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從沒見過有這么過分的條款
當天晚上，薩摩·瑞恩吃到了人生中最奢華的一頓晚餐。
烤到酥脆的乳豬、裹著金箔的火雞腿、塞滿果木醬汁的烤鴨、涂滿果醬的柔軟白面包，以及許多根本叫不上來名字的菜肴…一切都像是在夢中。
這讓薩摩·瑞恩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原本在他的預計中，銀盔城等待著自己的哪怕不是一場慘烈的試煉，也會是一次艱苦卓絕的挑戰，他從未奢望過會是這樣優渥的光景。
局促之余，他內心中更多的則是不安：過往的經歷讓他從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無緣無故的好處，而享受了如此款待，自己究竟要付出怎樣的代價？塔蘇里老師到底想要讓自己為他帶來什么？
就在這時，萊恩·阿西莫夫先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瑞恩，打起精神來，在就餐之前，我必須要就最重要的事跟你談談。”他一改之前的和藹，神色嚴肅道，“我收到的委托是將你培養成一名品學兼優的人，期限是一年，如果在一年之后你的表現無法讓那位塔蘇里大人滿意，我不清楚你會有什么后果，但我的后果一定會很嚴重。因此，請不要介意我對你進行各種嚴厲的管束和要求，這是成長的必經之路，這世上沒有任何成就能夠唾手可得。”
薩摩·瑞恩沒有急于回應，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擺在桌上的手掌，那上面全是成千上萬次訓練留下的繭子，而這一切都在短短的一周時間里發生。那段時間的痛苦經歷依舊歷歷在目，但換來的卻是突飛猛進的體能和技巧進步。
因此，他感到十分認同。
“阿西莫夫先生，請您用最嚴格的標準要求我。”
說完這句話后，他覺得自己一下子變得平靜下來，因為在聽到這名貴族教師的話后，他大概知道了塔蘇里老師為何會有著這樣的安排。
塔蘇里老師需要的并非純粹的殺人機器，而是打算讓自己為他做到更多事，而支撐這一切的基礎，則是大量的知識以及自律的習慣。
阿西莫夫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剛才的回答是很好的開端，雖然我對你說過，正式的授課明天才開始，但現在我們不妨就提前熟悉一下多倫的餐桌禮儀，這是十分重要的知識。”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薩摩·瑞恩的所有衣食住行都在糾正和教導中度過，從睜開眼睛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到閉上眼睛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似乎都有著嚴格到偏執的講究。
阿西莫夫先生告訴他，這些全都是作為一名貴族的必修課程，重若生命。
而雖然他內心深處覺得這些繁文縟節著實有些多余，但既然這是塔蘇里老師希望他學會的，那么他便毫無怨言地努力吸收著它們。
他不遺余力，全身心投入其中，無時無刻不在努力背誦記憶阿西莫夫先生教導的那些條條框框，就連睡覺時做夢都在不停練習。就像之前在訓練場一樣，薩摩·瑞恩完全拿出了拼命的勁頭。
等到了第三天，他的行為舉止和剛來到銀盔城時已經判若兩人。
對此，在當天的晚餐時，萊恩·阿西莫夫對他贊不絕口。
“我真難以相信，你在之前的十四年竟然生活在多倫多斯山脈深處的小鎮里。要知道，就算放在那些貴族出身的孩子里面，你都幾乎是我教過的最認真、也最有天賦的一個。你將一切都做得很出色，在那些復雜的規矩面前，你表現出了遠超同齡人的耐心，難怪塔蘇里大人會如此看中你，雖然你沒有超凡者天賦，但日后成就依舊不可限量。”
面對如此褒獎，薩摩瑞恩致以標準的露齒微笑，根據萊恩·阿西莫夫的教導，這種笑容既表達出了高興與感謝，又不會顯得得意忘形。
