔蘇里先生，請恕我先行告退，接下來的時間里，會客廳發生的一切都不會有除了你們之外的第三人知道。當你們談妥之后，只需要按一按桌上的響鈴，我便會帶著艾比蓋爾回來。”

　　蘇文點了點頭，不愧是一派的領袖，早已經將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分寸也拿捏得十分到位。

　　“辛苦你了，我會記住這次幫助。”

　　“應該的。”

　　尼古拉斯帶著艾比蓋爾出去，會客廳的大門被緩緩關閉，里面只剩下了蘇文和亞當，后者依然有些緊張和局促。

　　“這里感覺如何？”

　　蘇文主動開口問。

　　“啊！很好、很好。”亞當慌忙道，“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就像是夢里一樣，難以想象我昨天這時候還在哨兵鎮的碼頭搬貨。我本以為這里會是…那種令人恐怖的陰森之地，但沒想到，竟比我之前見過的任何地方都更好。”

　　蘇文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隨后又問他：“那么有關你自己呢？身為亡靈，你現在感覺和活著的時候有什么不同？”

　　“我能聽、能看、能吃，就是沒味覺了，而且力氣是原來的兩三倍，我頭一次知道我能把三百多公斤的東西舉起來，這要是回到碼頭，那群人絕對會把我當成怪物看。”談到這個，亞當神色中的拘謹消失不少：“據他們說，我還能在這身體里面住上個八到十年，再往后里面就徹底腐爛了，到時候得換個和這里大多數人一樣的陶俑身體，力氣會變得更大，而且就算摔碎也能隨時更換。”

　　“看來你并不排斥在這里生活？”

　　亞當攤了攤手：“就算排斥也回不去了啊，人們肯定會把我當怪物，而且…這里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真的。”

　　蘇文：“那你的女兒呢？”

　　“呃，如果有得選，我還是希望她能過正常人的生活。”說到這里，亞當笑容有些苦澀，“但她天生就有著這種特殊的能力，我明白就算真的讓她回到普通人的世界，也不可能真正適應，況且還有著‘終亡教會’的威脅。這些東西有人都對我說了，我現在確實無比慶幸當初讓艾比蓋爾對別人隱瞞她能看到亡靈的事，否則我們恐怕活不到現在。況且，拋開這些不談，我現在居人籬下，也沒有拒絕的本錢。”

　　“其實你有，阿萊耶家族會為你提供庇護。”蘇文淡淡道，“別忘了少主對你發出了邀請，這說明你現在已經重新成為了家族的一員，只要你想，離開這里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亞當睜大雙眼：“這會為少爺帶來麻煩嗎？”

　　“我覺得不會。”

　　亞當立刻道：“那我自然一切聽從少爺的吩咐，如果少爺需要我回到他身邊，我定當不辭辛苦，放棄一切也要過去！”

　　“暫時倒也沒有這個需求。”

　　“呃…”

　　“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來這里，景象還挺出乎意料的，對于亡靈而言，長久住下去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蘇文輕撫著桌面光滑的紋路，“關于你和你女兒的未來，先不用急，你們可以慢慢考慮，這才過了不到一天，想要真正了解一個地方是遠遠不夠的。等你考慮好了，再告訴我也不遲。”

　　亞當聽完，恭敬地行禮道：“塔蘇里先生，我明白了，多謝您和少爺的關照。”

　　“這沒什么，現在還是進入主題吧。我之所以專門找你，主要還是有問題要問你，而且你的被害，恐怕也是因此才會發生。”

　　“什么問題？我當知無不言！”

　　“對于阿萊耶家族當初那個名為‘莉蒂西婭’的半精靈，你有多少了解？”

　　談話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

　　蘇文詢問了亞當不少問題，隨著這名從小就在阿萊耶家族長大的家仆陷入回憶，有關莉蒂西婭剛進入家族那段時間的發生的事情，也逐漸浮現在蘇文的眼前。

　　雖然還沒有精確到事無巨細，但至少讓蘇文得到了不少從未聽聞的信息。

　　首先，這名半精靈是在輝煌歷2110年冬天，也就是賽文·阿萊耶出生三年前的那個寒冬里來到阿萊耶家族的，距今已經有二十三年。

　　據亞當所說，那年冬天特別寒冷，銀盔城下了一場大雪，凍死不少人。彼時還很年輕的阿萊耶夫人剛嫁給阿萊耶子爵沒多久，亞當也只是個十四歲的小門童，有一天他看到阿萊耶夫人帶著一個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半精靈少女回到了家，并對所有人宣布以后她就是阿萊耶家族的一員，而這個半精靈就是莉蒂西婭。

　　由于半精靈天生的外貌優勢，莉蒂西婭在半精靈中容貌并不出眾，但放在人類中也算得上精致漂亮，因此彼時家族里的幾名男侍都有意接近討好，亞當自然也沒能脫俗，一度陷入了單相思。只不過這名半精靈的脾氣十分高傲，對任何試圖接近的搭訕都幾乎不理會，只專門服侍阿萊耶夫人，唯她是從。

　　三年后，阿萊耶夫人生下了賽文·阿萊耶，莉蒂西婭的工作就從照顧阿萊耶夫人變成了照顧賽文，直到后者八歲之后一飛沖天為止，都服侍著這名阿萊耶少爺的衣食起居。

　　后面發生的事情，蘇文也就沒必要問亞當，他自己都知道了。

　　而對于莉蒂西婭是否有不尋常之處，亞當提到了一個讓蘇文陷入沉思的現象。那就是，從23年前莉蒂西婭來到阿萊耶家族，直到亞當十年前離開阿萊耶家族，這中間的十三年里，每個月莉蒂西婭都會離家一段時間，短則一兩天，長則三五天。

　　作為家仆，亞當沒辦法知道她去了哪里，但阿萊耶子爵最初似乎對此表現得不滿，還跟阿萊耶夫人拌過嘴，但后來不了了之，也不再去管。由此可以看出，應該是阿萊耶夫人派她出去的。

　　這讓蘇文感覺，事情變得有些復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