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魔法豈是這等不便之物

　　在唐納德和尼古拉斯的約定中，晚上八點準時出發，而現在還有十幾分鐘時間，因此不久前還打得你死我活的兩人，竟開始了閑聊。

　　“你那邊準備的怎么樣了。”

　　唐納德問。

　　“當然盡在掌握中。不過有你的加入，我的人能少死一些，這也算是唯一的好處吧。”說著，尼古拉斯輕嘆了口氣，“唉，最近這行越來越難做了，投入與回報簡直不成正比。這次與帝國的交易完成后，我就打算洗手不干。”

　　唐納德挑了挑眉毛：“哦？怎么說。”

　　“還不是你這個家伙次次橫插一腳！”尼古拉斯怒道，“但這也不是唯一原因，你知道這些年，我究竟花費多大精力和代價，才把散落在多倫境內的終亡教會組織拉攏到一起，把他們整合成目標一致的團體，并相信這次肯定沒有內奸嗎？你可以算算，上上次的亡靈天災和上次的間距是17年，而上次和這次中間則足足差了31年！”

　　唐納德倒是注意到了話中的關鍵。

　　“咦，拉攏？尼古拉斯，看樣子你的手段越來越下做了？”

　　“我要是不下作，恐怕還要再等三十年。”尼古拉斯臉上絲毫沒有愧疚之意，“我承認，我正是這次亡靈天災的發起人之一…當然，我主要負責聯絡和安全，不負責殺人。就算必須要殺，也通常是我的亡靈傀儡代勞。”

　　唐納德吃驚道：“我覺得我很有必要把你這句話用魔法信函記錄下來，郵寄給東大陸魔法師協會總部一份，西大陸光明教會一份，然后看看他們會有什么反應。”

　　“隨你的便，如果不是有上面默許，我怎么可能這么大膽？與其放任那群瘋子在多倫境內禍害人間，敗壞亡靈法師的名聲，還不如定期聚起來清理。只不過這些年來，越來越多的終亡教會信徒都不愿意參加亡靈天災了，畢竟已經經歷了四五次失敗，最狂熱的那批信徒早已經被清理干凈——又不可能真的讓他們成功。下次能聚這么多人，已經是遙遙無期。”

　　蘇文越聽越是心驚膽戰，兩人聊天的語氣宛如家長里短，內容卻格外勁爆。而這些消息，哪怕自己鉆一輩子圖書館，也絕對不可能得到。

　　很顯然，魔導師尼古拉斯是為多倫官方效力的正經亡靈法師，并非終亡教會信徒，而作為亡靈天災的發起者，他的目的居然是為了…把那些真正的信徒匯聚一堂再一網打盡。

　　不僅如此，從他們關注的戰利品分配來看，恐怕還要做些坐收漁翁之利的事。比如，等那些亡靈天災進行到一半再動手，然后享受它帶來的好處而不用背負它罪大惡極的責任之類的。

　　慘，那群終亡教會信徒，真的慘。

　　不過蘇文也清楚，倘若這場亡靈天災真的釋放成功，那時候該被覺得慘的，可就是整個銀盔城的十幾萬居民了。

　　所以這叫以毒攻毒？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約定好的時間到了。

　　篝火以及方才戰斗的痕跡被唐納德的團隊成員們清理得干干凈凈，就連地面都被用復原魔法沖刷了一遍，根本看不出幾小時前發生過的事情。

　　“祭壇的唯一入口在東北方向，跟我來。”

　　魔導師尼古拉斯說著，便率先騰空而起，使用飛行術絕塵而去。

　　唐納德緊隨其后，然后便是他的十八名團隊成員，他們一個個魚貫而起，一時間大量風系魔法釋放出的能量將地面上吹得塵土飛揚。

　　蘇文：“！”

　　他立刻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這里好像就自己不會飛？

　　這可就麻煩了，飛行術是中階魔法師就能夠掌握的四環風系法術，根本不算是什么難事，而自己在他們眼中恐怕早就是魔導師以上級別，自然沒人考慮到他會不會飛行術的問題。果然這就是裝逼遭雷劈嗎，一到關鍵時刻就要露出馬腳。

　　而就在此時，唐納德的聲音從高空遠遠響起：“塔蘇里先生，快點跟上！”