阿西莫夫看著他的表情，點頭贊許：“在這種時候你也能做出最佳回應，看來已經基本形成了習慣。說出去恐怕不會有多少人相信，你只用了三天就完成了同齡人一個月的進度。不過，千萬別放松，這只是個開端，接下來的訓練會更加困難：你要開始學習讀寫大陸通用語了。”
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向你傳達一個消息，塔蘇里大人希望你能夠參加兩天后英雄協會的選拔。”
“英雄協會？！”
薩摩·瑞恩有些意外。
在三天前來到銀盔城時，他就聽說了這個名字，但當時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了解，而在阿西莫夫先生開始了對自己的教導后，他一度認為自己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它了，只好把它放在心里，從不表現出對其興趣，也不主動去提起它。
結果，塔蘇里老師竟然提出了與之有關的要求？
他忙問道：“我會去的，但阿西莫夫先生，您能否告知我英雄協會到底是什么？”
“原來你還不知道？”阿西莫夫先生有些意外，“外面那些鋪天蓋地海報你應該都看到了吧，這是剛誕生在銀盔城的一個新興組織，目標是除惡揚善、阻止即將到來的災禍，無論天災還是人禍，英雄協會都應該以保護弱者為己任。就是這樣的一個組織，現在正在面向整個銀盔城招募英雄，塔蘇里大人的意思，是想要讓你成為協會中的一名注冊英雄。”
“英雄…”
薩摩·瑞恩反復念叨著這個幾乎只出現在傳說故事中的詞匯，在日常生活中，人們幾乎不會用到它，因為現實中哪里會有這么理想化的東西？可為什么，在銀盔城又會出現這樣一個名字？這里真的有那些故事中描繪的英雄嗎？
薩摩·瑞恩心中有許多疑問，但他沒有問出來，他決定自己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薩摩·瑞恩第一次離開阿西莫夫先生的豪宅，來到了處處能夠見到鮮紅色海報的大街上。根據塔蘇里老師傳達的要求，他要去幾公里外位處西部城區的英雄協會總部，在報名成為英雄的登記名單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阿西莫夫先生準備了一輛豪華馬車接送他，順便還指導了一番馬車上要注意的貴族禮儀，薩摩·瑞恩認真聽講，并在馬車上反復練習。
馬車啟動，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后，最為繁華的西城區到了。
這里的建筑都很高，隨處可以見到大型商會們多達五層、八層、甚至十多層高的大樓，必須要抬頭仰視才能看到頂部，而英雄協會就是位處這些大樓中間看似平平無奇的一座。
當馬車帶來到這里時，周圍的街道早已經變成了真正的紅色海洋，大量有力的畫像與標語被張貼得到處都是。薩摩瑞恩穿過洞開的拱門進入大廳，立刻就見到了報名處，和外面的紅色海洋相比，里面的陳設卻相當簡約潔凈，讓人感到整潔。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里竟門可羅雀。
他下意識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大樓里的人都是帶有所謂英雄協會標志的工作人員，連一個像自己這樣的路人都不存在！這似乎有些不太符合外面鋪天蓋地的宣傳，在他原本的想象中，這里應該人聲鼎沸，摩肩接踵才像話一些。
帶著這種疑惑，薩摩·瑞恩來到登記臺前，行了個剛學會的貴族禮，禮貌道：“早上好，小姐，我來報名參加英雄選拔。”
百無聊賴的接待員小姐遞給他一張紙，并面無表情道：“看完這個再說，如果你沒改變主意的話，就在上面簽字報名。”
薩摩·瑞恩接過了布滿文字的紙，掃了一眼，然后發現絕大部分都看不懂…雖然感到有些無地自容，但他最終還是老老實實地承認了這一點。而或許是因為實在太閑，這名年輕的接待員在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番后，便耐心為他講解起來。
她對薩摩·瑞恩說道：“這其實是一份關于注冊英雄義務、責任與權利的條款，只有同意之后才能報名，下面我逐條跟你陳述，你聽好了。”
“第一條：英雄協會的活動主旨為‘以帝國法律為準繩，阻止法律中規定的犯罪行為的發生及挽救天災或不可抗力引起的人員、財產損失’。注冊英雄的一切英雄活動都必須緊密圍繞上述主旨，同時自身行為不得違反帝國法律，否則由此引起的后果需要自行負責。”
“第二條：注冊英雄在執行英雄活動時造成的公共、個人損失由自身承擔。由此引起的法律糾紛可由英雄協會派出辯護者進行協助辯護，但英雄協會不對此承擔連帶責任。”
“第三條：注冊英雄在執行英雄活動時受到的人身損傷、物資損耗由其自身承擔。英雄協會將視英雄等級不同而為注冊英雄提供相應保險服務，該服務費用需要注冊英雄自行支付。”
“第四條：注冊英雄不得以任何形式憑借英雄名義從事任何與英雄活動無關行為，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由注冊英雄自身承擔。”
“第五條：注冊英雄需要通過領取委派任務的形式完成行動方能獲得協會積分，如遇到無任務情報的突發事件，則必須在后續核實符合條件后方能補足積分。英雄協會積分可以解鎖協會的一系列福利，該福利嚴禁轉讓或贈予。”
一連十多條規律念下來，聽得薩摩·瑞恩瞠目結舌，尤其是最后那條“本條款內容一切解釋權歸英雄協會所有”，簡直霸道到沒朋友。
哪怕薩摩·瑞恩再怎么不懂帝國法律，他現在也完全明白了為何這里門可羅雀，也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昨天在向路人打聽此事時，那個回答他的人語氣怪怪的，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
這份條款，只要是個腦子正常的人，都會知道有多么離譜！
成為注冊英雄后，除了能夠享受到目前根本是空頭支票的“福利”外，其余的一切都毫無吸引力：英雄行為造成的損失、受到的損失，都和英雄協會無關。這意味著失手殺了人很可能依然要坐牢，被殺了也很可能不會有人來收尸。
如果這些撇清關系的條款的前提是有高額報酬，就像傭兵工會那樣也就罷了，但由于英雄協會根本不是以雇傭、委托、懸賞等方式運作，反而需要大量情報力量專門搜集情報，所以注冊英雄完成任務根本拿不到半個銅板，只能得到一些目前看來毫無用處的積分作為安慰——按照條款上的意思，英雄協會沒有向每個注冊英雄收取情報費用就已經夠客氣的了。
此時的薩摩·瑞恩不知該作何表情，因為綜上所述，成為注冊英雄和個人見義勇為唯一的區別，就是可以獲得英雄協會不定期發布搜集到的緊急任務情報，除此之外就沒什么不同。
換言之，除非是本身就發自內心想要成為一名英雄，想要獲得更多逞英雄的機會外，誰加入了這個英雄協會，誰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傻子。
好吧，其實從某種程度來說，這反而讓薩摩·瑞恩對這個英雄協會稍有了點好感，因為這至少證明了它不是在掛羊頭賣狗肉。
但…他不禁心想真是絕了，這個英雄協會怎么還沒被餓死，反而居然有精力召開什么英雄選拔？這明顯根本不可能有幾個人來報名啊，大家又不是傻子，沒有利益反而必然虧本的事誰會去干，想出這個主意的人腦袋被驢踢了吧！
見到他遲遲不語，接待員終于不耐煩，抱著手臂道：“根據你的表情，我覺得你已經完全聽懂了我剛才對你說的那些條款。如果你不打算報名，那就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看來這名接待員也知道這份條款有多沒勁，壓根就沒指望眼前這人會報名。
但她沒想到，下一秒，薩摩·瑞恩就鄭重地拿起了桌上的筆。
“在哪簽名？”
驚訝之余，接待員臉上的不耐煩很快消失：“哦？這不是挺有精神的嘛。”
薩摩·瑞恩心說一點可以預見的好處都沒有，麻煩事倒是一大堆，要不是塔蘇里老師的要求，自己必然是打死都不會報名的。但他還是微笑著接受了夸贊，并好奇地對接待員小姐問道：“我想知道除了我之外還有多少人報名，請問是否方便透露？”
接待員聳了聳肩：“也沒什么好保密的，如今銀盔城十幾萬人都知道英雄協會，但來到這里并決定報名的，你是第二十八個。”
“除了我之外居然還有二十七個人？！”
“是啊，我也吃驚，比預計竟然還要多了幾個人，比如你。”
“…”