　　草草草，能跟上還用你催？

　　就在蘇文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他忽然眼前一亮。

　　有了！

　　自己可以通過作戰空間進行快速機動，那么只需要連續把自己往天上“丟”出去，不就可以做到一直保持在空中飛行了嗎！

　　蘇文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天才，這么牛逼的飛行方法自己之前怎么沒有想到？他立刻抓住了負責機動的作戰空間入口，把它用力往東北方向一甩，下一秒，套在身上的繩索便猛然繃緊，空間里存放著的巨石把他重重帶到了空中。

　　這還是蘇文第一次用這么大力，所以直接竄出去了好幾十米，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而當他到達了最高點后，開始感覺自己的高度正在逐漸下降時，便頂著強大的風壓，再次抓住空間入口重重往前一扔。緊接著，蘇文整個人就像在水面上打水漂的瓦片一樣，第二次以極快的速度向前沖去。一時間，竟然后發先至，不過短短幾秒鐘，他就在空中沖過了兩百多米的路程，趕上了大部隊。

　　不過，蘇文眼看周圍的飛行者全都氣定神閑，保持勻速運動，而只有自己在空中打著水漂，一會快一會慢，一會上一會下，依然有些擔心被唐納德和尼古拉斯看出什么端倪。

　　因此他不斷在心中祈禱他們別回頭。

　　但尼古拉斯還是回頭了。

　　他立刻就看到了飛行隊伍中做著不規則運動，格外顯眼的蘇文。

　　短暫的驚訝后，他的神色中竟一片駭然！

　　“這是什么手段…我竟沒有感受到任何元素波動，塔蘇里先生是怎么飛起來的？！”他用極小的聲音傳向身邊的唐納德。

　　唐納聞言，也回頭看了眼被風吹得頭發亂飛的蘇文，同樣驚訝地睜大了雙眼，不過終究沒有像尼古拉斯一樣大驚小怪。

　　“我也是第一次見。”

　　驚訝之余，他用點對點傳音回復尼古拉斯，“你有所不知，塔蘇里先生似乎對元素魔法已經沒有興趣，在與他接觸的半年中，我沒有看到他釋放過任何一個魔法。但他能夠自由穿梭空間，并使用一種完全沒有元素波動的強大武器，這種武器能在一分鐘內殺死近百個狂化獸人。”

　　于是尼古拉斯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震驚：“竟有此事？！能亂殺狂化獸人的武器不算什么，但無需魔法陣就能穿梭空間，那可是至少三環魔導師才能做到的事！”

　　“要不我怎么說別人看不上你個區區一環弱雞呢？”唐納德說到這里頓了頓，而后用神秘兮兮的語氣接著說，“另外，你知道嗎，塔蘇里先生經常和銀盔城那群幫派小輩打得你來我往，仿佛是在封印自己并拿他們消遣。有他在銀盔城，這半年的犯罪率都低了不少，裁決騎士團都快沒事干了。”

　　“真是個怪人。”

　　尼古拉斯喃喃道。

　　蘇文自然不知道自己在不經意間收獲了一波怎樣的評價，他正在和強大的風壓以及難以把控的平衡做搏斗。

　　第一次上天的感覺糟透了。

　　方向難以控制，速度難以控制，平衡更難以控制。再加上刺骨寒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要不是周圍人多容易跟上，蘇文這時候早就歪到不知哪里去了。而這種狀態足足持續了八九分鐘，一路飛出去好幾公里，帶隊的尼古拉斯才終于開始降落。

　　但地面是一片茂密的山林，看起來根本就沒有適合落腳的地方。

　　而下降的過程蘇文也和其他人不同，別人都是勻速下降，蘇文則是做自由落體運動。直到距離地面不足十米時，他才抬手將空間入口往上一拋，用繩索將自己的速度降下來。

　　但饒是如此，蘇文落地的時候依然有著不小的速度，直接撞斷了兩根樹枝，并在林間的灌木叢里翻滾了兩圈，才險險站穩。

　　好在沒有受傷。

　　而早已降落的尼古拉斯全程目睹了一切，并對這等場面嘆為觀止，雙眼中迸發出求知欲——他顯然很想問清楚這名塔蘇里先生的飛行原理，可一想到這種秘密一般不愿意被人探尋，終究還是硬生生將內心中的疑惑憋了回去。

　　倒是唐納德，已經開始了左右環顧。

　　這里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山溝，植被茂密，周圍根本沒有人類活動跡象，最近的道路離這里也有好幾公里遠。

　　“還真是終亡教會的作風，入口開的趕上小半個銀盔城半徑了，進出城全靠地洞，難怪我根本無法從情報推測出地址。”唐納德說著，視線瞄向了不遠處那個幾乎無法被發現的山洞，瞇起的雙眼透露出淡淡殺機，“但愿這次能讓我盡興，我的人已經很久沒有活動過筋骨了。”

　　旁邊的尼古拉斯說道：“放心吧，瓦西里安你還記得嗎？那個被譽為比魔導師更危險的亡靈系天才，二十多年前他從你手里逃掉的時候才剛升到高階亡靈法師，如今已經達到了高階巔峰，正要借著這次亡靈天災沖擊魔導師境界。本來沒打算給你安排什么任務，但你要是覺得手癢的話，認準他就行了。”

　　唐納德咧著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行人走近了山洞，高聳的雜草叢中響起了輕微動靜，兩名穿著暴露，皮膚呈現淡灰色的女性精靈悄無聲息地浮現出來。

　　在現出身形后，她們便立刻沉默著躬下身子，對走在隊伍最前面的尼古拉斯行禮。

　　緊隨而后的蘇文立刻就認出，這是有著純正血統的暗夜精靈。

　　身為純種精靈，這兩名暗夜精靈的樣貌不輸于蘇文之前見到過的任何生物，用“美得令人窒息”來形容都不過分，尤其是充滿了野性的膚色與身材，令她們看起來更加性＊感。

　　蘇文曾在某次任務里偶然見到過遭到偷獵的純種精靈，但和那個關在籠子里早已被玩壞了的可憐家伙比起來，眼前這兩名精靈，則給他一種既沉穩又危險的感覺，如同獵豹一樣。

　　蘇文甚至懷疑，她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會比歌莉斯坦更弱。

　　但養眼只是暫時的。

　　因為在進入了眼前的山洞后，蘇文就再也沒見過能夠用“正常”來形容的生物。

　　散發著惡臭的鼠人、賊頭賊腦的狗頭人、骯臟的沼澤粘液怪、陰森森值守崗位的骷髏士兵、倒掛在巖壁上的石像鬼…沿著斜向下的長廊走下去，蘇文懷疑自己能在這個山洞里看到輝煌大陸上所有聲名狼藉的物種。而確定了開始動手的尼古拉斯則完全沒有心慈手軟的意思，這些雜兵級別的低等生物附庸往往還沒來得及對自己的主人行禮，就被他施展的亡靈魔法侵蝕靈魂，悄無聲息地奪走了生命。

　　整個過程中，尼古拉斯沒有施法的動作，仿佛只是他從這些生物身邊安靜地走過，它們就理所應當的死去了般。

　　大約十分鐘后，當他們終于來到位于地下深處的一個開闊空間時，身后的通道里，已經橫七豎八地躺倒了上百名不同種族的生物。

　　被燈火映照的地面沒有任何戰斗和逃跑的痕跡，空氣中也完全沒有血腥味道，根本看不出剛剛發生了一場大型屠殺。

　　這就是魔導師級別的力量么？

　　蘇文暗自吃驚，甚至比一個小時前仰望著唐納德釋放禁咒的時候更加震撼。這種無形無色的殺人方法，就像是毒蛇般令人感到危險。

　　難以想象，在自己、唐納德和尼古拉斯三人組成的食物鏈中，這名強大的亡靈魔導師，竟然自居最底層…

　　唔，還是先想想到時怎么避免暴露吧。

　　一行人穿過了開闊而明亮的地下空間，在百米外的盡頭，蘇文遠遠便看到了一座雕刻著無數骷髏頭的大門。這座大門仿佛是通往地獄的入口，以它為中心，放射般的暗紅色澤覆蓋了周圍的泥土和巖石，使得它們變得如同某種邪惡生物的器官般，看起來又黏又滑，還散發出淡淡的血腥味。

　　尼古拉斯在門前駐足，回頭看向眾人。

　　他緩緩開口。

　　“之前我們走過的區域，都是由我負責的，所以可以橫行無忌。但我必須要提醒你們，一旦打開這道大門，就意味著這次行動正式開始了。接下來我們要面對的，就是所有終亡教會的成員…以及來自亡靈位面的邪惡。”

　　“廢話真多，趕緊開門就完事。”唐納德挖著耳朵不耐煩道。

　　“…”

　　蘇文覺得好不容易積攢的氣氛全被這貨破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